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痛欲绝的晓小
清晨，衡阳市燕峰区黄白路上的一幢八层居民楼，被淡淡的晨雾笼罩着，显得朦胧而神秘。阳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将一抹柔和的金色洒在楼顶上，映衬出楼体的轮廓。远处的树木、街道和建筑都在这初升的阳光下渐渐苏醒，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慢慢地醒来。然而，在这宁静而美好的清晨，却有一个凄凉的身影打破了这份宁静。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站在居民楼的顶层，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泪痕斑斑，双眼红肿，显然已经哭过很久。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贺冬林！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是男人你就出来！出来啊！”她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显得异常凄凉而绝望。女人身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她的身体在清晨的微风中微微颤抖。她怀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小脸紧贴着母亲的胸口，小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角，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周围的邻居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声惊醒了，他们纷纷打开窗户探出头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当他们看到那个凄凉的身影时，都感到一阵心惊胆战，不敢轻易靠近。有些人拿出手机报了警，有些人则默默地祈祷着这个女人和孩子能够平安无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警车和救护车相继赶到了现场。警察们迅速封锁了现场，医护人员则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年轻的女人。他们试图与她沟通，让她放下手中的孩子，配合他们的救援工作。但是，女人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不停地哭喊着，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当初我为了嫁给你，不惜和父母双亲断绝关系。不顾一切地从广西来恒 阳。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这能怪我吗？小女儿生下来体弱多病，也 怪我吗？呜……呜……难道我就不想生儿子吗？我就不希望孩子身体 好吗？呜……呜……”
女人凄惨的哭叫声，引来了附近居民和路人围观，有人立即打电话 报警。围观人群中，有不少热心人在楼下大声喊话，劝导女人。
“妹子，你还这么年轻，凡事要想开，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小妹妹，有啥事情没解决的，先下来再说嘛！”
“小心点啊！楼这么高，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怕，孩子也怕。”
……
有几个体力好的汉子，一口气从楼梯冲上了楼顶，喘着粗气，耐心 劝说着女人。
“妹子，你站在这很危险的。你看你怀里的孩子，她这么小，多么 可怜呀！还有你身旁的小女孩，天真又可爱。你忍心吗？”
“那个男人对不起你，是大人的事。孩子是无辜的呀！”
“别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冷静下来，回去好好谈。”
……
