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救人要紧
那人身着白衣,身边江水泛红,明显是血液在扩散。
此时的沐婷,早已见不得这血腥场面。
她心头一紧,惊惶踏上马车,打算在天黑之前走出这片树林。
树林中空间逼仄,艰难调转马头后,刚走出片刻,沐婷又勒住了缰绳。
如那人还活着,我岂不是见死不救?
眼睁睁地看着小婵惨死在自己怀里,早已让她愧疚非常,如今又遇到类似之状况,她内心纠结,踌躇不前。
算了,还是回去看一眼!
她忍着全身的疼痛,再次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向那人走去。
走至跟前,见此人身披甲胄,一副军中将领装扮,俯卧在岸边芦苇之中,后背起伏间,好似有一息尚存。
还活着!
幸好自己没有离开!
沐婷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拽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待到翻转过身子仔细查看之时,不禁瞠目结舌!
尽管眼前之人满脸污垢、浑身泥巴,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面容!
没错,就是他——昨天从那帮土匪手里救下自己性命之人;也是他,在新婚之夜和自己共度良宵……
沐婷呆呆地愣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全然忘却此时此刻自己应当采取何种行动。
小王爷…竟然会是他?
这到底是怎样一段孽缘啊!
为何偏要在返回北方的途中,与这个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狭路相逢???!!!
沐婷的内心世界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然而,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暗暗思忖着:或许将他视作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情况可能会稍微好些吧!
如此,沐婷稳住心神,开始为陆景辰检查身体。
他身上五处刀伤,两处箭伤,残存的箭头仍在他的前胸处插着,一身的鲜血早已将那件银色铠甲染红。
这件铠甲是她亲手为他披挂上的,彼时英姿勃发的少将军,如今竟落得如此危难的境地,足见前线战事之惨烈。
沐婷忙钻进马车,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止血散拿上,先为他的刀伤止了血,又着手处理那两处箭头。
她本以为将那两支残箭拔出,清理伤口,敷上药物便可。
可当她将箭头拔出时,她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之中的简单——从这两只箭头的颜色和伤口的溃烂程度来看,南蛮的箭显然是淬过剧毒的。
糟了,随身的只有些常用的跌打损伤药,况且如今尚不知这箭毒之成分,是乌头还是蛇毒,亦或是其它毒药
该如何为他祛毒呢?
沐婷见他唇色发青,箭毒早已侵入血脉,不速速祛毒的话,恐怕这小王爷将命不久矣!
昨日他救我一命,我又岂能见死不救?!
想到这里,沐婷早已顾不得其它,索性将陆景辰的衣物扒开,俯下身子,用嘴巴将伤口尚未扩散的箭毒吮吸出来。
“呸~!”
“噗~!”
她吸吐数次,方才停止,又急急地跑到林子里寻了甘草,金银花,鹅抱等数味草药。
她将甘草和金银花捣碎,为他外敷,又用鹅抱草研末调酒,扒开陆景辰的嘴唇,试图让其饮下。
可此时陆景辰的身体早已变得僵硬,任沐婷如何用力,却只能将那双薄唇扒开一条细细的缝隙。
她试着将药酒往他的口中灌去,却丝毫不见他饮下,全然沿着面颊流到了地上。
她又试了几次,还是同样的效果,可药酒已浪费了大半。
沐婷只有一个想法——救人要紧!
可他滴水不进,又该如何是好?
她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起头,喝下那瓶药酒。
接着,她迅速用空出来的双手用力掰开陆景辰紧闭的牙关,并俯下身去,将自己的嘴唇紧紧贴住他的唇,小心翼翼地将药酒慢慢灌入他的口中。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最后一滴药酒都进入了陆景辰的喉咙里。
完成这一切后,沐婷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此刻的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江边,匆匆忙忙地用水洗了把脸,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陆景辰身边,继续悉心照料他。
天色渐暗,瘴气复生,江边树林笼上一层白雾。
沐婷将马车从马背上解下,放马儿吃草,又将因毒性发作而瑟瑟发抖的陆景辰拖进马车里,为其盖上棉被,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
“咕咕~咕咕~”
树林中不时传来夜猫子的鸣叫,穿过清冷的潮气,传进马车里,令人毛骨悚然。
沐婷裹了裹衣服,疲惫至极却又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因不知箭毒的成分,她要时刻观察自己调制的解药是否对症。
如此年轻,却义无反顾地冲锋陷阵,如今只剩半条性命
小王爷,陆景辰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看着昨夜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静静地躺在面前,沐婷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或那样的想法,却又忍不住对这位“冷面寒枪”的小王爷产生诸多好奇。
一轮圆月渐渐升高,马儿站立着入睡,沐婷亦被无尽的困意击败,缓缓合上了眼睛。
“唧唧啾啾~”
次日清晨,一阵鸟鸣声将沐婷叫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坐着睡了半宿,正欲伸个懒腰,抬起双臂时,却发现自己周身酸痛。
她短暂地放空自己,呆呆地坐着,似是已然将整个世界忘记。
为什么会这么痛?全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
忽地,沐婷耳边传来一阵“嘶嘶”的声响,她下意识地低头,见一条竹叶青正在陆景辰身上爬行嗅探!
在她作为陪嫁侍女出尚书府前,小娘早有叮嘱,南方毒物甚多,当多加小心才是。
如此看来,小娘所言非虚。
沐婷本想拿一根树枝将毒蛇挑走,可眼看着那小青蛇沿着陆景辰的颈子,爬上了他的脸。
她只得屏住呼吸,纹丝不动,生怕打草惊蛇。
待那竹叶青从他脸上爬过,钻入马车缝隙离去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已落在陆景辰脸上,许久未动。
只见他安静睡着,鼻梁高挺,眉若远山,肤质似雪,无一丝尘埃,光滑而细腻,丝毫看不出他是位久经沙场的将军,长长的睫毛轻颤,仿佛仍在承受着余毒的痛苦,呼吸却是平稳深沉得多了,看来自己调配的解药收效甚好!
怎么越看越有种熟悉的感觉呢,仿佛在哪儿见过
沐婷潜意识里再次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她用力拧向自己的大腿,用钻心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沐婷,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忙将视线移开,虽无人看见,却尴尬地重新伸了个懒腰,。
她为陆景辰检查伤口,并重新研磨草药,细心地为他换上新药。
换完药后,沐婷便去江边洗漱。
南方水清,她将身上的血渍好生清洗一番。
正欲返回马车时,却见一彪人马沿着江边呼啸而来。
她本能地想跑过去将他护住,可当看到来人的装扮时,却突然止住了步子,躲到了芦苇丛中。
那彪人马有几十骑,皆身着益州守军的甲胄,行军速度并不快,倒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好好找找,仔细点儿!”
“那边,还有那边!”
难道他们正是为小王爷而来?幸好没有贸然跑过去,不然的话
正当沐婷暗自庆幸时,只听一名兵士大声喊道,
“找到了,小王爷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