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分别的决意
“咳，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从小学到高中都一直和我同班的好朋友易宸，是个音乐剧演员。”
“你们好，我是易宸。”
“你好。”
“这么晚过来，麻烦你了。”
“是啊，丹旸真的麻烦你照顾了。”
“不不，我才是要感谢各位对她的照顾。”
“真意外啊，丹旸的竹马竟然是个这么温和有礼的年轻人。”
“……我还在这呢俞哥！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中国国家队严格按照国家规定定的出差标准，出行住的一向是普通标间，而丹旸他们现在，就挤在章教练和俞锦的房间里。
好在这个酒店房间空间较大，靠窗的地方放了两张小沙发和茶几，但要容纳五个人，还是挤了些。
作为年纪最小的食物链底层，丹旸和客人易宸一起获得了坐在小沙发上的殊荣。章教练，助理教练，洪晓芸三人则靠窗站着，这神奇的座位分布让丹旸的心情复杂到不能用面部肌肉展现，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人，十分后悔自己在回酒店的大巴上一时嘴贱，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
她早上，本是想借着要票的借口把易宸过个明路，免得日后和易宸碰面或打电话就不会被怀疑是在违反队规谈恋爱。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俞锦的搞事能力。他直接以教一人也是教教十人也是教为由，引得她当场打电话问易宸有没有空来他们住的酒店，就挂名花样滑冰国家队助教一事进行详谈。
明明只是指导她的，莫名其妙地就变成指导全队了，易宸又要读书又要演音乐剧哪有那么多时间。
虽然内心舍不得好友受累，但国家队里也有洪晓芸这种一直和她一起训练比赛，默默地陪伴她，像是家人般的存在。
晓芸姐这赛季长节目选的探戈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新尝试，如果能有人指导一下，说不定可以滑得更好。
这么想着，丹旸只得硬着头皮拨通了电话，而另一头的易宸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还爽快的同意了过来。
“……关于助教一事，几位太抬举我了，我也就是对音乐剧比较有研究能说出一二而已，换到别的音乐，我的解说大概就只有丹旸能听懂了。”
“我嗓子最近不好说不了太多话，为了速战速决，我就和丹旸还有这位小姐实际演练一下，让各位实际理解一下其中的意思。”
大概是还记得自己是个伤患，易宸没多寒暄，很快进入了主题，目光转到对面无聊地开始数桌上糖包的丹旸身上。
“丹旸长节目的选曲是今年刚上映电影beginagain中的插曲，loststars。”
“中间进入节目后半步伐的第一组跳跃，音乐对应的歌词是‘yesterdayisawalionkissadeer’”
“狮子亲吻小鹿，这种几乎不可能的温柔事情，我认为是在暗示主人公之间的爱情还有希望不要放弃，想要表现出来的话——”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易宸狭长的桃花眸闪了闪，嘴角浅浅笑意加深，放低了声的清亮嗓音更加柔和悦耳。
“就想想你被国家队录取的那年，因为要离开家乡去北京训练，也要转学去北京小学的时候。”
“那次你来找我告别，虽然很难过，但还是努力表现得不在乎，说自己在书上看到海豚能靠声波隔着几万米进行交流，因此，它们哪怕隔着很长距离分别生活，重聚时，它们相处起来依旧和过去一样亲密无间。”
“我觉得你当时说这话的心境，就恰好和这句歌词相符。”
“……和狮子吻小鹿不一样，我说的例子是真实存在的。”
“我九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套《世界动物百科全书》。”
“你一个小学生为什么要看那么难懂的书！”
“其实那本书还挺有趣。”
“易宸你变了！你过去不会这样拆我的台——”话说到一半，觉得气氛有些奇怪的丹旸忽然止住了话头，转头一看，发现了窗边三对异常热烈的视线。
不妙！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教练他们还在！都怪易宸这家伙忽然说起过去的事情！
虽然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丹旸还是不悦地瞪了易宸一眼。
