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章 抓到一只小汤圆
厨房里。
小五手忙脚乱的把米下锅,熏肉切片,挂着的咸菜干用水浸泡,咸鱼洗剁成段。
他也不敢问要做多少人的份,只是一股脑的多做,生怕一会不够吃的,那些官爷要拿他撒气。
谢昭清点完人数,确定没有了漏网之鱼,他才揉揉饿得咕噜响的肚子:“看着他们,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
等他看见摆放在长条木案上的饭菜,不由得被香味勾引得直咽唾沫,这路上急行军,一连好几天都是嚼干粮,嘴巴里快淡出鸟味儿来了,此刻见到这些饭菜哪里还忍得住,上手就要吃,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人,他招招手:“你来!”
他拿了个大碗,一边说一边往里面添饭夹菜,直到堆得满满的,递给小五:“你先吃!”
小五以前挨打习惯了,下意识的以为他要揍自己,只得瑟缩着脖子挪过去,结果手里就被塞了一大碗饭菜,他惊慌失措的倒退:“官爷,我不饿,您吃就行。”
谢昭连手带碗一把抓住,强硬的说:“我让你吃你就吃,废什么话呢?你要是不吃的话,怎么证明你没有在饭菜里下药?哥几个不是遭你黑手了吗?”
原来是怕下药所以才让他先吃的啊,小五这才放下心来,端着饭碗大口大口的吃给谢昭看。
谢昭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话嘛,饿得站不稳了还帮他们做了一大锅饭,要是连饭都不给人家吃,那也忒不像话了。
至于害怕下药什么的,那都是扯淡。一个快被欺负死都没有还手的人,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出于各种原因被压制得死死的,没有还手的机会。
第二,他生性懦弱或者被驯服了,即便看见有还手的机会他也不敢报复回去。
显然,这个小五就是第一种人,他明明守着厨房却饿成那副样子,想来平日里就被看管得极严,连趁做饭的空隙偷吃点东西的机会也没有。
之所以推测他是第一种人的原因很简单,他敢站出来指认那些山匪的管理层。一个被驯服的人,看见了那个伤害他的人只会怕的要死,哪里敢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指认加害者!
就好像那些被人欺负了的姑娘一样,她们宁愿息事宁人也不敢站出来同凶手对峙。
小五这种遭遇,不活劈了那些欺负他的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帮着他们下毒害人呢?何况,他哪里来的机会接触到毒药,要能接触到毒药还用等现在才来毒害人吗?
谢昭看他大口吞咽,冲外面大喊:“轮替吃饭了,麻溜的!”
亲随们一股脑的冲了进来,占据着山匪的地盘,用着山匪的厨具,吃着山匪的米粮和肉,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一边吃还一边发出由衷的感慨,别说,这抢来的米肉它就是香啊!
谢昭吃饱喝足了也发出心满意足的感慨,难怪这些狗日的天天就想着打家劫舍呢,合着不劳而获的感觉这么爽。
“不过你们可给老子跑出去打家劫舍啊,不劳而获虽然一时爽,但哪有勤奋干活来得踏实。”
一名亲随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油,咂吧着嘴回味无穷的说:“将军放心吧!就算您去打家劫舍了,我们也不会那么做的,我们可是讲文明的人!”
这都是跟谁学的?纯纯一副兵痞子模样,把谢昭都气笑了,一脚踹过去:“滚你大爷的,老子要是沦落到去打劫了,第一个劫的就是你家。”
跪在广场上的匪徒们闻到饭菜的香味,一个个的表情如丧考妣。
这些活爹闯进他们的地盘,杀人又放火,现在还埋头炫他们的米肉,吃饱了一会儿指不定怎么折磨他们呢!
谢昭率先跨出厨房,对看守山匪的亲随说:“你们也去吃,我在这里看着就行,记得给那些女子留些饭菜,别给全部造了。”
“放心吧,老大!我们又不是饭桶!”
谢昭剔着牙,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这些兔崽子说的话呢!
不过,这些女人的归宿倒是件麻烦事,只能把她们带去衢州,太子殿下和他亲大哥擅长处理这种事,交给他们头疼去吧!
第二日一大早。
顾勖点了二十名精骑,偷偷摸摸的出了城。
他实在放心不下,军营里军令如山,什么事情值得他那个二表哥脱离队伍这么久?
