第77章 二十四封信
电梯显示数字不断跳动，直到显示为1。
白棠拎着酒瓶，打开房门，垂眸看向房门口浅青色的信封。
捡起来握在手心，信封并不平整，里面除了纸张好似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信封是打开的状态，不知道是忘记了密封，还是怕封上了，收件人就更不会看了。
白棠抬脚勾上门，站在门口沉思了好久。
慢吞吞地将手里的一瓶酒全部灌下，随手将透明的酒瓶放在玄关柜上。
将信封中的东西倒出，一页纸，还有一个歪斜扭曲的千纸鹤，样子很丑，纸张很劣质。
白棠看了一眼千纸鹤，没当回事，随手扔到了门口一个瓷瓶里。
本来想扔掉的，但客厅没有垃圾桶，她实在懒得走了。
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的话。
白棠以为林奕楠在做写情书这种俗事。
但从头到尾看下来，却发现除了最开始的一句我想见你了以外，再没有对她表达其他情意。
【出生到遇见你，我没有名字，也没有身份，10岁前，有个相依为命的婆婆，后来婆婆也去世了，我又成了一个人。婆婆告诉我要好好地活下去，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好好地活，我只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瞎活着，其实也很不错。自由，虽然有时候也会孤独。但那个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那种感觉叫孤独，就是看着别人都得有人在身边，会想，怎么我就是一个人。】
【从来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但活着好像是人的本性，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但就是会坚强地活下去，现在想想还挺感谢那会的自己的。】
【后来我带着这唯一的本性又活了几年，一个人待久了，慢慢地，也就不在乎其他人了。所以我开始做一些恶劣的事，有时候会去别人家的地里偷东西吃，当然被发现了的话就要看运气了，邻里之间都认识的，有的人看我可怜就会不计较，但有的人就会揪住我狠狠揍一顿。】
【哎，自己做错了事嘛，是该打的，但那个时候肯定没有这样的觉悟，被打了就会避开那一家，专挑看我可怜的几家人使劲薅，最后薅着薅着，大家都开始对我避如蛇蝎。】
【本地人坑完了，没办法，就只能坑外地人了。】
【所以姐姐对不起呀，这么多年都欠你一个道歉。】
【但我想，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如此执着过一个人，初见时你的阴阳讽刺在我前十几年荒芜的人生里根本不算什么，我到底为什么会缠上你。】
【为什么呢？】
字迹工整的小楷，像精雕玉琢的玉器，盛着文字的温度，流淌过白棠的指尖。
她扯了扯嘴角，不禁细想，林奕楠何止过去恶劣呢，他如今还是一样的恶劣。
恶劣地利用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善心。
第一次见面时，她分明说过，不知道别人的同情心值多少钱，但她的同情心没那么值钱。
林奕楠显然忘记了。
……
第二天白棠十点准时醒了，鲜榨了一杯果汁，她靠在墙上，眼睛无神地盯着墙上一幅水墨画。
不一会儿，门口来了声响。
她就知道，昨晚那封信的最后写的【为什么】，没有答案。
不是戛然而止，而是这个狗东西还打算写第二封。
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天的人和信都如约而至，还有那个破旧的千纸鹤。
……
【后来去了镇上，是一个大伯带我去的，我给他干了一周的农活，换了他顺路捎我一段。记得姐姐跟我说过警察局，毕竟那个时候还想报警抓我，你说去警察局有了身份一切就都好办了，只是你那会儿明明答应亲自带我去的。算了，你失约的事情也不是一两件了。】
……
【后来我已经过了上小学的年纪，但因为没有上过学，为我补办身份证的警察还是先把我送到了一所小学里，那儿有个数学老师，人很好。他很喜欢我，因为我的数学成绩很好，我跟她说，那是因为我姐姐教的好。她除了教我知识，还教我一些生活常识，和别人相处的技巧，甚至后来还继续资助我上学。】
【去年我还去看望了她，老师已经退休了，在自己家的院子种种花，生活得很惬意。】
……
【过了大概一年，老师觉得我的年龄和认知都不适合在小学待下去了，就把我送到了县城一所中学，顺便还帮我申请了助学金，不多，但却不用我再去做一些零工，我开始专心学习，毕竟那会问了老师，我才知道，清源财经大学原来真的很遥远。】
……
【到了高中，我很难过我没有其他人那么强的天赋，我不能轻松地获得一个理想的成绩，宿舍已经快没有了我的痕迹，教学楼三楼西侧的灯常常亮一整晚，像是孤独的守夜人，埋在题海里，期盼那个幻想过好久的岸边出现。】
【没日没夜地刷题，周围人都夸我志存高远，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理想就是你，不是世俗远大的理想，但却足够蓬勃，绚烂，辉煌，让我止不住地燃尽生命，也要追逐到你。】
……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有过一瞬的恍惚，然后是漫天的愉悦，淹没我，但这样的愉悦带给我的却是泡沫般短暂的体验。学校真的好大，我站在校门口的时候，微微眯起眼睛，根本望不到路的尽头。】
【我瞬间知道了，我走到了更大的世界，是更靠近你的世界但却不一定还有现在的你。】
……
【我终于开始停下来脚步，去慢慢地享受你曾经留下四年呼吸的校园，我想我应该更好地出现在你面前，而不是一个只有执念的疯子，就像你曾经出现在我面前一样，像一道突如其来的曙光，穿透了我内心的所有阴霾。】
……
已经过去二十四天了。
白棠摩挲着掌心里的千纸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千纸鹤的纸好像越来越好，叠的也越来越精致。
她看了一眼屏幕，林奕楠坐在地毯上，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地毯是十天前白棠装的，她觉得外面太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