——你就不能找个委婉点的方式说这件事吗？晓芸姐还在这呢！
——不要对病号这么苛刻，我已经尽力了。每个人对每首歌的理解都是不同的，音乐剧这种有大段剧情做铺垫的还比较好说，普通音乐我也就只能说出我的理解，而要让你这种对音乐不怎么了解的人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就只能举一些亲身经历了。
——我对音乐不怎么了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明天还有比赛，我先回去休息了。”洪晓芸出声打断了丹旸和易宸的眼神交锋。
事已至此，大家都明白了易宸话中只能教丹旸一人是什么意思。对此，洪晓芸神色依旧和来时一样淡淡的，平日总是下垂的眼眸抬起，带着浅浅的礼貌性微笑朝其余人告别。
“这是我在成年组的第六年，音乐理解节目诠释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这次来也只是想看看丹旸的朋友而已。”
“晓芸姐，怎么连你也打趣我——”
“明天好好比，我是不会因为你刚痊愈就手下留情的。”
“晓芸姐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呢，我什么时候知道手下留情这种东西了。”
虽然嘴上十分流畅地嬉笑着把话题顺了下去，听到洪晓芸如此锋芒外露的话，丹旸内心还是十分震惊的。
她上一次听到自己这位文静内敛师姐这么说话，似乎还是她刚升入青年组的时候。
洪晓芸早年也是有天才之名的新星，不仅柔韧度出色能完成各种高难度旋转，还在十二岁那年就掌握了所有的三周跳，但可能是太急于求成，她的lutz跳用刃不清晰，意气风发升入青年组参加国际比赛后次次被揪，为了纠正错刃放缓了上难度的速度，之后进入发育期难度进展速度缓慢，到现在，正赛时高级三周连跳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十。
花样滑冰选手退役后的生活很大一部分是由选手时期的成绩决定，因为丹旸这个耀眼的存在还有逐渐冒出的后辈力量，不少人都以为比丹旸还大两岁的洪晓芸会在索契冬奥后退役为日后生活做打算，但她却默默地在休赛季提出想把长节目后半的跳跃加到四个。
人长大后，因为要承担家庭社会责任，不能一味任性，要学会理性分析未来得失，但在面对喜欢东西的时候，人是无法理智的。
虽然洪晓芸已经考上了北京体育大学的研究生，接下来完全可以好好在校园里学习休息个两三年顺便为未来做准备，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赛场。
看起来是很不理智的决定，但也没人能断言，二十二岁的女选手，就不能在花样滑冰单人滑上再进一步。
洪晓芸离开后，俞锦便把明天的门票给了易宸，绝口不提助理教练的事情，客套了几句注意身体不舒服不要勉强不来看也没事，然后就很大度地让丹旸送他离开。
不过作为明天还要比赛的运动员，丹旸只把她的绯闻对象送到了电梯。
“今天麻烦你了。”
“不，其实看到丹旸你们认真的样子，我才完全下定决心了，应该是我要谢谢你们。”
“？”
易宸目光落在电梯屏幕一个个往上升的数字上，可能是为了保护嗓子，他的声音放得很低，丹旸为了听清只好往他身边迈了一大步，近到能看清勾勒出他漂亮桃花眼的长长眼睫，却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我想了想，我虽然高二就接触了音乐剧，但因为那是在姑姑的推荐下误打误撞拿下的角色，自己没想好要不要把此作为职业，大学还因此学了个金融的第二专业……到现在，我只演过四部音乐剧。”
“这次嗓子出问题后，我才发现舞台的珍贵。病好后我想尽可能多演剧，至少演个1000场，到时候，我应该就能和丹旸你还有方才那位洪选手一样，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到时候，你愿意来看我的演出吗？”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金属门，丹旸伸手拉住了即将迈步的易宸，把他的右手从口袋里拉出来，小拇指指尖勾住指腹，看着他瞪大瞳孔中自己的倒影，笑眯眯地飞快地晃了一下。
“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记得给我留个好位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