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科举制度
不对,这特么的不对啊!考生不是籍贯在哪里他们就先在哪里考吗?一般来说要考出了州府才能进入盛京啊,怎么其他州府的考生也来衢州?
顾勖一拍书案站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历史上的科举考试制度是经历了三个朝代几百年才趋于完美的,现在是处于科举制度的初期,连糊名制都特么不普及,科举考试还都大多不糊名,考官在阅卷时就能知道文章作者是谁。可以这么说,如果某位考官想关照某位考生,那太特么轻而易举了。
此外,本朝科举还有一个通榜制度,大概就是,考官的身边有一些“亲朋好友”会给考官一些建议,他们甚至可以对录取举子的名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举子能够得到考官“亲朋好友”的推荐,那么录取名单上必定就会有他。就如后世那句话说的,包中的。
所以很多举子会将自己的作品写成卷轴,在考试之前呈送给这些能影响录取结果的人,请求他们向主考官推荐自己。这种以自己作品进行自我推荐的方式,就叫作干谒,也叫行卷。
难怪他们要冲衢州这边来了,因为这里有本朝的太子殿下,还有一个三品尚书啊!
此外特别值得吐槽的是,本朝的科举一般分为常科和制科,但这两科的内容那可真是包罗万象、数不胜数。
常科考试,一年一次,包含了进士、明经、明法、明书、明算等科。
明法、明书和明算三科主要是选拔法律、算学方面的专业人才。
所以本朝学子一般只有两个选择,明经和进士。
本朝把儒家经典分为大经、中经和小经。
大经有《礼记》《春秋左氏传》。
中经有《诗》《周礼》《仪礼》。
小经有《易》《尚书》《春秋公羊传》《穀梁传》。
明经考的内容就是五经,也就是需要大中小经都明了。
明经主要分为三场考试,即帖文、经问大义和答时务。
帖文就是把考试试题,遮住部分字,让考生来补充,大致同后世的古文默写填空一样。
帖文之后,进行下一场考试,经问大义。经问大义,就是考生对一些儒家(某些时候也有道家)经典的语句做出自己的解释。
时务策,顾名思义,就是考生对时事政治发表自己的看法。
进士科主要也是考三场,帖经、杂文以及策论。看似和明经一样,但区别在于,明经之策主要重在经学,也就是在策论时要引经据典,注重于对经典含义的解读。而进士之策则更强调本身对于时务的思考和自身的文学水平。
这么说吧,明经在于死记硬背夸夸其谈,进士却要结合现实的时事政务。孰难孰易,一眼就能明了。
由于进士比明经难很多,录取率没有明经的高,所以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二者的区别,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意思是说,三十岁考中明经属于比较老的了,而五十岁考中进士算年轻的了。
所以明经科处于鄙视链端,进士科则很受士子的爱戴。
常科考试无需看身份和功名就可以参加,所以常科举子大部分都是布衣白身。但有一点例外,有犯罪记录的不得参加。考中了名次朝廷也不会立刻授官,还需要在家蹲上个三五年才能有官做。
制科就不用讲了,本朝最高级别的考试,皇帝亲自当考官,制科主要是考对策,选拔有特殊才能的人,如博学宏词科、贤良方正科、才堪经邦科、武足安边科等。还有才膺管乐科、志烈秋霜科、文辞雅丽科等。还有一点,制科招揽的人才还包括懂阴阳术数的人。
所以,朝廷制科特别繁冗杂多,据后世统计,有一百多种呢。
制科随朝廷需要而设,招考人数不定,也没有固定的考试时间。考生有布衣白身,也有已经做官了的,白身考中了立即走马上任,当了官的考中那就升官。
所以如果不想家里蹲,大部分举子中了进士后再考一次制科,只不过难度是地狱级别的,考中的人少之又少。
虽然考中的人少,但也不是没有。比如说,赵长史家的儿子赵浔就是贤良方正科出身,正儿八经的清华无双。
改,必须得改,这种玩法迟早要完!
他大爷的,坑爹呢。
他看着谢修:“此番考试,我来主持,谁也别来插手!”
谢修一看他这无比正经的神情头就大,他倒是宁愿太子殿下去捣鼓那些个金银煤矿的事,哪怕是整天待丹房祸祸下人都行。
他揉揉眉心:“殿下想做什么?”
顾勖斜眼看他:“我还能做什么,不过就是改些不良风气罢了!”
谢修瞬间一个头变成八个大:“你要怎么改?”
顾勖咬着牙关:“你操这闲心干嘛?我又不会动试卷内容,我就是改变一下阅卷的人和阅卷的方式而已!”
他有那么蠢吗?临考试之际变动试卷内容,颠覆人家一辈子所学,这种缺德事有病才会去干!
谢修……
谢修不说话,心想顾明光你最好是,别逼老子动用谢氏家法削你!
