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东堂少雪(3)
那年初冬,深夜,东堂少雪独坐海陵城头。
初雪迟迟不下,可是在少雪登上城头那刻,少昊国的大雪哗啦啦地下了一夜,像是什么东西捅破了天穹,然后云朵倾泻了下来。
他在城头坐了很久,穿着与今日别无二致。
可是当他睁眼的时候,他瞬间起身并迅速地抽出了白戒,朝着远处轻轻挥了两下。
第一刀扫净了满城的雪,
第二刀劈断了西泷山。
那日之前他才二境界,那日之后他已经跻身大四境,一日连破两境,世间罕有。
东堂少雪的刀法叫做初雪晴时大快刀,自那以后世间再无不破之物。
而此时在文曲·洞悉力量的加持下,砍爆北城墙的正是这种刀法。
新垣野看傻了,如果说那人身上散发着冥白荧光已经让人不敢相信,那么现在那犹如电影特效般的,白色弧光在巨大的响声中将坚固的城墙给劈开了,这简直难以置信。
他是第一次见到原来这个世界是有这样的力量的,那是星脉的力量,星脉之力强大到足够令在场所有人震惊。
新垣野顾不得扑面的凌厉气息朝着那挥刀者冲了过去。东堂少雪看着那向自己走来的孩童竟比一些大人还要勇敢,只怕有些大人吓得满地爬呢,少雪嘴角满是带着丝丝笑意,那倒是个不错的小子。
宗正大家失去理智般的暴怒,他看着弧光从他身边掠过,脚下的高台被划出一道长沟,侧身往北瞧去,红香烛光的映照下,都城屹立百年的城墙轰然崩裂,露出大大的缺口。
宗正大家大喝道:“这,这……好你个东堂少雪,你当我东占国是什么?我东占国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今日便让你有来无回,来人拿下!”
随着国君的号令发出,宫城令无邪支领着一万人的重装黑甲兵早已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听到君上的命令立马派兵涌了上来,这一万黑甲兵确是不少,黑压压一片压过来宛如漆黑的浪潮。
一些护卫兵将大臣和一些宗正学舍的学子们率先带走,算是提前清了场。
“就地格杀!”宗正大家怒道。
命令一下,一万黑甲兵全部涌了上去,这些甲兵都是上过战场,在最残酷战争中活下来的精兵,虽然亲眼目睹星脉之力下的东堂少雪强悍如斯,但是军人的血性让他们永不退缩,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精神才得以让他们在青唐湾大战中大获全胜,否则青唐湾大战他们就要被杀得片甲不留,此刻亦是如此,面对如此强大的东堂少雪毫不退缩毅然前进。
东堂少雪如玉的面容突然冷笑,又是一刀往身后劈去,瞬间将涌上来的上百名黑甲兵齐腰斩断重装黑甲兵通体玄色盔甲,坚硬无比,即使在箭雨中依然不为所动,可是盔甲再坚硬,又怎比得上那北城墙坚固?仅仅一刀劈出一道血路,那坚硬无比的盔甲连同体格强壮的士兵被瞬间分离成两片。
东堂少雪吹了一声口哨,绿猪马听哨,长嘶一声,此马竟有灵性,撞翻正要带新垣野走到两个护卫兵。
“快上马!”东堂少雪喊道,随即转身刀锋轻挥,为绿猪马劈开一条血路。
新垣野还不满一岁的时候就被新垣城扔上了马背,可以说他会骑马比会走路还早。可是他才七岁,还没马腿高,这马又没有马鞍马镫,这该如何上去啊,咿呀半天也没能爬到马上。
急得新垣野只能看向东堂少雪。
他听得真切,也看得真切,这黑压压的甲兵嘴里喊着“嚯嚯嚯嚯”的口号,身上铠甲碰撞发出金属的刺耳声,整齐划一的铜靴踏得地动山摇,那无数的长枪直直戳向东堂少雪。
这简直就不像历史书里和电视剧里的那样,喜欢看历史书的人总觉古代一些战争才几万兵马,那打个鬼啊,只有像官渡之战,赤壁之战那样几十万兵马上百万兵马的战争才有意思。可这回新垣野是真真切切看到了一万兵马的战斗力,光是气势就足以让人吓尿了裤子。
东堂少雪容不得丝毫分神,修长锋利的黑头枪疯狂朝他试探,他的长刀在空中挥舞,天上的文曲星的亮光在剧烈波动,无数的荧光凝聚在身上,一刀一条血路,刀锋弧光砍倒整片整片黑甲兵。
号称东占国最强的重装黑甲兵被毫无预兆地肢解,倒下去的残肢有半人高,满地都是被折断的锋利长枪和长剑,可是还是有无数的黑甲兵涌了上来。
渐渐地东堂少雪被围困着,越来越难以施展。
宗正大家指着人群中的新垣野,他怎么也不能让这个小子离开都城,即使堵上一国的气韵,他大吼着:“将新垣野带回宫里,将新垣野带回宫里!”