女人抹了一把泪，痛苦地摇着头，哭着说：“我也不想这样，没办 哎呀，我母女三人实在活不下去了。他全家人都不给我们活路。”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法治社会了，你如果受到家庭虐待，可以报警， 也可以找妇联。”汉子们继续劝说道：“你试下找政府干部帮忙，他们会 帮你的，千万莫做傻事，不要吓到孩子了。”
此时，派出所警员接电后也赶到了，一队消防队员现场待命，随时准备展开救援工作。
几名警员快步登上了楼顶。女人已经站在了天台边缘，惊险万状！
警员们不敢轻举妄动，怕引起女人情绪激动，做出不理智行为。
“小姐姐，我看你年纪很轻，模样也漂亮。”一名年轻警员开始尝试跟女人说话：“小姐姐，你有什么委屈，告诉我好吗？我向你承诺，一定尽力帮你解决。你先过来，不要站在那边沿上，很危险的。”
“警察哥哥，谢谢你。你帮不了我的。”女子绝望地哭道：“只怪我 太傻，轻信了所谓的爱情。还连累了两个可怜的孩子。”
女人身边的小女孩，三四岁模样，梳着两条小辫子，一双大眼清 澈明亮，长长的睫毛不时眨动着。她双手环抱着女人的大腿，惊恐地低 声叫唤：“妈，妈妈，我好怕，真的好怕……”
警员看着小女孩无助的样子，很是心疼，却不敢上前半步。女人虽 已声嘶力竭，仍然保持警惕，警员稍有举动，她便大声警告：“别过来！
再过来我就跳了！”警员只得止步，并举起双手连声说：“姐你别激动。
我不动，我不动。”
女人见警员停下脚步后，警觉地环顾四周，看到警察与消防队员们 都原地不动，用充满担忧和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她。顿时，她红肿的眼睛 掠过一丝深深的幽怨，泪珠大颗大颗地往外涌。
“小姐姐，孩子是无辜的。不管什么原因，都应该考虑两个孩子的未来，对不对？”年轻警员见女人稍微平静些了，便微笑着，温和又 小心地重新劝说：“小姐姐，从你的气质，看得出是个有文化有素养的人。 你看下你的女儿，多么漂亮，多么可爱呀。说真的，我都非常喜欢她们 呢！”
警员这番暖心的话，让女人的泪水再一次从眼眶里涌出来。她用泪 水模糊的双眼，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婴儿，再看看身边用小手紧紧抱着她 大腿、一脸恐惧和充满渴求的小女儿。女人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 抽泣着向警员讲述她的屈辱经历----
她叫张晓小，数年前不顾父母反对，从广西远嫁来到恒阳。第一胎生下女儿后，她便感觉到丈夫全家人的态度开始冷淡了。想不到，第二 胎还是女儿——
产房里，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她多渴望丈夫和公公婆婆对她说一句：
“晓小，你辛苦了。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告诉我……”可产房外却传
来她婆婆尖锐的声音：“啥玩意呀！又生了个赔钱货。白白浪费我几个 月的心思。我做了那么多的好饭好菜，都喂狗了……”
在旁的女医生忍不住接话：“大婶啊，您这么说有点过分了。生女儿怎么啦？人们都说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
“那就送给你好了！”婆婆没好气地边说边拉着贺冬林往电梯方向，边走边说：“我家不要这样的棉袄。”
“你们怎么就走了？产妇还在床上呢？她是剖宫产，三天不能下 床，需要照顾的。”女医生想喊住婆婆。
可婆婆充耳不闻，拉着贺冬林头也不回地走。好心的女医生见状，着急了，大步追上去拦住贺冬林，严厉地说“先生，你不能走！你妻子 刚冒着极大的危险，为你生下了孩子。你们的孩子还在保温箱里，你怎 么能因为是女儿就嫌弃，不管不顾呢。这算男人所为吗？”
在女医生的劝阻下，贺冬林不得已返回产房。极不情愿地坐在产床边的椅子上，板着一张阴冷的脸，一副厌烦的表情。
出院后，因为婆婆不肯帮忙照顾孩子，晓小只好辞职在家，洗衣做饭搞卫生带小孩，忙得像陀螺。美其名曰“全职太太”，实为免费保姆。
每当孩子生病需要向贺冬林求助时这个做丈夫的和公公婆婆会眉毛皱起，眼神中充满轻视的奚落说：“你怎么搞的？又没有上班，一个在家 就带个孩子都带不好？”晓小不敢争辩，因为当初嫁给贺冬林，是她不惜与家人决裂，做赌注也要坚持的选择。自己选择的路，哭着也要
走下去，不能再伤家人的心了。为此，无数个日夜她暗自流泪却咬牙告诉自己：不管这桩婚姻有多么悲摧，多么屈辱，也要强忍着过下去。
自从生下小女儿后，贺冬林随他父母一起去外地打工了，每月只肯支付基本生活费。小女儿体弱多病，每次生病她打电话恳请丈夫给点医 疗费时，电话那头都传来难听的谩骂，有时甚至不接电话。有一次，小女儿肺炎咳嗽病情严重需要住院，她打电话恳求贺冬林转点钱给孩子看病，贺冬林立即挂断电话，她厚着脸皮重新拨打电话时， 对方却不再接听，后来干脆把她的电话拉入黑名单。
