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马修与玛丽 05
1917年12月
这场仗打得太久了,马修坐在战壕里一边擦枪一边念叨。他们不断地转移战壕,现在又回到了伊普尔。
马修很喜欢这个小镇,在休息时间里,他和布兰森,还有其他战友会一起去酒吧,就像以前在唐顿庄园里的日子一样。
天啊,他太想念唐顿了!距离他上次和玛丽见面,已经有三年多了,他简直要疯了。天知道他是如何保持理智继续战斗的。这场战争足以让任何人发疯,真要命。
“坚持就是胜利,到圣诞节这场战争就会结束了。”上尉和中士对士兵们这样说。但圣诞节过去了,战争还在继续。
几个星期过去,马修越来越恼火,炮火没有停止,什么也没有停止。
他们仍然生活在令人作呕的战壕里,马修只想回家找玛丽。他们每周依旧互相通信,如果他收到一封正面写有她漂亮笔迹的信,他的心情会立刻好起来。
他还会写信给他的母亲,母亲回信时字里行间总是透露着担心,所以他必须活下去,回到她们身边。他总是担心他每一次写给她的信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封信,但他正在尽他所能来确保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威廉去世已经有几年了,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切都很艰难。他们仍然想念他,但至少他们不用再为他的安危而担忧了,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而他们战斗的这个鬼地方真是糟糕。
布兰森突然收到一封给他的信,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这封信是西比尔小姐写的!马修看到布兰森打开信时眼睛一亮就知道了。他问过布兰森是否对西比尔有感觉,但布兰森断然拒绝了。直到马修看到他给西比尔写信,布兰森才终于承认,担心马修会对他不满或是嘲弄。马修向他保证,情况并非如此,他很高兴布兰森现在比以前开心多了。
马修的思绪又回到了玛丽身上,直到听到“扑通”一声,有东西落在附近的战壕里。那会是什么呢?马修想着,这时从壕沟入口处传来了一声尖叫。
“毒气!是毒气!快把防毒面具戴上!”
马修一边咒骂着,一边在他的装备里摸索着他的面具,双手吓得发抖。他听说过德国人使用毒气的事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慢慢地,他看到一层薄雾从入口下面涌进来,他很快就跑了起来,同时试图把面具戴在头上。
他继续跑,但到处都是黄色的雾,向他飘来,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便只有死。他终于戴上了面具,但似乎已经太晚了。他突然咳嗽起来,呕吐不止,因为气体已经钻进来了。他止不住咳嗽,挣扎着看路,眼睛里流着泪。
马修痛苦地喘息了起来,开始用四肢爬行,想要找到一条出路。毒气蔓延到了他的身体之中,令他惊慌失措。直到逃到宽阔地带,他才敢把面罩从脸上扯下来,呼吸新鲜空气,大口喘着。
忽然,他感觉到头上有一声枪响,透过泪眼,他看到一个德国军人站在战壕边缘,步枪正对着他。“完了,”马修想,“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生命的终结。他想家,他想妈妈,他想亲爱的玛丽只是他似乎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子弹射过来。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好奇地抬头望着那个人。那人放下步枪,举起手,指着战壕外的一处,看上去阴沉而疲惫。马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德国人开口了。
“走啊!快走!”
不需要再说第二遍,马修颤抖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开了。回到医疗小组的队伍,他才安下心来,让自己屈服于黑暗,昏倒在地。
马修已经住院两天了,他对此有些厌倦。那天之后,他就一直在脑海里重演与那个德国人的相遇,竭力想弄明白那个人为什么放过他。
他当然不是在抱怨,他只是十分好奇。在医护人员的悉心护理下,他仍然昏倒了,随后便被送到当地医院接受检查。
事实证明,他很幸运。医生说,尽管他有些咳嗽,伴随干呕,但他只是有点嗳气,很快就会完全康复。在他返回前线之前,他被命令至少在医院待五天,等到咳嗽消退。他承认,他并不介意多睡几晚舒服的床,但白天他还是会觉得很无聊。
布兰森来探望他。布兰森和马修一样,在毒气攻来时,便逃命了。他比马修更早戴上了防毒面具,没受什么伤害。不过,他一直非常担心马修,听到他还活着,才松了一口气。
布兰森告诉马修,他能活下来真是太幸运了。布兰森坐在马修的床边,一脸严肃地说:“这次突袭杀死了大半个团的士兵,我们真的很幸运。”
马修点了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确实如此,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德国人同情我,为什么会留我一条命。”马修若有所思地说,布兰森哼了一声。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抱怨这个。如果不是他放你一条生路,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和我聊天了。”布兰森说,马修点点头表示同意。如果那名德军杀了他,他可能现在会被胡乱地丢弃在乱葬岗,他也很庆幸自己没有死。军医们认为他还活着,再过几天就能回到前线,这是件了不起的事。
两人继续交谈,谈到唐顿,谈起玛丽和西比尔,直到一位护士通知布兰森,他的探视时间到了。布兰森握了握马修的手,准备离开。
“等等,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