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柑橘味
男生噌的一下就生气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俩人的餐盘都抖了一下。
“给她道歉。”男生拿下巴指了指韩锐。
明若春和景和对视一眼,互相都觉得无语。
明若春嘴一瘪,泪花又出来了。
景和明白了,自动从兜里掏出两张纸预备上。
明若春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们干嘛呀!?堵在这不让人吃饭,这么凶,是要打女生吗?”
男生眼神里有一丝疑惑,“不是?你俩惹我朋友不高兴,道个歉就完了你哭什么?”
明若春不停,餐盘一推俩胳膊放桌子上,脸埋下去就开始嗷嗷哭,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男生扒拉了一下她的肩,被明若春狠狠甩开。
男生无语了,“你别来这套,快点道歉。”
边上围了一圈看热闹的。
“不吃饭都干什么呢?有没有点纪律!”
教官一进来就看见一堆人围着四个学生,韩锐一看情况不对,往后退了两步。
场面明晃晃变成高年级男生欺负新生了,景和忙着给明若春递纸,明若春假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一个大男生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教官们拉开男生,扯着他脖子上的项链,“你一个学生戴什么项链?校规有没有仪容仪表规范?”
“头上喷的什么玩意,油不油腻?”
“不是,教官我没有……”在明若春的满脸泪痕下,男生的辩解相当苍白无力。
男生被拉去教务处记了个过。
因为哭过,在教室午睡起来,眼睛有一点肿,明若春在位子上伸了个懒腰,景和推门进来,嘴里叼着个冰棍,给了她一个没拆的。
菠萝口味。
“敷敷眼睛再吃。”景和说。
隔着包装袋把冰棍按在眼睛上,明若春一下子就清醒了。
“谢谢你哦。”
“你别跟我哭就成。”景和说。
“不至于。”
军训了几天,浑身酸痛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明若春甚至觉得自己细瘦的胳膊长出了一点肌肉。
明若春让景和隔着衣服捏了捏,景和点头,“是有一点。”
“你怎么哭起来那么得心应手?”景和凑过来小声问。
明若春从她领口闻到了一点洗衣凝珠的香味。
“历史因素。”明若春说,“加上天赋异禀吧。”
“好好好。”
韩锐 依然看不惯明若春,但也没再找过茬,但背地里说明若春绿茶这种事,明若春第二天就听到了。
明若春气得往嘴里塞饭,景和买了水给她顺气,“不生气不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
明若春:“我小心眼,我就生气!”
“那你多吃点饭,肚量大了就好了。”
晚上军训完,明若春回了趟教室拿mp4,她终于嫌带着沉,放在桌箱里。
手往桌箱里一掏,抓到一把零零碎碎的东西。
明若春愣了,掏出来一看,是一堆破碎的书页。
桌箱里一半的书本被划得破破烂烂,明若春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还是给景和发了消息。
最里面的mp4倒是没动过的痕迹。
挺识相,还知道不碰值钱的。
景和进来的时候,看见明若春桌子上堆满纸张碎片。
明若春抬头问她:“怎么办?”
景和拉开韩锐的桌子,桌箱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目光相对,景和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教室角落的监控器。
“查监控。”
“查监控。”
异口同声。
明若春给明致远发了消息:“我学校有点事,今晚你做饭。”
明致远回:嗯。
明若春找了个塑料袋装了一兜子碎纸片,去办公楼找教务处。
教务处的老师看着一袋子碎片,有些面面相觑,一些纸片上还用口红写了骂人的字。
附中的口碑一向不错,校园欺凌之类的事或许有,但并不张扬,人多的地方有摩擦很正常,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孩脾气正是冲动的阶段,同学之间有摩擦就更正常了。
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损坏学生个人物品,言语辱骂同学,明若春想好了,如果老师的处理方式她不接受,高压下的军训和同学霸凌凑在一起搞出抑郁也不是不可能,起码她很会哭。
教务处叫来了徐老师来处理他们班的事,监控查了,写字撕书的是跟韩锐关系密切的两个同学。
在座的老师和领导商量了一下,教务处主任最后说:“这个事情学校会严肃处理,给监控里的同学警告处分,课本我们办公室还有剩余,你看看缺什么你拿。”
“会通报批评吗?”明若春问。
“会的。”
“谢谢老师。”明若春鞠了一躬,去堆着书的角落挑选。
明若春抱着书回了教室,景和在她位子上等着,看到她回来,景和说:“刚有两个高二的女生在门口晃。”
明若春有些紧张,问:“她们没干嘛吧?”
