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中的博弈【壹】
镇远镇遇袭三天之后。
帝郡。
早朝。
“宣,众臣入朝。”龙椅前的内宫总管大太监摇晃着手中的拂尘开口道。
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不断回响。
声波掠过了殿内的金碧辉煌。
掠过镶金的红木顶梁柱。
最后,掠进了众臣的耳中。
按北明律法,五品以上的朝廷大员,除非武将领兵在外,文臣下放考察,或者是一郡的郡守可以不参加,其余人必须按时参加。
起初上朝,官员并驾齐驱,因此造成拥堵不堪的问题,因此内阁订下了规矩:
“凡朝廷命官,无论品阶,武官先入,文官后行。”
而各官又根据人情世故,再决定进入的顺序。
武官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大将军:杨子谦,只见他虽然穿着官服,但走路的姿势仍然是大刀阔斧,坦坦荡荡,不时撩起裙摆,再不耐烦地摆平。
似是烦扰这身衣服太过繁琐,他终于走到殿前,于右侧站好。
一众武将紧跟着站在大将军的后面,以大将军为首。
但文官就不同于武将,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当朝太师:李少卿。
但是兵部尚书方商鉴和丞相刘锦墨等人仅仅落后太师半个身位,从远处看更像是并驾齐驱,不分先后。
站位时也不是太师立于最前,而是三人共站一排。
虽然兵部尚书和丞相一个是正二品,一个是从一品。
但是身后跟着一众从一品的内阁大学士。
无它,只因北明武盛文衰,尤其是“文黿事变”之后,先皇削了文官的权,由此延续至今。
等到众臣站好,内宫总管大太监开口道:
“有事进谏,无事退朝!&34;
话音刚落,文臣队伍里就有几个暗暗交换了眼神,紧跟着就上来一个大臣,举着进谏牌,开口道:“臣有要事要谏杨将军。”
众人近看此人,乃是监察司左副御史:佥祯,位列正三品。
“佥爱卿有何事要与杨爱卿说?”倚在皇位上的北明天子慵懒开口道。
虽然其常常是一副慵懒模样,但却是北明的一代明君,他仅用三言两语,几项政策就消除了先皇“妒贤嫉能”“滥杀众臣”的恶性影响。
又大兴田产,大改水利,广练兵,深修文。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皇上已过了而立之年,依旧没有纳娶嫔妃,后宫之中只有一位王后,起初太监,文臣还催一催。
掉的脑袋多了,也就没人催了。
于是民间就开始流传起这个皇帝深情专一的言论,让万千女子感动不已。
并且一直勤俭节约,简服出行。
皇帝还大大提高了北明文臣的地位,改善了重武轻文的局面。
几个喜好溜须拍马的史臣特意将这个时代称为宣和盛世。
但并没有几个人否认,也因此可以看出这位皇帝的伟大令百姓都接受了他的功绩。
话题回到朝廷之上,佥祯开口道;
“我要进谏大将军有严重的渎职之罪。”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众臣开始议论纷纷,但大将军杨子谦,太师李少卿的面部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皇帝双眸暗暗眯了眯,开口道:
“大将军之功何人不知,敢问爱卿何出此言?”
皇帝的语气中,已经有了质问的意思了。
佥祯眼神已经有些飘忽,在得到某人默许的目光后,再度开口道:
“圣上可知三日镇远镇遇袭之事,事发大将军并不在营中,因此镇远镇驻军近乎全灭,甚至还差点落入敌手。”
“敢问大将军,当日为何要调取镇南军精锐前往南郑城?”
皇帝听罢,将目光移到了波澜不惊的大将军身上。
“我接到线报,近日墨荼部兀突查儿在北明边境有大动作,我军斥候也确实在南郑,昌河,中正等地观测到南楚大军调动的痕迹,因此不得不防,故率军前往。”
&34;但是北郡东部有王昌和将军镇守,数十万大军防守蛮夷,大将军为何要特意调取镇守南楚犯境的十万大军前往?&39;
文臣队伍中,又是一名御史进谏道。
“难道大将军连调虎离山的道理都不懂吗?”
此话一出,战火霎时点燃,武将中几个脾气急的当场就要撸起袖子与其理论。
但却被杨子谦的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杨子谦快要八十的年龄,身躯却依然挺的笔直,再度开口,声音却震耳欲聋,开口道:
“因为臣等的就是这只虎!”
此话一出,皇帝原本半躺着的身躯立刻直了起来,一下子好像从一个纨绔子弟真正演变成执掌万民的帝皇。
王霸之气无形,但震慑众臣,战战兢兢。
唯有杨子谦,李少卿等众臣依旧面不改色。
“敢问大将军,这虎特指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少卿终于开口。
杨子谦将头转向皇帝,开口道:
“臣,该答么?”
