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幻影盗贼(二)
盗贼中唯一幸存的男子,在雪地里翻滚着。
他的周围,躺满了再也无法称之为“朋友”的同伴,而剩下的盗贼,也即将迎来同样的命运。
“呃啊… 呃……”
盗贼拖着被齐根斩断的腿,仅凭着求生的本能,挣扎着向前爬行。
武器早已脱手,不知为何,就连魔法也无法施展。
他知道,就算这样逃命,也毫无生还的希望,但他依然不愿放弃。
只要保住性命就好。
断腿可以花重金,雇佣牧师治好。所以——
“我问你几个问题。”
然而,艾登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特意留了这个活口,就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取情报。
“饶命… 饶命啊……”
“嗯。”
艾登伸手在怀里摸索着,想找把匕首,却发现随身携带的匕首不见了。
啊,对了,好像前段时间不小心弄断了,随手扔掉了。
本想着再买一把,结果却忘得一干二净。
“你能冷静点吗?”
艾登无奈,只好凝聚冰霜之力,在指尖凝结成一把薄如蝉翼,锋利无比的冰刃。
说来也怪,这东西居然也能杀人。
“我想进到你们的老巢里,你有什么好建议吗?好好想想。”
“那,那个… 那,等等,让我想想…”
“把那张碍事的面具摘掉。”
艾登随手一挥,便将盗贼脸上的面具击落在地。
那怪异的声音终于消失了,盗贼的声音清晰可闻。
“看起来,你没什么好主意啊,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不,不,我有,我有。你,不,大人,你的身形和我差不多,不如你,你假扮成我的样子混进去?怎么样?”
“你是想让我被发现,然后被乱刀砍死吗?”
盗贼连忙摇头,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的!我们都戴着面具,改变了声音,所以只要……”
“但你们之间总有办法区分彼此吧?”
“我们一般用编号区分,面具和长袍上都有标记…”
“哦?”
艾登来了兴致,他拿起地上那张黑色的面具,仔细端详起来。
果然,在面具的角落里,刻着一个不起眼的数字“12”。
真是毫无美感可言,他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装饰呢。
“数,数字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用来代替名字而已。我看你还有个同伴,只要找到体型相似的家伙,换上衣服… 不就行了?你说是吧?”
这家伙,为了活命,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他们之间,不过是金钱交易的关系罢了。
反正落到自己手里,也是死路一条。
这个时候,还想着提供情报,换取一线生机,真是可笑至极。
要不是他太过配合,艾登还真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好主意”。
“太麻烦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密道之类的吗?”
“该死的,我都说了这么多了!再不说,我真的会死的!只要你肯饶我一命,我什么都说!!”
“是吗?”
男子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艾登这才注意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不断流血的伤口,眼中充满了恐惧。
或许,可以用什么方法让他闭嘴,继续配合自己。
但这样做,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那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
艾登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面无表情地结果了男子的性命,然后站起身来。
本想省点力气,所以才打算从他口中套取情报,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动手。
艾登站起身后,一直在旁边等待的克莱尔走了过来。
“你跟一个快死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你的表情… 好可怕。”
“随便问了问路。”
“谁会用那种方式问路啊。”
“…我只是告诉他,如果不想死,就乖乖配合我。”
“结果还是死了。”
“因为他一点用都没有。”
“真是可怜啊。”
她是在嘲讽自己吗?
艾登如此想到,但克莱尔的语气中,并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或许,这就是她一贯的说话方式吧。
“对了,克莱尔。”
“嗯。”
“你会演戏吗?”
“…演戏?”
艾登将从男子口中得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克莱尔。
比如,盗贼们为了隐藏身份,都用编号互相称呼;
比如,编号的分配没有任何规律,只要找到体型相似的家伙,就能轻易蒙混过关…
大致就是这些了。
“嗯。”
“你怎么看?”
“我真的不想做这种事。”
“我也是。”
艾登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要么直接杀进去,杀出一条血路;要么就悄无声息地潜入,哪种方式都比假扮他人要方便得多。
“但你知道吗?”
“什么?”
“有些事,就算再不想做,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克莱尔顿时哑口无言。
明明是同样的想法,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这么理直气壮呢?
“我,我没有信心。”
“但我们别无选择。”
“那你之前还问我干什么?!”
“走个过场…?”
克莱尔看着艾登,心中暗自揣测,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吗?
在她眼里,艾登就是一个不懂幽默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这一次,他似乎真的在开玩笑。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吧。”
“那就赶紧去找一个体型跟你差不多的家伙,然后把他的长袍和面具都拿过来。最好,连他身上的其他东西也一并带走。”
“你认真的啊……”
其实,克莱尔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艾登只是在跟她开玩笑,等会儿就会说出“跟你开玩笑的,赶紧跟上”之类的话。
毕竟,如果真的要潜入进去,还有比这更简单粗暴的方法吗?
