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故事
今夜算是沾了王家公子的光，进城务工的乡下少年小雨也是稍酌了几杯。他先前只喝过味道平淡的粗制米酒，这般清甜的酒香才下肚，就叫他魂魄位于不知何处。宴席结束都老久了，还在回味着美酒的味道。
“古有诗人对月饮酒，今是小雨望月回忆！”没念过多少书的小家伙摇头晃脑地随口说了几句。感觉到身体略有失衡感，他倚着窗户，两手托着下巴，昂首望着皎洁月牙，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又想到宴席上出现的美艳女子，当时他一身仆从打扮，站在来宾身后，瞥见一眼，便深深地为女子绝艳的美貌折服。“王家公子新养的那三夫人……可真是一美人儿！”小雨叹息了一声，心知自己不会娶到这么漂亮的女子，毕竟咱穷光蛋一个。
哼，不过那些说书人也说到过什么仙人指路，若是叫我小雨有缘遇到，说不定还和仙女有一亲香泽的机会，那三夫人也不过是胭脂俗粉罢了！这样想着，小雨面上神情又变化了一番，嬉笑着幻想了会。
后头酒劲上来，意识都有些茫茫的，他却是迷迷瞪瞪地望见身前有一身形凌空而不坠下的奇异之人。还道是自己饮酒上头，都出现幻觉了，却见这奇异之人如同足下有无形的台阶一般，从半空之中缓步前行至小雨面前。
以为仍然是酒醉之梦的小雨吃吃一笑，指着来者说道：“呀，仙人来了，带我去找仙女可好？”他虽然是醉了，但看得出来者穿着紫衣，腰系玉佩，身形高大，俨然是一名成熟的中年男子。只是在纳闷自己这美梦为何不是仙女先来，而是出现了一个看着不太好相处的大叔？
不过既然是自己的梦，想必这仙人大叔一定会顺从自己的心愿吧。他心里这样想着，那紫衫男子不曾多言，却是照着小雨所言动作了起来，一把揽住其芊芊细腰，就带着他双脚离地，缓缓升入云海之中。
深夜之时，拂面的风带着微凉的寒意。更是随着升空距离变高，下方的万家灯火都缩小成一个个光点，小雨感觉心脏跳动速度愈快，呼吸也颇有不畅了起来。当然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身体悬空之后，内心中自然而然涌动着的不安情绪，小雨也在纳闷为何这梦境这般真实。
直至有只夜间捕猎的鸟兽路过二人，发出一声嘶哑鸣叫，才使得小雨意识到自己这是真的在天上飞！令他惊慌失措地厉号一声，顿时醉意被吓得全无，不由分说地扒住了带他凌空飞行的仙人。他手脚并用地挂在男人身上，双腿环住大叔的腰，不仅胸膛紧贴着，眼睛也紧闭着，一点儿也不敢往下看。
这被凡人少年小雨误认为仙人的大叔，正是杨子希。此前他望见呆呆笑着的少年，心头竟是一震，仿佛道念之境那个呆呆的小家伙出现在了现实之中一般。下一刻才发现这陌生少年只是眉眼中与罗雾略有相像，尤其是那对眸子，微笑时候和罗雾笑着的样子神似。
至于为何将少年掳至身边，或许是那时候陡然生出的惊人之念——将这少年收在身边当作禁胬。但在飞行过程中，却又觉得自己这般做法，太过滑稽。明明道念之境已经崩塌，存有爱慕的呆萌小罗也如同雾气一般消散，心底却还在痴念着他的存在。
是不是有点可笑了。
杨子希心中微微一叹，面上没有流露分毫多余的情绪。却是一只飞鸟掠过之时的鸣叫，叫怀里原本乖巧至极的小家伙突然受到惊吓，四肢并用地抓紧了他的衣衫，热烈地搂抱着大叔。
感受到少年的紧张情绪，杨子希眉头微蹙，身形却是比之前快上数倍，抱着男孩直直坠落到地面上。此地一片荒山野岭，树木斜生，山石嶙峋，浓雾弥漫，周围时不时传来老鸦低鸣，俨然是一处杀人埋尸的绝佳凶地。
甫一落到万分怀念的地面之上，小雨就抖如筛糠，清秀面上已然充满恐惧，片刻之后见“仙人”仍旧不说话，心里想着怕是今日就要离了这平安喜乐的人世凡间，落入漆黑无边的冥界之地了罢。
只是这离去之前，他竟然还没有享受过亲吻是何种滋味！这么一想，小雨心里更是难受，嘴巴不由自主地瘪起来，显出委屈之色。
杨子希修道百年，见人识物颇多，看到小家伙这般神情，自然知道其心中所想。也是哑然失笑，道了声得罪，抬手大袖一卷，再度揽上少年芊腰，身形瞬间消失，再次现身已经是出现在某处栖息着大熊的洞穴之内。
大熊正美美睡觉，忽地感应到有人侵入自己领地，睁眼一看是两不知死活的小小人类，顿时一声怒吼，就要扑了过来。却是杨子希略微抬起眼皮，目光冷冷扫过，同时身为元婴期修士强大神识也将其覆盖，其威慑之意无需多言。