但又不好跟谢修明说这事,一旦说了指不定那家伙要把弟弟抽得屁股开花,他只能亲自去把人接到才能放心。
远远的就看见了一行人,有的骑马掌旗帜,有的双手被绑跟在马后走路,还有女人坐在牛车上,约摸着有两百来号人。
“殿下,那应该就是谢将军他们了!”
顾勖点点头:“嗯,我们过去。”轻扯缰绳,马蹄扬起,就往前面缓驰而去。
官道两旁随处可见枯枝败叶,如果让失意的文人看见此番景象,免不得要随口吟诵落叶逐风亦或是风卷残叶。
但谢昭这个莽汉子看见此情此景只会吹两声口哨,他此刻心情舒畅到了极点,马上就能见到自家大哥和太子表弟了,亲人征战在外,总是令人牵肠挂肚。
他听见有马蹄声接近,但没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哪支行商队伍又或者是哪个州县的驿马流转。
身边亲随出言提醒道:“老大,看样子应该是衢州的人马。”
谢昭掏掏耳朵:“我看见了,那旗帜那么大我又不是瞎的。继续走我们的,不用理会。”
话说完没几息的功夫,他就意识到了不寻常的地方,那旗帜分明就是他们老谢家的,他急切的策马冲了过去。
“太子殿下?”他还以为是大哥来接应他来了!
“与之~兄!”好像二表兄比他大几岁来着?倒霉玩意,还好之前看过几眼家谱,要不然谁是谁都认不出来。
双方的马在交汇的一刻都勒紧了缰绳,然后异口同声的开口问道:
“二表哥你怎么现在才到?”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同频的话把双方都整沉默了,谢昭提取到了一个信息,他家太子表弟应当是来寻他的,在马上一拱手肃了神色道:“回殿下,我等路上遇到了山贼屠村,趁贼人不备,我就率人把那贼窝剿了。”
杀人放火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一直是顾勖的雷点,更别提屠村这种灭绝人性的惨烈之事,谁踩这条红线谁就死。
本来找到二表哥是一件开心的事,屠村一事一说出口,他眸中温度化为冷冽寒冰:“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谢昭不敢轻忽,一五一十的把前因后果都给太子道明说清了。
顾勖五指握得咯吱响,他用长剑遥指着缓缓行来的一群人:“就是他们吗?”
谢昭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小心安抚道:“殿下,你别动气,我把那贼人头子给绑过来了。”他指着已经被累得虚脱的胖子,“呐,那个死肥猪就是那贼窝里面的首领,您一会儿想怎么削他就怎么削他。”
削是肯定要削的,有位名人说过,对杀人犯最大的尊重就是杀了他,杀人犯谋害了别人的性命,如果只给予较轻的惩罚,那么执法者就是在对谋害别人性命的行径纵容和鼓励,这是对生命的漠视和不尊重。
“回城再说,我饶不了他。”
只是队伍里有女人,尤其是怀孕的女人,所以没法加快速度。
没走多久,他们就感觉到了路边有些古怪,马上的骑兵们都纷纷将手摁在陌刀上,如果有什么异动就拔刀出鞘。
齐膝高的杂草里淅淅索索的滚出来一只小心的黑白团子,众人大惊失色:
“食铁兽!”
“熊猫!”与旁人不同的是,顾勖看小团子的时候激动得双眼放光。
这可是熊猫啊,多少人在梦里都想撸的梦中情熊啊,这一趟来得可太值了!
“殿下小心!”见顾勖自顾自的下了马,谢昭不由得急呼出声,那可是食铁兽,传说中蚩尤的坐骑。
此刻看见了小食铁兽,那附近必定有母兽。
这要是母兽回来了看见幼崽落入别人的手中,免不得要抓狂,虽说他们人多不惧,可殿下这也太莽了,连防护措施也不做就敢直接接近。
不敢想象这一幕落入他哥眼中的话,指不定得暴走成什么样子,自己这耳朵也别要了,大哥会暴揍自己的吧!