但转念一想,她就知道,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于是,她只好乖乖地按照艾登的吩咐,去寻找合适的目标了。
“这个面具太大了。”
克莱尔拿起一个面具,试戴了一下,发现根本不合适。
她还以为,这种面具会有什么自动调节大小的功能呢。
“那个看起来还不错。”
“可是,我的声音没有变啊。”
“说不定,真的有合适的面具呢。”
“应该吧…”
嘴上这么说,但克莱尔的语气中,已经少了之前的自信。
虽然她的身材并不矮小,但想在这里找到一个体型完全符合的家伙,也并非易事。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到了一个体型相对较小的盗贼,拿走了他的面具。
“啊,这个正合适。”
克莱尔戴上面具,她的声音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接着,她又披上长袍,将全身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已经和其他的盗贼没什么两样了。
“怎么样?”
“看到你这副模样,我突然开始担心了。”
“我,我怎么了?”
在艾登看来,克莱尔的外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明明已经用长袍和面具遮住了全身,只露出了脖子附近的一小块皮肤,为什么他还会觉得别扭呢?
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其他人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我们得想个合适的借口才行。”
“我就是不想做这些准备工作,所以才…”
“听着,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被袭击的盗贼,明白了吗?”
“知道了…”
可惜的是,艾登已经懒得再听她抱怨了。
他再三强调,为了成功潜入,他们必须提前串通好说辞,而克莱尔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想好借口,复述一遍,然后点头。
就在两人的对话即将结束的时候,艾登突然问道:“克莱尔,你真的都记住了吗?”
“当然,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那好,我最后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嗯…”
克莱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之前确实有些心不在焉,但最后一句话,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遇到意外,就直接杀出去?”
“哈哈。”
艾登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错,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就行了。”
因为,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艾登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异常后,摆好了姿势。
他装出一副搀扶着同伴的样子,身上的长袍,也比之前更加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早知道就再多花点心思伪装一下了,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接下来,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快来帮忙!我们快要撑不住了!”
艾登朝着远处大声呼喊,只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正朝着他们这边快速奔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什么人!”
他们是负责守卫遗迹入口的盗贼,从他们焦急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们此刻内心的慌乱。
“…唉,该死。”
就在两名盗贼靠近的瞬间,艾登故意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瘫倒在地。
或许是他的演技太过逼真,那两名盗贼顿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说啊!你小子!”
他们并没有怀疑艾登的身份,这让艾登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来,我们已经成功混进来了。’
艾登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之前也想过,如果一开始就被识破了,该怎么办。
但说实话,他并不希望发生那种事。
毕竟,他们费尽心思才潜入到这里,如果一开始就暴露了目标,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呢。
“看来,那些佣兵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唉,我们真是倒霉,居然碰上了这种事。早知道就不该接这个任务了。”
“我们已经尽力抵抗了… 但结果还是…”
艾登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戴着面具的克莱尔。
“唉,之前就有人劝过老大,说我们应该见好就收,拿着钱赶紧离开。现在倒好,钱还没捂热,就要把命搭进去了… 真是疯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保住小命要紧,其他的事,等安全了再说吧。”
两名盗贼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想起了身旁还躺着一个“伤员”,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
“快,把他扶进去,别让他死在半路上了。”
“是啊,我们还有很多事要问他…”
好在,这两名盗贼并没有对艾登和克莱尔产生任何怀疑,他们热情地将两人搀扶进了遗迹深处,来到了一顶帐篷前。
其中一人仔细看了看克莱尔,问道:“这家伙怎么不说话?伤得很重吗?”
“嗯,他被刺伤了,伤势很严重。”
“唉,真是倒霉啊。”
虽然大部分都是伪装,但被刺伤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的。
为了让自己的伪装更加逼真,克莱尔特意在自己的身上划了一道伤口。
虽然她一再保证,这种小伤,很快就能治好,但艾登还是有些不放心。
或许是因为受伤的原因,从那以后,克莱尔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进入遗迹后,他们依然享受着“贵宾级”的待遇,那两名盗贼寸步不离地搀扶着他们。
尤其是克莱尔,更是受到了格外的“照顾”。
他们搀扶着两人,走进帐篷,将他们安置妥当后,其中一人说道:“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找人来帮你们治疗。”
“…好。”
说完,两名盗贼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帐篷,去寻找能够治疗伤势的人。
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事实上,除了之前那两名盗贼以外,根本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
也就是说,他们的潜入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
“看来,我们已经安全了,趁着他们还没回来,我们赶紧进去吧。”
“…怎么感觉,跟我们预想的不太一样?”
“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
“可是…”
克莱尔捂着伤口,缓缓站起身来,长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这么顺利,我就不必特意弄伤自己了…”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