“没有,今晚我陪你回家吧。”景和关切。
“那你也未必安全啊。”明若春有些担心。
“没事,我学过跆拳道。”景和自信。
明若春狐疑。
景和用力曲起手臂,说:“我肌肉可比你多。”
明若春笑了。
这是第二次景和送她回家,傍晚天气转晴,夕阳从摩天大楼的缝隙当中漏进城市,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染上柔软的金黄。
公交车太闷太挤,两人决定扫个电动车回去,景和长腿撑地,让明若春坐后面。
尽管不让共享电动车载人,满城的高中生仍然能两个人挤一个座。
明若春坐在景和身后,手拉住景和腰侧的衣服。
景和把她的手往前拉,“你抱着我的腰,我开车技术一般,你抱紧点。”
明若春胳膊环过景和的腰,很细,莫名有种不安全感,明若春把身体贴紧了一些。
一路上景和开得小心翼翼,每过一个井盖和减速带明若春都提心吊胆。
明若春脸靠在景和肩头,看到景和透光的耳骨,和而后的小痣,精致可爱。
风从两边慢悠悠划过去,学校也在越来越远,明若春文艺细胞开始活跃,突然有种在朝自由奔跑的念头。
景和哼起教官教的军歌,“日落西山红霞飞……”
明若春接上:“战士打靶拔营归拔营归……”
在十五岁的一个平常的放学后的傍晚,在跟同学一起回家的路上,在颠簸而接触亲密的电动车上,真切地感觉到了属于青春的一点滋味。
到小区外面,明若春没留景和,道别之后景和骑着电动车原路折返,明若春进了小区大院。
一进院门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
院子里住户很多,有租房住的,也有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三天两头因为谁的电动车堵了过道吵,因为门口的垃圾和鞋柜吵,因为菜市场摆摊吵,因为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已经积怨颇深了。
“你不把你那破电动车停好,我明早给你扔下水道里去!”明若春家楼上那户的老太太拎着菜颤颤巍巍地从四楼往下骂,胳膊伸出窗外指指点点。
“你身上背鬼了啊一个人走那么宽的道?”接话的是明若春妈妈,站在院子中央的大松树下指着楼上骂,“一米二的路别人都行就你过不了?死老太太命不长你还话不少!。”
气得楼上老太太摘了几片菜叶子往下扔。
明若春妈妈来劲了,“你扔!你拿你那菜叶子砸死我!来!”
老太太气疯了骂得越来越不堪入耳,问候明家祖孙十八代之后才消停。
明若春上楼,隐隐约约还是能听见楼上的叫骂声,楼上鞋跟凳子腿哐当哐当响,气得明妈直咬牙。
景和在小区附近找到个共享电动车桩,还了车,在小区门口饭馆里提了份牛肉粉。
景妈不是去外地出差就是旅游,父亲也已经成立了新的家庭,景和习惯了家里空荡安静,也乐得清闲。
一个人在餐桌旁吃了饭,又去阳台拉伸一会,然后上楼打游戏,偶尔有以前同学朋友们的消息,但都懒得看。
但却活跃在各大游戏和二次元群里,当网上人人喊打的死宅。
游戏加载的空档,景和看到桌上的糖纸,明若春兜里天天带糖,她天天有得吃。
明若春……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成为了自己的……朋友。
景和以前朋友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朋友相处到最后都想跟她谈恋爱,景和很不舒服,她不是追同性恋潮流的人,也不喜欢被别人强行拉进这个潮流里。
而且……景和觉得自己接触的那些小女孩,谈恋爱都乱七八糟的,这个月跟a如胶似漆,下个月可能已经换了对象恩恩爱爱。
景和觉得跟她们比起来,自己意外地传统。
军训晒了五天,明若春耳朵掉了一层皮,手臂和脖子黑了不止一个度,景和也没好到哪里去,第六天汇报表演,候场的时候,明若春想起景和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白白净净的脸上还带点婴儿肥。
现在利落短发,目光坚定,一口白牙格外耀眼,放在男生堆里也不好分辨。
“你为什么剪短发啊?”明若春小声问身后的人。
景和想了想,说:“就是,突然想剪了。”
石教官巡视过来,小声命令:“都别动,别说话。”
临到她们上场,景和拉了拉明若春的衣服,问她紧不紧张,明若春往她手里塞了一颗糖,酸奶味的。
景和拿过来装进兜里,问还有没有别的口味。
“橘子味的要不要?”
“要。”
明若春又递给她一颗。
景和迅速剥开糖纸含在嘴里。
两个人唇间的橘子味香气在周围蔓延,连同空气都有些清爽的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