丁春推开家门,他的妻子迎了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大囊,这可是好东西,掰碎了泡在热水里就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上饱饱的一顿。
“小宝睡着了吗?”
“嗯,等了好久也不见你回来就睡着了!”
他走到床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
“还好,没再起高热了!我还给他带了点蜜饯,明日他醒了给他。”说完,丁春从怀里掏出一小个纸囊。
女人也走过来坐在床边,一边给孩子掖了掖被角一边小声说:“你呀,就爱给孩子买这些有的没的。”
丁春握住妻子的手,又掏出来一小块碎银子:“这是我结的工钱,本想买些肉回来的,但天黑了没地儿买,银子你收着,明天一早你买些肉,给小宝和你补补身体。”
丁妻又惊又喜的拿着银子:“一个月有这么多钱呢?”又有些心疼的看着丈夫,“辛苦你了,昼出夜归的!”
丁春摇摇头笑笑:“不辛苦!”又从怀里取出一盒胭脂,“自从咱们在衢州安家,你一直都没有梳过妆,我就给你买了盒胭脂。”
女人愣了愣,接了过来攥紧在手里,她哪里是来衢州才没有梳妆的,除了嫁作新妇的那日,她就再没有梳过妆了……
好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她脸上漾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丁春也很是满足的笑了,他原本是一名戍守边关的士兵,因为一只眼瞎了退了下来,回到家后发现双亲已经去世,把退伍费给了哥嫂后他们就露出了真面目,日日用鼻孔看他,生怕他拖累了家中,他索性提出分家出来单过,不料那对夫妻只想他单过并不想分家,免得他带走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他一气之下拾几件衣服就出了门,打算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安家。
女人是他在路上捡到的,还带着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儿子。听女人说,她的丈夫被征去边关守城,一去再没有回来,再后来家乡闹起了饥荒,盗匪四处劫掠,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出逃了,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在路上可想而知是什么下场,他们倒在了冰天雪地的荒野里,只让儿媳带着孙儿继续往前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寻个栖身的地方能够活下去就好!
他看小孩饿得快要没有气息了,就将自己怀里的半个饼子拿了出来,救了孩子一命,女人对他感激不尽跪下就磕头,一路相伴下来他们就走到了一起,互相抱团取暖搭伙过日子一起活下去。
丁春看着妻子脸上的笑容,他还是决定说出口:“娘子,官府在招人挖矿,我已经报上名了!”
意料之中的反对声传来:“不行,挖矿太危险了,你就像现在这样在城里找些活计不好吗?”
丁春扯了个笑容安抚妻子道:“挖矿是很危险,可一个月就能拿十两银子啊,我只要在里面干够三个月,儿子的病就能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也定然会平安归来的!”
给的钱多意味着危险就多,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你要挣人家的钱,人家要收你的命。
丁妻眼泪一下就涌出眼眶,哽咽着说:“孩子生病了固然要治,可你为了给他治病去接这种危险至极的活计,岂不是叫我心里难受吗?我在城里也找了针线活做,咱们一点点攒够钱再给小宝治病不行吗?”
丁春叹了口气:“可那是三十两银子啊,咱们一家就算不吃不喝要攒够也需要两三年啊,人家大夫说了,孩子的失语症就是要越早治疗越好,拖得越久他治愈的希望就越少,总不能有机会在眼前我却白白放过吧!”
丁妻此刻已经是泣不成声,她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小宝自从看见了他祖父祖母饿死在路上就一语不发,大夫说这是受到刺激和惊吓所以得了失语症,要治疗就要凑齐三十两银子。可就如丈夫所言,他们要攒够这些钱还不知道要攒到何年何月去,可如果为了给孩子治病,就陷丈夫于危险当中去,让她于心何忍?
丁春揽住妻子:“我既然娶了你,那小宝就是我的孩子,一个父亲不对孩子好那要对谁好啊!你也不用太担心,太子殿下是个大好人,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让我们这些人白白去送死的!”
世道多艰难,他们这些苦命人能够在茫茫人海中成为一家人,那就是上天给的缘分。既然相聚一堂,那大家就应该成为彼此的依靠,男子汉大丈夫既能守土卫国,那就能保护家小,把对外人的那份冰冷与算计放在家人身上的那种男人他丁春瞧不起。
夫妻二人正伤感着,突然感觉衣角被拽了拽,小宝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睁着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乖巧得没边,他们忙敛去了脸上的伤感。
寅时末,丁春睁开了眼睛。
他小心翼翼的拿开妻子的手,轻手轻脚的下床穿上衣服,又借着窗外的一点光端详了一会儿妻儿。
他轻合上门的时候没有留恋,大步地往前走去,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到有一道身影,看见了就舍不得离去了!
他没跟妻子说的一点是,如果身死,会得到很大一笔抚恤银钱,妻儿会得到保障。因为他知道,如果说了,妻子肯定就不会让他去了!