最后，晓小只好向居委会求助。居委会干部出面好说歹说，贺冬林才不甘愿地转了一笔钱。
前几天，小女儿再度因呼吸道感染引起肺炎复发，晓小只好有厚着脸皮，拨打贺冬林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是空号。”话筒里的声音让晓小的心凉了半截，她只得又去找居委会干部。居委会干部听罢晓小的陈述，深表同情，无奈地叹息，筹集了一千元给她带孩子去看病。可是孩子体质太差，高烧是退了，可肺炎反反复复发作老是咳嗽，一千元很快用完了。虽然干 部十分热情，可她怎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呢？而且这也不是长久之 计。两个孩子还小，如果贺冬林不肯负责，她自己没有任何收入，母女 三人如何生存？与其低声下气乞求他人，受尽屈辱过日子，不如母女三 人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晓小绝望了。
“我也不想让孩子随我离开这世界！”晓小失声痛哭：“可是丈夫全家都嫌弃这两个女儿，从我大女儿出生的那天起，她爷爷奶奶就没正眼 看过孩子一眼。怀上小女儿四个月时，就要我去做 b 超，知道还是女孩， 就逼我去做人流。可我身体不好，不能做人流，小女儿出生后，他们就 全家搬去外地了。如果我死了，这两个孩子怎么活？”
“这……确实有点难，你是否可先带孩子暂时回娘家呢？”年轻警员说“只要你坚强起来，我们警方会想办法让孩子父亲承担起抚养孩子 的责任，一切有我们人民警察，尽管放心吧。”
“当初嫁来恒阳，我爸妈本来就不同意，我生孩子我爸妈都不肯来，我爸妈身体不好，经济状况差，不可能帮我养这两个孩子的。如果我要 把这两个孩子留下，也只能托付给我之前的药店老板娘。”女人感觉警 察是可以信任的人，认真地说：“警察哥哥，我对这个世界真的毫无眷恋了，不想再熬下去了。我把孩子给你，拜托你帮我把她们送去雁峰路百姓药房，交给老板娘吴可 凤，就说是湘江店原来的店长张晓小的孩子，请求她帮把孩子抚养大。 告诉她，她的大恩大德，张晓小来世再报。”女人诚恳地向警员提出自 己的请求。
警员听完女子的诉说，感觉事情有了转机。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小心试探道：“小姐姐，你有那个老板娘电话吗？我们先帮你联系她。”
警员希望通过吴可凤，改变眼前这女人的抉择。
女子怔了一会，然后用渺渺忽忽的眼神看着警员，迟疑了一阵子才把老板娘的号码报给警员。
警员马上拨打吴可凤的电话。
仁心药房总店会议室里，吴可凤正在给各分店新招来的员工上培训课。
忽然，讲桌上的手机急促地响起。可凤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手机号码，估计是某位新客户吧？可凤于是让员工们休息一会，自己走出会议室到外面接听。
“吴可凤女士您好！我是恒阳市公安分局的警务人员。燕峰区黄白这里有位张晓小女士，因对生活绝望想跳楼自杀，她想把她两个孩子托付给你。希望您能来这里和张晓小谈一谈。麻烦您了！”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可凤听后大惊失色，张晓小是她曾经的店长。帮她做了三年多，很聪明很能干的一个年轻女孩。可凤从对方焦急的话语中，感觉到事情重大，不能迟疑。
可凤思考了两秒，对着手机话筒说：“警察同志，麻烦您把手机免提打开，让晓小听电话。”
“晓小，我是可凤啊！你听好了，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等到我过去。我马上就到的，等着我啊！晓小，你听见没？你一定要等我啊！”
“警察同志，请把位置发给我，我很快就赶到。”
可凤不敢挂电话，边说边快步跑去会议室让员工先回去。然后箭步下楼，冲出马路时正好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她拦了车，请求司机按位置 图，尽量开快一些。
“晓小，我已经坐在出租车上了。很快就到了，你听好啊：无论如何何也要等着我”车在行驶，可凤心急如焚地继续安慰晓小：“晓小，我
记得孩子满月时，我还去了你家看你和孩子。你还和我说等你孩子大些回来帮我，然后去考药师证。咱姐妹俩的约定你忘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传来晓小悲伤的哭泣声。
