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 章 灯笼5-8
五
叽叽喳喳聊了一路，临近家门口，我爹突然快步跑上前拿着锁检查了一番，然后告诉我娘：“锁被撬了！”
我爹耳朵贴着门，探听屋里的动静，又转身四处踱步，摸了把墙面，紧接着蹲下查看地面的痕迹，“屋里没声，附近没留痕迹。”
我娘带着我后撤两步，捡了根长棍扔给我爹。
我悄声问这是在干什么，我娘伸出食指比在我嘴前，示意我噤声。
我爹捞着棍子小心翼翼进屋探查了一番，才出门叫我们进去。屋里翻箱倒柜乱七八糟，家里的铜钱元宝被偷了个一干二净，最值钱的花瓶倒在地上碎成一地碎片。
我爹心疼他的宝贝花瓶，原地啐了一口，骂贼不识货。
我们报了官，衙役来了一趟查看情况走访邻居打听线索，临走前让我们注意保护现场，等到天亮会有人来进一步调查，接着就告了辞说有情况再联系。
我们一家守着满屋子狼藉坐到夜深，爹娘彼此对望了一眼，默契又无奈地笑了两声，胡乱归因于年前没有好好给先人烧香才导致今天的局面。
我架不住困，感觉才在我娘怀里眯了不到一刻钟，就被晃醒赶出门去上学。
上学上学，每天都要上学，就算被人偷家了我还要写功课背文章然后起大早去学堂，我走在街上格外闷闷不乐，把脚边的每一块石头都踢到路两边。
经过苏落家门口，这人嘴里叼着新鲜的包子，正手忙脚乱地提着包赶着出门。
他抬头与我对视了一眼，瞬间感受到我浑身的不快，他愣了半晌，灵光乍现拿着被咬了一口的包子往我跟前凑，含糊不清开口打了招呼：“来吃点？”
六
先生得知我家中的遭遇，今天他对我格外开恩，我趴在桌上睡觉口水打湿桌面，他都当看不见。
倒是苏落一惊一乍，先生每每踱步经过我们座位，他都下意识拿胳膊肘推搡我，见我不醒，还踢我小腿。
我咬牙切齿地忍耐情绪，终于在某个课间爆发，我拎住他的领子，警告他安分守己，不然我给方鱼告小状，让他以后都跟方鱼说不上话。
苏落最怕这个，左顾右盼捂着我的嘴，确保左右无人才松了手，低声跟我道歉。
大家都是邻里街坊，不到半天时间我家被盗的风声传了个遍，同学围着我打听情况并安慰我。
苏落听了个模糊大概，眼睛瞪得溜圆，深刻反省上午的所作所为，几经思索，他打开饭盒推到我眼前，语气带着些许讨好，“别气了，分你两个。”
饭盒里是新鲜的热腾腾的肉包子，又是包子。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溜达到方鱼旁边坐了下来，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美滋滋享用起来。
还是方鱼的手艺馋人。
七
案情告一段落，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查出来。我家一边咽个哑巴亏，一边添油加醋跟客人诉苦怒骂贼人缺德，客人也捧场安慰咒做贼的要下十八层地狱。
我爹娘算了一把账，犯愁遭此横祸，怎么填上家里欠的债。
日子虽然苦，但还能看见翻身出头之日，我爹娘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经营店铺，我这些日子也安分守己，放了学就往家走，不像从前走街窜巷玩到月亮打哈欠才回家。
方鱼的姐姐怀了孕，她家来我家商量了一通，想去我奶奶家讨几只土鸡给她补身体。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朋友，沾亲带故的，这点忙自然没什么好推辞的。
大人忙着生计，恰逢休沐，我和方鱼自动请缨，打着亲戚的牛车一路往乡下走。
这条路我从小走到大，哪段路畅通无阻路边还种着无主的枣树，哪里坑坑洼洼能把人晃荡吐，我心里门清儿。
我拉着方鱼靠着柴火堆躺下，悠悠然看着蓝天与婉转流动的白云。
我和她待在一起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把各家各户的八卦聊了一遍我还觉得不过瘾，于是拿苏落开涮。
“苏落那小子以为你要辍学嫁人，急得面红耳赤的，笑死人了。”
这句话开了头却冷了场，方鱼沉默了一会儿扯出一丝苦笑：“是啊，我差一点就辍学嫁人了。”
这话里藏着话，情绪兜兜转转似乎被堵在迷宫里寻不到出口。
方鱼垂着眼眸看着晃晃荡荡远去的景色，仿佛已经向命运低了头。
“我的确被家里逼婚了，姐姐从千里之外赶回来要和父母亲讲道理，最后却是她替我嫁了人。”方鱼说着话，折了一小截木枝拿捏在手里把玩，“纵然阿姐一身好文采，现在也被困在闺房里窝在榻上养胎。”
方鱼用力撇断木枝，扬手扔到了泥巴路上，“阿茶，你爹娘只有你一个，捧你若掌上明珠，呵护你衣食住行，敦促你求学，你不知我们有多羡慕你。”
这种话听进耳朵里让我难受地皱了眉头，我辩驳着我羡慕方鱼一手好厨艺，羡慕苏落的好水性，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大家坐在一个屋檐下读书，没什么区别。
方鱼浅淡笑了笑，抬手捧住我的脸颊，缓慢移动到我的肩膀上，轻柔的力道安抚住了我激动的灵魂，我停下争执，望着方鱼。
方鱼拍拍我的肩膀，口吻云淡风轻：“我说笑话呢，别当真，激动了伤身体。”
回了老家我就是窜进山林里的猴子，上蹿下跳连吃带拿。
反而是方鱼耐得住性子陪我奶奶在院里聊了许久的家常，奶奶被她逗得一直乐呵笑。
在奶奶的指挥下，我们抓走了几只最肥美的鸡，奶奶还从屋里捡出一袋子土鸡蛋，交待我们保护好鸡蛋。
方鱼收下心意谢了又谢，我拉着奶奶的胳膊，俏皮话张口就来，约好改天再来看她。
奶奶送我们上车，牛车起步时，奶奶往我手里塞了把铜板，她挥手与我们告别，要我照顾好自己。
我有些伤感，握着几枚铜钱，仔细感受着来自奶奶掌心的余温。
“舍不得花掉？”方鱼问。
我轻轻地嗯了声，眼见着她拿走其中一枚铜钱，又从袖袋里拿出根红线穿过铜钱孔。方鱼示意我低头，替我戴上了这枚铜钱。
“这样，就算奶奶陪在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