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塞菲拉（四）
“嗯？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不久之前的事？”
“不，不。那是以你的时间来算的，艾登。”
“我的意思是……哎呀，我该从哪里说起呢？”
“……”
“啊，对了。你，知道‘平行世界’是什么吗？不知道？很好。我来告诉你。”
“所谓平行世界，就是说……说得玄乎一点，就是与我们所知的，有着不同选择和历史的世界。”
“如果我没有和你扯上关系？你现在应该还在过着平凡的生活吧。毕竟你是个接受各种委托的佣兵。”
“如果你没有遇到那个……朋友？至少，你不会和克莱尔，而是和其他人结缘。”
“这还不是全部。”
“如果你没有追着我不放，如果没有成为玩家，如果没有拥有那种我不知道的能力，现在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像这样‘如果’的数量有多少，就有多少个正在发生着不同事情的不同世界。”
“那就是平行世界。”
“……”
“嗯？那，玩家们来的‘另一个世界’，也是那种地方吗？呃……”
“是，是啊！嗯！所以我很了解你，而你却是现在才认识我，嗯。就是这样。”
“你关于玩家的记忆，或许也是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你的记忆……”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记住我。”
“好了！现在你已经掌握了必要的知识，可以节省不少口舌了。看来我自言自语的习惯还是有点用处的。”
[sephirah lv 15]
[是否播放该视频？]
“那么，我们开始吧。”
“一边回忆，一边说说玩家遇到你的那一天发生的事吧，艾登。”
玩家们体验游戏的开端总是相同的。
设定的名字或角色可能不同，属性或出身也可能不同。
偶尔也可以从各种不同的序章中选择一个。
但无论如何，都只是在既定的框架内进行微调罢了。
最终无法违背已经设定好的背景。
因为就像命运一样，一切早已注定。
所以，这款游戏总是从与艾登相遇开始。
“……哦，天哪。真是万幸。”
毫无特色的雪原。
游戏和序章同时开始的地方。
玩家和塞菲拉第一次能够操控角色身体的位置，也是教程、大量文本和音效出现最多的地方。
她首先看到的是艾登的脸，听到的是他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以主角苏醒后，旁边的人和他说话开始的中世纪开放世界吗……真是让人怀念啊，啧啧。”
当时的塞菲拉一边用纤细的胳膊吃力地撑起身体，一边喃喃自语道。
她的声音大得有些失礼。
当然，艾登并没有听到。
毕竟当时的艾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npc。
[开始错误检查。]
[请移动您的手臂，抬起身体。 1/1]
[请移动您的头部和眼球，环顾四周。 1/1]
[请移动您的双腿，走向发出声音的人。 1/1]
她按照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的系统窗口的要求，移动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所有支持虚拟现实的媒介都必须包含的动作检查。
因为各种错误或先天问题，导致在虚拟现实中无法移动的情况并不少见。
甚至还有传闻说，有人因为在虚拟现实中无法移动而被活活饿死，而这个传闻最终也被证实是真的。
所以，如果她就这样无法完成教程，一直待在原地不动，或许也会被踢出游戏。
“你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然而，与艾登的对话已经开始了。
“……？”
虽然她可以通过选项让主角说话，但角色的嘴巴却一动不动。
她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身上裹着毯子之类的东西，根本看不出性别。
这是因为她还没有自定义角色的背景。
不过，为了方便起见，艾登假装听到了“是”的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你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把你安全地带回去，正想着要不要一个人去叫人呢。”
呼——
远处传来一阵被刻意放大的风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是台风来临一般。
仿佛在暗示，在这种荒郊野岭，如果一个人背着她回去，恐怕会来不及。
这显然是节目组为了渲染气氛而刻意调整的音量。
“看来你现在还不能自由活动。不过，你到底……不，或许我不该问，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昏倒在这种地方？”
听到这句话，塞菲拉想起了序章开始前，在游戏中看到的过场动画。
风雪交加的雪原中央，主角被人殴打，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为什么主角会遭遇这样的不幸，就连最应该知道的玩家也一无所知。
“现在出去太危险了……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塞菲拉原本还有些愣神，但听到npc的话后，她立刻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主角是什么样的人，性别是什么，有什么特长，拥有怎样的声音和容貌。
“你好好休息一下，应该就能动了。”
这一切，都将从现在开始决定。
[姓名 / 性别 / 背景 / 外貌 / 体型 / 声音 / 完成]
一个长方形的系统窗口出现在她眼前。
选择其中一个类别后，下方就会出现各种选项，玩家可以通过调整这些选项，来决定主角的一切。
角色自定义。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甚至在体验虚拟现实之前，她就经常做这种事。
“嗯……”
姓名。
当然是“sephirah”，她一直以来使用的昵称。
性别。
如果选择与现实不同的性别，就会收到感官选项受限的警告，所以她没有特意去改变性别。毕竟，身体特征的差异是无法掩盖的。
背景。
这似乎决定了主角的过去，以及为什么会昏倒在雪原上的原因。她对剧情没什么兴趣，所以随便选了一个。
然后。
“……好。来好好打磨一下吧。”
从她开始调整“外貌”这个类别开始，不知不觉间，30分钟就过去了。
直到这时，外貌的调整才算告一段落。
塞菲拉有一个经常使用的角色模板。
虽然算不上是她独创的角色，但只要是支持自定义外貌的主角，她都会赋予他们相同的容貌。
闪闪发光的眼睛，金白相间的头发，以及尽可能显得开朗的五官。
如果游戏不支持多种发型，那就选择红发。
可惜的是，这次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红发。
至此，“外貌”类别也调整完毕。
剩下的两个类别，她并没有花太多心思。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因素，而且她已经把所有的兴致都投入到外貌的调整上了，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自定义，进入游戏。
[是否完成角色自定义？]
[是 / 否]
是是是。
就在她结束自定义的那一刻，塞菲拉突然想起了被她暂时遗忘的艾登。
只见他正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看来，游戏是把玩家自定义角色的时间，算作是和艾登互相介绍的时间了。
“……真是遗憾。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艾登对玩家表示了同情。
根据设定的背景，他是在对玩家在序章中被抢劫一事表示惋惜。