“即使遭遇了人生最大的不幸，能够解决一切困难的前提是活着！”
可凤继续在电话里耐心劝导着晓小：“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无论多么悲伤，只要能够努力地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生最大失败就是放弃！”
车行驶到一半的路程时，偏偏遇上堵车。可凤打开车窗往外看，前
面堵了很长的车龙。可凤更加着急了。恒阳五月的气温本来比较高，可
凤一着急就汗流浃背的。额上，脸上都是汗。
“怎么办？”可凤急切地对司机说：“师傅，有什么办法可以快一点到达目的地？我要赶着救人呐。”
司机听了打开车窗伸出头去朝前后左右四周观看了一遍，摇了摇头，叹息着说：“现在是中午下班时间，交通堵塞的高峰期。每天这个路段这个时间堵车至少二十分钟道路才能通畅。”
“那我跑步去！”可凤说完，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大妹子，我看前面十字路口有交警在疏通交通。要不你去请求交警帮忙用警车送你去，”司机热心地说：“现在的警察很好的，去年我儿子高考遇上堵车。是交警用警车送我儿子去考场的。”
“好的，我去找交警求助试试，谢谢你。”可凤说着下了车飞快地朝交警跑去。
交警听完可凤急切的诉说后，与现场其他同事简单交代了几句，立即骑上警用摩托车，让可凤坐上后座火速朝事发地点飞驶。
很快，交警就把可凤送到了事发地点。谢过交警后，可凤下了车，只见路上围满了观看的路人，消防员在楼下铺了气垫床，八九个人力拉了一张网，站一边时刻候着以防万一。
可凤抬头往楼顶上望，看见晓小抱着孩子站在那儿。可凤不敢耽误时间，赶紧从楼梯往楼顶上飞快地跑，虽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可是仍然坚持一口气跑上了楼顶。只见晓小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神情木然站着一动不动。婴儿可能饿了，在“哇哇”地哭叫着。现场警察目睹这 情形，却无计可施。
“晓小，你这是怎么回事？”可凤喘着气，累得浑身发软衣服湿透，声音也沙哑了“现在到中午了，孩子肯定饿了。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先 把孩子交给警察，让孩子吃点东西。就算你要把孩子托付给我，你也应 该告诉我原因？”
晓小对着可凤深深鞠了个躬，哭道：“吴姐，谢谢你这么辛苦赶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我跟你做了三年多，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仁 慈宽厚乐于助人。把孩子托付给你，我很放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抚养好，教育好。”可凤顺着晓小的话 ：“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你把孩子先抱过来给警察带去我家，二是 你和我聊一聊。请放心，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地聊聊天。我们姐妹一场， 以前因为我太忙了，一直没有和你好好地聊过天。我对你的过去，你的 故事所知很少。现在你厌倦了这个世界，你要和我永别了。在你离别之 前，我们姐妹俩好好地聊聊行吗？”
“聊完了，如果你仍要离开，我无法阻拦你。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你的，对不对？所以希望你能跟我好好地聊。不要让我们留下遗憾 好吗？” 可凤的语气像是哄着自己的小孩。
看到可凤慈母般和蔼的亲切眼神，晓小的心软了，她想了想，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向可凤走来。
可凤接过孩子，交给警察，在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上家里地址和电话交给警察，说道：“麻烦您把这两个孩子送去我家，交给我老公，把情况 告诉他。他会照顾好孩子的。”
一名警员接过纸条，从可凤手中接过婴儿，表示了感谢：谢谢您及时赶来，配合我们化解了危险！及及谢谢！另一名警员上前牵着晓小的大 女儿，一起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