顾勖把怕惊呼声吓到小熊猫,转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谁要是惊了他的梦中情熊,他就把谁的皮剥了。
小家伙在地上边爬边发出嘤嘤的哼唧声,有人来了也不怕,用鼻子嗅了嗅就一把抱住大腿,哼哼唧唧的往上爬。
顾勖本想凑近了仔细些观察,谁知道腿就让熊抱住了,锋利的小爪子勾住他衣服就想爬进他怀里,对于一个毛绒控来说,就像是一下子跌进了天堂。
谢昭怕食铁兽抓伤他家殿下,到时候他在大哥那里吃不了兜着走,就小心的靠近准备帮他把小兽给撕下来。
他手刚一接近,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人一兽的巴掌,顾勖嫌弃的看着他:“去,别捣乱!”小食铁兽也对着他一顿凶,凶完又把头埋顾勖怀里继续哼哼唧唧。
谢昭耍宝一样给手呼气,秒变茶艺大师幽怨的说:“殿下你变了!”
顾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脸嫌弃的说:“你上一边去,别整这死出,小心我锤你!”
谢昭叹了口气,一下子蹲地上去抱住自家太子表弟的大腿,假模假样的干嚎:“果然,殿下有了新宠忘了旧故,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诚不欺我也!”
虽然知道古人一向肉麻,在文学作品里经常把自己比作香草美人,期待待君王的垂怜。
但这么猝不及防的给他来这一出,他也遭不住啊,拔了拔自己的腿,但对方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加大了力道,他又抱着小家伙腾不出手来,只得没好气的说:“这么多下属看着,你要不要点面皮?还不滚起来!”
谢昭又干嚎了几嗓子,才爬起来嘟囔着:“茕茕白兔,东走西顾,人不如新,衣不如故。”
还给他整上弃妇诗了,简直是讨打。
顾勖嘴角抽动,白了他这个二表兄一眼:“滚粗!”
怀里的小家伙左右蠕动,还用鼻子到处嗅。
“这熊崽子该不会是饿了吧?”顾勖抚摸着小糯米团子的脑袋,看了看四周,小家伙脏兮兮的,黑白相间的熊毛还粘着残叶和泥土,跟个脏脏包一样,看这样子看着可不像是有母熊照顾的幼崽。
如果把它留在野外,自己觅食都很难,更别提遇到毒蛇猛兽要怎么办了,存活的概率基本很小。
不管了,先打包带回去再说,反正这里本来就是蜀地,有的是新鲜的竹笋,不就是区区“凶兽”嘛,他有钱,养得起!
不过熊猫幼崽应该还要配合喝奶吧,想到这里,顾勖吩咐道:“去两个人,拿钱去附近村落买点羊奶过来!”
小家伙一直闹腾,顾勖头疼道:“一会儿就有吃的了,咱再等等啊!”
谢昭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怎么想怎么觉得奇妙,他虽然只是远远地见过太子表弟两面,但他家表弟的名声那叫一个凶神恶煞,眼前这个一脸慈爱逗弄食铁兽幼崽的人是谁啊?两者根本就不可能联想到一起去好不好!
不过,既然能饲养凶兽,那还是跟传闻里一样凶残,他家表弟果然非同寻常!
谢修进入大堂的时候,堂上寂静无声,顿时如临大敌,他询问廊下:“殿下呢?”
廊下哭丧着脸跪了下去,指着书案道:“回相公,殿下说如果您问起,叫您看他留下的东西。”
书案上有一页纸,纸上书写内容:无需担忧,吾会速归!
谢修捏紧纸张:当着下人的面,不能生气。
忍个屁,越想越忍不了一点,破日子不过了!
他想了片刻,吩咐道:“备马,我要出城!”
杨安此刻也走了过来:“谢相这是要去哪里?”
谢修似笑非笑:“我去寻殿下,府中就劳烦杨公了!”
等他找到那小兔崽子,必要揍一顿才痛快,藏藏掖掖的害殿下担心,还勾得殿下孤身去寻他,脸怎么那么大呢?
等他快马加鞭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他家殿下正端起一碗东西在喂怀里的小食铁兽,颇有一种父慈子孝的意象。
阿呸,他家殿下还没有成亲呢,孩子都没有,怎么就与一个小食铁兽成了父子了?他把这不靠谱的念头驱赶出脑海,上前提醒道:“殿下,还是要多多小心这食铁兽爪子锋利。”
顾勖抬头:“无妨,它年纪还小,爪牙都还算娇嫩,不会伤人的。”又看他一眼,问道,“阿兄怎么来了,我不是留了书信的吗?”
谢修笑了笑:“多事之时,殿下外出臣下担忧,殿下要做何事,臣特地赶来相助!”