虽然她对这种只是背景设定的情节毫无兴趣，但听到人气配音演员用温柔的声音安慰自己，还是让她感到心情愉悦。
“那么……看来我们得赶紧回去了。本来就打算马上就走的。”
呼——
风势明显减弱了。
如果说刚才出去会被大雪埋没，那么现在最多也就是头上积点雪而已。
听到风声的变化，艾登也适时地站了起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走了吗？”
咔哒。
塞菲拉挥了挥双臂，发出一阵不祥的骨骼摩擦声。
她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胳膊就要脱臼了，于是停止了玩闹。
游戏一开始，她的生命值就只剩下一半不到，再加上只在雪地里裹了条毯子，所以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结了冰一样。
在这种还没开始冒险，就要被冻死的危急关头，艾登拿着火把走了过来。
“……其他的事，我们路上再说吧。”
“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艾登一边说着台词，一边默默地递给主角一把短剑。
短剑的名字是“借来的东西”。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把性能优良的武器，在序章结束后就会消失。
她阅读完系统窗口的说明后，接过了武器，这时，一个任务出现了。
[你终于醒了。]
[跟随艾登·奥利弗。]
塞菲拉一边盯着系统窗口，一边观察着艾登。
只见他一边呼出白色的哈气，一边转头看向主角。
他的呼吸动作做得十分逼真。
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以及轻微的身体晃动，现在单从外表上，已经很难将他与真人区分开了。
“我们走吧。”
然而，他却无法叫出玩家的名字。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为了引导玩家进行下一步行动而存在的“路标”罢了。
“……好。”
塞菲拉跟上了这个“路标”。
“所以，你把我护送回村子，救了我一命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故事讲完了。
艾登原本就因为塞菲拉的话而困惑不已，此刻脸色更加阴沉了。
虽然她确实回忆起了角色自定义和任务的内容，但她应该没有说出来才对。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对我这样，是因为你知道这些吗？”
“是啊。虽然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但你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难道不奇怪吗？”
“……你说的有道理。”
讲完故事后，塞菲拉停顿了片刻。
她想确认一下，艾登是否跟上了她的思路。
这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为了向他解释这一切都只是游戏，为了解释“玩家”和“周目”的概念，她甚至搬出了平行世界这样的设定。
一个不善言辞的玩家，和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npc之间的对话。
从常理来说，对方是npc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塞菲拉。”
“嗯？”
“你和我很亲近……其他玩家也是这样吗？”
“其他……”
然而，这款游戏却一直在挑战着常识。
身为被创造出来的存在，npc竟然完全理解了她所说的一切，尽管这些内容与游戏的世界观毫无关联。
“嗯，玩家遇到你，是必然会发生的事。虽然遇到的玩家不同，但你们相遇这件事本身，是不会改变的。至于之后是成为敌人还是朋友，那就取决于你们自己了。”
听到“成为敌人还是朋友”，艾登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和塞菲拉相遇后，产生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恐怕他现在还会对玩家充满戒备。
“好了，关于三年前的事就说到这里吧。你有什么感想？”
“三年前？那你的年龄……”
“你有什么感想？”
“……感觉离现实太遥远了。”
“所以你不相信？”
“怎么会。”
艾登摇了摇头。
虽然这个故事与他所知的一切都相去甚远，但他绝不会怀疑，将他召唤到此的人所说的话。
[玩家：19]
至少，每次见到塞菲拉，他都能稍微打消一些疑虑，不再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出现幻听和幻觉。
“那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或者，你想听什么故事？我倒是有很多想问的。”
“太多了。我需要时间想想。”
“啊，也是。你需要多久？说实话，我现在觉得和你聊天还挺有意思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
如果他问她需要几个小时才能理清思绪，艾登肯定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因为他首先要确认自己理解的是否正确。
或许等他睡一觉，就能想通了。如果要继续聊天，他就必须把塞菲拉留在这里。
“这有什么难的？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陪你。”
听到艾登的话，塞菲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如果你明天还能继续和我聊这些，我当然求之不得。只要你别把我当成罪犯抓起来就行。”
“你不回去也没关系吗？”
“玩家本来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可是，有人在等你回去吧。”
“嗯……？”
塞菲拉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时消失，她歪着头，一脸不解地看着艾登。
那副模样，仿佛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虽然艾登对玩家的了解并不多，但他知道，塞菲拉肯定有必须回去的地方。
“洛奇，你不是在照顾一个男孩吗？”
“……啊！”
塞菲拉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就像自由的玩家会用任务来限制自己的行动一样，她也已经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必须回去的地方。
既然艾登已经解除了对她的戒备，那么她就可以重新使用玩家的“据点”了。只要找到洛奇，就能找回早晨那份宁静祥和的生活。
“唔……”
问题是，比起其他任何事，塞菲拉现在对艾登更感兴趣。
作为一个以兴趣为导向，随心所欲的玩家。
“现在这样更有趣啊。”
塞菲拉和艾登四目相对。
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只是彼此注视着对方，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就算现在回去，她和艾登的对话也不会就此结束。
对话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
既然如此，与其只是对话，不如让艾登成为她陪伴和培养的对象？
“肯定会很有趣吧。”
塞菲拉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就在她准备将想法付诸行动的那一刻。
“……找到了。”
身后，传来了洛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