两个护卫兵一左一右抬着新垣野往回走,身旁的绿猪马试图阻拦,黑兵甲修长锋利的长枪刺向绿猪马,纯白的马上立马鲜红一片,绿猪声嘶力竭。
新垣野是又惊又怕,想要去找东堂少雪,却发现他此时正在黑甲兵人群中厮杀,想要靠近是万不可能的,一时间他慌乱无主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大叫:“阿爹,阿娘。”
福泽缘在那一众护卫兵身后急的大哭,新垣城冲了上来将新垣野抱住,满地的污血和漆黑的死尸,新垣野上一辈子和这一辈子都未曾见过这么真实的战争,更未见过这么多的尸体,纵使有着上辈子的意识,这一世身躯不过才七岁,怎能不害怕?
新垣城将新垣野带了回去,心中一软,那念头就开始动摇了,对那人群中厮杀的东堂少雪道:“你与我儿虽有缘分,但事情闹到了这般境地,你就走吧!”
如今就算东堂少雪是想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一个飞身踩在甲兵的头上,再往上一蹿能跳几段高,但往下看百米以内全是甲兵持着长枪对着天空,只得在空中发力砍倒几人,这才有了落脚之地。
“你还愿意跟我走吗?”东堂少雪在人群中大喊。
“愿意!”
声音稚嫩,但却带着不屈的狠厉,纵使害怕,新垣野也要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大声呐喊出来。。
“我愿意!”
宗正大家见状态如此,传了身旁的亲兵,持着国君令牌再去找山羊公调一万重装黑甲兵,天才又如何,今日便要你死在东占国。
高台之上,宗正大家的脸色越发难看,紧皱的眉头下双目怒视,仿佛要将不满和愤怒的目光烧穿那白袍男子。并再次大声嚷:
“就地格杀!”
人群中的绝顶顶绝世的白衣公子已经成了“红人”,周遭倒下去的黑甲兵在他的刀锋之下,血肉横飞,东占国最坚固的铠甲在刀锋下削成了铁片四处迸飞,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但是没有一个黑甲兵退缩,听到君上的命令,更是不要命了往前冲。
越是如此,东堂少雪越是恶唳,心中再也顾不得其他。
“文曲!”
再一次,星脉之力完全显现。天空整座文曲亮了起来,文曲星周围出现四个小亮点并形成圆环,圆环交叠与文曲星形成一个奇异的矩阵图案像一座宫殿。
四个小亮点和圆环代表星脉之力的四大境界,这使得东堂少雪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星脉的力量,而当今世上跻身四境的也只有五人而已,这足以说明东堂少雪的强大。
月亮被乌云隐去,天空中只剩下那洁白的图案,那图案放射出巨大的亮光照耀在少雪身上,少雪周身冥白荧光暴增,巨大的力量在空气中荡漾,以少雪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爆炸般的力量将靠近他的黑甲兵全部弹飞。
宫城令无邪手执刀长挥舞,刚一靠近,竟被一道刀锋扫出数米,周身铠甲尽裂,倒飞出去,死在了身后甲兵的长戟上。军人早就将生死交付给了国家,这便是东占国军人的职责所在,无论眼前景象如何惨烈,黑压压的甲兵只顾往前冲。
东堂少雪周身的恐怖气息聚集在刀刃之上,再次挥刀,三刀将贴近的黑甲兵斩开数百米,心中早有定论,不惜一切代价带走新垣野,即使是要杀死东占国的国君。
东堂少雪没有犹豫再一刀直冲向站在那高台之上的国君宗正大家。
宗正大家虽贵为一国之君,却从未见过什么战事,更别说有星脉继承者的战争,他只能见到弧光中自己国家最为强悍的重装黑甲兵不断被肢解,盲目的弧光并不会选择它要砍的对象是什么,它只管向前冲,一切触碰的部位都被齐齐地砍断。
宗正大家此时见到一道弧光朝自己冲来,急得大叫:“东堂少雪,你要弑君吗?”他在高台之上脸色大变,看着逼近的弧光,嘴里喊着:“新垣城,新垣城,我以星誓之名命令你给我拦下!”