到了刺史府大门口集合的时候,很多人比他还要提前到来。大家聚齐在一起,家长里短的开始唠嗑。
一人看见了熟人:“哎?孙老三你咋也来了,你家娘子同意你来吗?”
另一个人揣着手翻了个白眼:“废话,她不同意我就不能来吗?我家,我做主!”
有人立刻拆台:“拉倒吧,还你做主,你要能做主的话,那你脸上的巴掌印谁打的?”
那个名唤孙老三的人反击:“你上一边去,你脸上倒是没有巴掌印,但你有娘子吗?”
“不是,你欠揍吧,老子是闻名十里八乡的俊后生,那是我不想找好吧!”
“咦!”瞬间周围的人都哄堂大笑。
戛的一声,厚重的大门打开了,一名真正的俊后生出来了。立刻有两名府兵在他左手边放下一张椅子和一张书案,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那人一抬手,里面抬出来了好多朱红大箱子,府兵把箱盖打开,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杀气腾腾的府兵往周围一杵,根本不用担心有人见财生事。
“你们报名成功的手里都有一块木牌,我们也只要有木牌的人。所以,请没有木牌的人先行归家,以后我们有机会还会再招工的。”
现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报名成功的,有些知道招工的时候犹犹豫豫的,本想今天再来报名也来得及,听到这话肠子都要悔青了,但也只能黯然离去。
“哎呀,早知道昨天就报名了,我阿父一拦我就……”
“谁不是呢,简直害死个人了。”
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
“原来这木牌是这个作用啊,我当时还奇怪为何要发块木牌,还让我集合的时候带来。”
“我也是我也是,还好我保管好了!”
王溱看差不多了,继续说着规则。
“有木牌的排队,拿好你们的手实,一个个的到我这边来登记,签字摁手印即可,不会写自己名字的也没有关系。你说,我来写,写好后你摁个手印就行。不过大家放心,这不是卖身契,只是大家和太子殿下订立的一份契约。也就是说,雇用你们的人是太子殿下,你们的名册都保管在太子殿下手里,没有任何人敢随意欺榨你们,你们的工钱也绝不会有任何人敢贪墨。”
他又指着旁边的银钱朗声道:“一会儿登完名字后,大家先把第一个月的工钱领了,拿回去给家人,再回来不迟。”
说完,那人就坐回了椅子上,府兵组织起众人排队。
百姓一边排队一边小声议论着。
“现在就发钱,官府不怕我们拿了钱跑了不回来干活了吗?”
“你傻呀,你登记的地址是摆设啊,跑了官府会找不到人吗?”
“就是,咱登记又不能用假的名字,不是让你把手实都给带来了了吗?再说你往哪儿跑,外面那么乱,跑出去就是一个死字,官府都不用费劲去追你。”
“是呢,衢州给我们活干还给我们发工钱,这么好的地方谁爱跑谁跑,反正我不跑。”
“不是,咋办呐,老子是偷跑出来的,拿了钱回去又得挨嘴巴子!”
“切,你特么活该!”
丁春闻言也说:“我也是偷跑出来的,虽然我娘子同意我来,但我并没有和她告别,一会儿回去了她肯定得恼我。”
“你特么也活该!”
他大爷的,一个个的忒气人,有娘子了不起啊,显摆个屁啊!
……
王溱耳力奇佳,虽然隔得远,但想听的内容就总能听到。
他轻微一笑,这些人说得不错,这世道,能过太平日子的地方本就不多,就算拿了十两银子跑出去又能如何呢,左右不过一个死罢了,如果真有人这么蠢,那他也不介意成全。
他接过递来的手实,展开来看。确认是本人无疑,提笔就开始写。
“石文是吧,摁手印,拿你的木牌去那边领钱!”
“是,小民多谢官人!”
“你叫石武?前面那个与你是兄弟吗?摁了手印去那边领钱,木牌记得保管好啊!”
“是,他是我哥哥,多谢官人!”
……
那木牌上面都是顾勖用刀刻了阿拉伯数字的,没人知道这些符号的含义,所以别人也压根没有冒充的机会。
顾勖告诉王溱,为避免出岔子,先招的这五百人每个人都要给发一张木牌,木牌上刻了序号,来人报名的时候就给他们发,代表报名成功,回来集合的时候让他们拿着木牌登记,这样就比较好记,例如丁春拿的木牌刻的是九十九,那登记的时候就给他记:九十九号丁春,家住城外某地,家中几口人。
这么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比如发出去了多少木牌就确定了有多少人报名,就算有些人临时反悔不来也没有关系,来人数量只要不低于四百就无所谓。
还有一个好处,排队之前有很多百姓由于各种原因没有报名成功,他们听说没有报名成功的没有木牌,官府都不要,虽然懊悔至极但也都乖乖回家没有生事。
但如果是今天再现场报名然后带走,那很多人一见到银钱就会为了一个名额大打出手,到时候官府如果要控制住局面,那就得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