谢昭听他说的相助咬字极重,不知为何眼皮跳了跳,看看顾太子,刚想对顾太子幸灾乐祸一番,结果就看见亲亲大哥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脸的“杀意”,意思再明显不过:回去后你死定了!
他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不会吧,这账也能算我头上?你要这么搞的话那这兄弟就做不下去了。
谢修甩了个眼刀:说破天去老子也要扁你。
顾勖看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就是不说明话,看不透他们暗戳戳的小心思,抱起小家伙跃上马背:“咱回吧,一直杵在野外干嘛呢?”
谢修很想把那小崽子掏下来放驴车上,别以为小就没有杀伤力,那力道一爪子下去,顾太子非得皮开肉绽不可。但他刚接近,一人一熊就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阿兄,我们汤圆说它坐不惯车,它想跟我一起骑马。”
谢修手顿了顿:“汤圆?”
这又是什么新物品?
顾勖拍拍小家伙脑袋,说:“我给它取字叫汤圆,至于姓的话就随我姓顾好了,以后它就是我的孩子了!”揉着小家伙的熊掌,“顾汤圆,你以后就有名字了,开不开心?开心你就朝谢伯伯打个招呼!”
小家伙嘤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成何体统,一只凶兽作宠物也就罢了,取字也就罢了,还要随皇家姓,传出去像话吗?
谢修冷冷一笑:“至尊知道他有一个凶兽孙子吗?”
人家好好一个食铁兽,愣是要接回家当个小猫养,被揍了就知道厉害了。
坏菜,顾勖动作一滞道:“那,那就叫汤圆,你不懂。”
谢昭凑了过来:“汤圆是什么?”
“就跟浮圆子一样,不过汤圆是清水煮的,浮圆子是用油炸的!”
惆怅的望天,这时不时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得亏他是太子,要在别处会不会被人家当妖怪打死?
谢昭想了想浮圆子白白胖胖的模样,觉得还真是很形象。
谢修则是对自家殿下取名的能力感到绝望,心里打定主意,等将来殿下娶妻有了孩子,绝不可以让他来担任这项重大的任务,皇家的孩子,要是叫樱桃毕罗或者汤饼胡饼之类的名字,长大了交朋友要被笑话的,如果再居高位,那可是要上史书的。
这时他还不知道,将来有朝一日会是他求着顾太子给自家孩子取名。
到了傍晚时分,队伍才缓缓到了衢州城下。
一片人乌泱泱的围在一处,有咒骂的声音,还有拳头砸在身上的声音,一整个嘈杂不堪。
顾勖冷了神色,将汤圆放下,走了过去。一名将官见到他腰间的长剑,大吃一惊立刻单膝跪在地上:“末将参见殿下!”
顾勖掌心向上一抬手:“免!百姓如此聚集是发生什么事?”
将官起身回答:“回殿下,流民里有人闹事,把一名城里百姓的耳朵都咬下来了!”
顾勖:???
他都快要被气笑了,说一个事件的经过就没了?前因和后果你是半点不提啊!
谢修当然知道顾太子要的是什么,皱眉让那将官退下。
赵扬拨开人群走了过来,顾勖不等他见礼,直接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有流民会生事早在预料之中,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速,还把路都给堵塞住了!
赵扬答道:“回禀殿下,一名名唤董二的流民因为不满食肆老板给他上的吃食少,就去和老板理论,急眼了就扭打在一块了,董二把老板的耳朵咬掉了,这些人就是在此看热闹的!”
人群里面有伤者的家属,无事到处瞎溜达的闲汉,打抱不平的普通百姓。
上峰下达了死命令,训话可以,但绝不能擅自动用武力。
围而不攻亦不散吗?倒是挺会钻空子。
顾勖冷着脸道:“此类流民与原著居民起冲突的事件有多少?”
赵扬急得满头大汗,殿下把安置流民的任务交给他,他却让此类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简直是辜负了殿下的厚望和栽培。他如实答道:“回殿下,据臣所知一共有三十四起!”
果然是好热闹的一出大戏,短短几天就有三十几起流民闹事,真是好样的,顾勖气得一甩衣袖:“回府,寡人要亲问此事!”
如此来势汹汹,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流民,不管是收钱办事的还是细作本人,不把他们打出屎来,算他们拉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