星誓是最高规格的誓言,一旦许诺永生不得违背。
于是新垣城再也不能看戏了,夺下一个黑甲兵的一面钢盾,跳到宗正大家身前挡住。那刀锋弧光既然劈得开北城墙,又怎会将这个小小钢盾放在眼里,危机之时新垣城不得不显现出星脉之力了。
“重锋·强化!”
东占国唯一具备星脉之力的新垣城也开始显现星脉之力,天空之上与文曲星相比,重锋星明显小了很多。
新垣城凭借星脉之力,周身散发着血红色的丝状荧光,随即身体各项属性开始暴增,他将全身的力量全部押在了这面钢盾上,硬生生挨下了东堂少雪一击弧光,但是巨大的力量将钢盾砍成两半,刀锋的余威将新垣城的脸划伤,甚至将身后宗正大家头上玉冠打碎,头发瞬间就披散开来。
“就地格杀!”
“就地格杀!”
“就地格杀!”
“就地格杀!”
宗正大家发了疯似的一连喊了四遍,撕裂的吼声响彻整个宗正司。
新垣城趁机一个飞身,借力踩在几名黑甲兵身上,来到东堂少雪身前,捡起地上被砍成两节的黑头红缨枪,接下少雪一刀,反身侧步接横砍再转身一个大劈,在重锋·强化的加持下,新垣城力大无穷,长枪重重砸下,好几次砸空,可砸空的长枪落到地面上,硬生生将地上坚硬的石面砸出肯洞。
东堂少雪震得后退几步,身后的黑甲兵见状就要捅他,少雪眉头一皱,一个闪身将身后那三个黑甲兵的戟尖削下,虽然没了戟尖,但捅到身上仍然是剧痛无比。
新垣城再一个大劈,少雪不得不抽出身来持刀抵挡,拥有星脉之力的新垣城不可小觑,又要防着身后黑甲兵的偷袭,确实疲惫不堪。
新垣城紧咬着牙道:“阁下想收我儿为徒,此等心意我确实感激,但事到如今阁下还是先行离开吧!若是这东堂少雪葬送在了东占国,那我们罪过就大了。”
“葬送?”
东堂少雪冷哼一声,冥白气息再次暴增,只一刀就将新垣城手中两节黑头红缨枪砍成四节,锋利无比的长刀直直砍在新垣城肩头,即使是在重锋·强化的加持下,新垣城将两截黑头红缨枪护在肩头也不能抵挡那一刀的威力。
少雪的长刀不断下压,切断抵挡在肩头的阻拦物,随即新垣城肩头一阵剧痛,刀锋入肉,血液横飞,竟半跪在地。
“阁下快些走吧,君上又调来了一万黑甲兵,阿野这孩子自幼福薄,怕浪费了阁下的心意。”
“我要带走他,便是带走他,任谁也不能阻止我。”
说话间,东堂少雪一分心,后腰便被长枪捅入,周身荧光消散,少雪大呼一声“不好”。
此刻又有黑甲兵涌了上来,单打独斗东堂少雪自是天下无敌,可要对上上万士兵还有一个具有星脉之力的新垣城着实不易。
东堂少雪心中明白,自己受伤不浅,此次若不是全身而退,便真的要栽在这个地方了,此时细细想来今日自己着实鲁莽,虽然平时自己也是娇狂不已,但还从没有将自己置于如此的险地之中,又看了看那在母亲怀中啼哭的小童,心中纵有不甘,此刻也须得离开了。
被护卫兵守护住的这些大臣们无不在思索,这新垣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君上看重将公主下嫁也就算了,竟然还让这个东堂少雪为此大动干戈,这个大司马家的儿子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说要走却也是不容易,环视了一下四周,虽然新垣城半膝跪地,但周遭这些黑甲兵又冲了上来,东堂少雪身后窟窿眼儿冒着汩汩的血,这可如何是好。
不远处的绿猪马倒地奄奄一息,身上被划出了血条,倒在地上嘶鸣,却不想那绿猪马还能起来,少雪心中一喜,吹了个口哨,忽的听见一声马嘶,随即绿猪颤抖着身子,又一声马嘶夹杂着粘血,朝着新垣野方向跑去。
在那黑甲兵中半跪着的新垣城回头望了一眼新垣野,父亲的眼神完全落入了新垣野的眼中,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充满着坚韧和不舍。