“爱卿何不妨说来听听,朕也颇想知道不败将口中的虎为何物。”
“我说的虎,与御史口中的虎不同,御史认为调离的虎,是臣和臣所率的镇南精锐,但实际上,潜伏在南楚的海东青早已传来消息,南楚金玉将妄想得功稳固地位,因此大规模调兵想要犯我国境,因此臣撤出镇远镇,将镇远镇扎成个口袋,再将其一网打尽。”
“哦?那么杨将军,战果如何?”皇帝再度开口。
“不出臣所料,金玉将果然咬了钩,臣这一战,杀敌五万有余,俘虏敌军两名偏将,其中敌军战北军的副将王铭被斩于马下,近乎全歼驻守在我军镇远镇以北的夜鸦,臣这一战,至少给北明换来了十年安宁。”
皇上大喜,正欲嘉奖,李少卿目视一人,那人快速跑出,哭倒在龙椅之前。
“陛下且慢,您要为老臣申冤啊。”
&34;哦?王侍郎有何冤屈要说,竟然哭的如此凄惨?&34;
那王侍郎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抽噎着开口道:
“臣的犬子,本来是今年的武举生,被派到镇远镇历练,却被北明军杀死,使我王家无后啊。”
“是啊,陛下,您万万不可只看功绩啊。”先前的左御史再度开口。
“那么,此次战役的监军是谁?”
武将中连忙跪下一人,道:
&34;是臣。”开口的人正是指挥战役的文心言,是五品大员。
”那你给臣说说此次的战损吧。“
“臣遵旨,此次我军伤亡共计四万五千人,武举生所编的两个营文武营和韬略营皆有不同损伤,其中以韬略营损失最为严重,伤亡约一半左右。”
“不过”说到这文心言突然停嘴了,看了王侍郎一眼,便不再说话。
“不过什么?心虚不敢说了?”那左御史开口道,皇帝也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王侍郎之子并非战死,而是仗着自己家里的身份在镇远镇中挑衅良家妇女,在欲行不轨之事时被当场抓住,罚了三十军棍,但因为体虚,没承受住被打死了。”
“另外这是臣所搜集的所有关于王侍郎家族贪污受贿,聚众赌博,强取豪夺的证据。”
说完便快速从袖袍里掏出一张小卷,看来是刚从飞鸽那里取来不久。
皇帝看完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朝廷之上的氛围再次降至冰点。
“诛九族,三日之后,午后问斩”
“陛下,不要啊,陛下我有苦劳的啊,陛下”
王侍郎在哀嚎中被拖走了。
紧接着皇帝对着杨将军开口,声音已经从满怀喜悦变得充满怒气。
“杨将军,你给朕解释解释,如此巨大的伤亡,这叫什么大胜?你不过就是将失地夺了回去而已,竟然还拿我北明的未来,那些武举生当作诱饵,你怕不是老糊涂!”
气氛压抑的几乎让众臣喘不过气来,但矛头正对着的杨子谦却巍然不惧,矗立在朝堂之中,如同屹立不倒的青松。
“陛下,我留在镇远镇的除了武举营之外,其余的全是军中混军饷的蛀虫,若是他们不除,则我们镇南军军魂难立,相反,我们围杀的确是南楚的精锐铁骑,再说武举生,若是不让他们见见战场,若是不让他们见见血,将来将不是能征战沙场的将军,而是会在朝廷中,军队中混吃等死的软蛋!”
此言一出,众臣皆知,皇上估计是要动怒了。
“老匹夫,说你你还有理了,今日朕就要削你兵权,你把手里的三千重骑兵交给王将军!”
“陛下若是我说的不对,莫说是削我兵权,你就是削老夫的筋老夫都认!”
见此,众将连忙将杨子谦拉回了队伍里。
文臣队伍里又有几个御史想要再加一把火。
不料皇帝把袖袍一摆,根本不给进言的机会。
“退朝!”
说完就往宫里进了。
众臣慢慢挪动着步伐。
渐渐,大殿人走楼空。
殿外,李少卿一个人慢慢向下走。
一步一个台阶,丝毫不急。
“太师,此番我们是否将了那老匹夫一招?”
先前那左御史提起衣摆快步赶上了左御史。
李少卿也依旧是淡然的下台阶,九百九十九阶。
杨子谦也是一样,不过他的脸上却有着一丝喜色,就连平日里觉得繁琐的上朝之服也不觉得麻烦
跟在后面的兵部尚书和丞相对视一眼,知道这次,是太师差了大将军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