山中霸主大熊活了数十年，野兽生死关头的预感也是极强，登时就察觉到其中一小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如同利剑出鞘一般的凛然之气，只得忍气吞声地缩起身子，自行悄咪咪地离开此地。
望见“仙人”大叔这般不怒自威的霸气表现，小雨也是呆了片刻，转念一想，才意识到此人并无害人之心，否则何必赶走大熊，直接叫他当作加餐之物便可。本是惊惶的表情，也变得平和下来，漆黑眼珠骨碌一转，竟是主动开口言道：“我叫小雨，不知仙师名讳？”
杨子希一拍储物袋，飞出十六面水蓝色小旗，插在洞穴周围，接着平展手掌，向下微微一压，灵力涌动之间将此地改造得颇为干净。此番做完，他才抬眸望向方才出声询问的男孩小雨，沉默少许，答道：“杨子希。”
小雨年纪虽小，接人待物却是颇为利索，胆子也大，见杨子希回答了自己，少年老成的他立刻大力拍起仙师马屁来：“见过子希上仙~~~”清秀面上堆满谄媚笑容，却也不令人生厌，反倒显得可爱至极。
杨子希微微颔首，算是应过，面上看不出喜怒。看不透他的小雨只好一直微笑，心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以为是仙人引路去找仙女姐姐一番享乐，谁知是进了龙潭虎穴，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伴仙更是难顶啊。
男孩内心激情吐槽之时，杨子希却是望着他那张脸蛋上流露的笑意入了神。若是他能够在现实里遇到呆萌小罗，那该有多好呀，他可以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人。可是世间哪来那么多圆满如意之事，也只能凄惨地从他人身上找寻与他相像的一丝半缕罢了。
都说情绪会传染，杨子希想念罗雾之时，站在他对面的小雨也察觉到仙师的心情似乎不太对头。他心里猜测道：完了，这子希上仙先前就莫名其妙地掳走自己，现下又这般作态，我不会遇到什么喜好变态之举的魔头了罢？虽然性命无虞，但他又开始担心自己后门安全。
但一想到这子希上仙能凌空飞行，瞬间移动，还一视逼退大熊，想必也是颇多手段。小雨只能心下一叹，算了，要是被那啥也没法反抗啊，还不如当场咬舌自尽得了。
杨子希却是退后几步，靠着山洞墙壁坐了下来，倚靠的姿势如同一个泥腿子一般，颇为恣意。他昂着头看着对面呆立着的小雨，笑了笑，伸手拍了下身边的泥地，示意他也落座。这一刻的男子，身上不再带着修士凌驾于凡人之上的高傲气质，就像一个普通至极的乡野大叔一般，想要找个人谈天言语。
小雨犹豫了片刻，想到之前所想，也是一狠心就坐到了杨子希边上。只是和大叔的从容相比，他显得很是局促，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好。
杨子希自然也是察觉到男孩心下的紧张不安，思索片刻，身形再次消失不见。小雨愣愣地看着男人凭空消失之处，心想要不乘此机会逃跑得了。不料他刚有所动作，大叔就瞬移回来，一捆断口处极为平滑的木柴漂浮在身后。
一指两人面前空地，木柴依次盘旋而落，组建成篝火模样，再火光一闪，其上出现一朵散发着炽热气息的火焰之花。这温暖渐渐驱走山洞之内的夜晚寒气，柔和的橘色火光照映在男人脸上，显得他此时双目微眯的表情有点难言的温柔，似在怀念着什么，看得小雨略微一怔。
“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从哪里说起好呢……”男人轻轻开口道，嗓音已是些许沙哑。
道念之境中的相聚时光，这般缓缓从杨子希话语中流淌出来，相较于他的修炼岁月，有点儿短暂，但却是叫男人颇为不舍与遗憾。以至于在画舫女子的琴音之中感觉到相似的悲情之时，勾起了他强行压下的思念心绪，将其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他网住，不知要如何是好。
若是斗法，就算是比自己强上数倍的敌手，杨子希自论仍是能够冷静从容地面对。但感情之事，谁人能够漠然相对？
或许现实的罗雾可以，他本来就恨杨子希暗中设计祸害自己，道念之境中化身七彩之蝶，感悟天地法则，对其他事物毫无察觉。男人从道念之境出来后，与他之间的距离感变得很远，罗雾也只是觉得如此便好，并未多做他想。
可偏偏，为何自己居然对他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