新垣野似乎看懂了那眼神,直接挣脱福泽缘的的怀抱,趁机踩着黑甲兵的尸首爬上绿猪马。
少雪见状直接飞身上马,这绿猪着实是一匹护主的好马呀!只见绿猪铆足了力道,直往北城墙奔去,一路上不知撞翻多少前来堵截的黑甲兵,那黑头红缨枪虽然没能伤得了马背上的少雪,却将绿猪身上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看得甚是心疼,但也无甚办法,只得在马上挥刀,斩开一道血路,直奔北城墙的缺口而去。
“快,截杀他!”
“截杀他!!!”
宗正大家披散着头发宛如梦魇一般怒吼道。
北城墙虽被少雪劈开了个缺口,离地仍有两米高,若是平时绿猪铆足了劲确实能飞越过去,此时身受重伤像这般快速奔跑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绿猪猛地往上一蹿,一头撞在了北城墙之上,两只前蹄够着了城墙上缺口,两只后蹄还在地上。
如此东堂少雪和新垣野确实能够登上了北城墙的缺口,但那绿猪马这一窜已经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少雪心有不甘,在北城墙缺口上握住绿猪玄黑双蹄,双脚发力,关切道:“绿猪!”
绿猪后蹄乱蹬,这马着实了不得,伤成这样还能蹬起半段高,再由少雪发狠力,竟是将这匹伤马给拽出了北城墙,绿猪一头栽在地上口溢血沫,却还想站起驮着少雪前行。
此时城内一万重装黑甲兵被杀得竟然只剩六千,随后宗正大家随后派亲兵调遣的一万黑甲兵也尽速赶到,共近一万六千装备精良的黑甲兵奉宗正大家之命从北城墙缺口出去,彻夜追杀东堂少雪。
绿猪马驮着少雪疾驰数百米便无力回天一头栽死在路上,浑身抽搐无力回天了。
新垣野扶着少雪,少雪忍着后腰疼痛站起身来。
“嚯,嚯嚯,嚯,嚯嚯嚯!”
四周无数的脚步声摧残着寂静的夜,让人胆战心惊。
“就地格杀!就地格杀!就地格杀!……”
宗正大家披头散发在高台上声嘶力竭。
所有黑甲兵全力出动。
天空中文曲星脉连同着四个两点圆环组成的矩阵图案变成猩红色,预示着文曲星继承者东堂少雪的力量将达到顶峰甚至超出了负荷,他紧握着新垣野的手,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黑压压的一片黑甲兵在一瞬的刀光之中被肢解成碎片。
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夜那位天纵奇才的东堂少雪为了带走新垣野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斗争,究竟受了多少伤,那一夜之后北城墙外沿途黑甲兵死伤无计,最后站着回来的莫过五千人,两万人就是去攻打东唐国也能耗上几天,为格杀东堂少雪,一夜间竟被杀掉一半,致残五千,这是多么可怖的数字。
整个东占国军人的信仰和军魂被瓦解得稀碎,他们经历过最残酷的战场,青唐湾守卫战那刀与血的交锋如同地狱般的战场从未令这群军人退缩分毫,而今就这一个人疯起来竟然有如此的杀伤力。
这就是星脉继承者的力量!!
那一夜大新城内寂静得可怕,西边天空的文曲星脉变得猩红猩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自北边吹来的风将北城墙外的血腥气味吹到大新城内,飘荡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