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交易
烛影摇晃，四周一片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神秘兮兮的贴近他，嘴角咧出夸张的弧度：“见过啊，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他怔了怔，喉间冷冷挤出两个字：“荒唐。”
我笑得花枝乱颤。
所有人都以为我逃之夭夭，去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深山老林里，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是怎么苟活到现在的。
孙悟空也不知道，他只是偶尔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很久很久，才过来看一眼。
孙悟空问：“金谖，你可知错。”
忙不迭点头，虔诚，讨好的回：“知错，知错，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不再作乱。”
他嫌恶的后退一步：“巧舌如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不肯放过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下次来，不知是什么时候。
乞讨着他能有一丝丝的怜悯，说：“只要你，只要你放我离开，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可以为你去做。”
他忽然间来了兴趣，往前凑了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我重重点头：“绝无怨言。”
孙悟空缓缓蹲了下来，看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我，轻轻一笑，擦去我脸上的污垢：“金谖，你说你，如果能早点醒悟，至于受这么大的罪吗？”
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心，回：“齐天大圣英勇无双，神通盖世，以前，是我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绕指柔情，一点点化开他冰封三尺的心。
他捏住我的下巴，半信半疑：“金谖，你最好真心悔过，否则，我的金箍棒可不会手下留情。”
事情渐渐出现转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恭顺的匍匐在地：“我金谖，从今往后，惟齐天大圣之命是从，万事以大圣为先，绝不忤逆，背叛大圣。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他终于肯带我出去。
明亮的阳光温暖柔和，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许久，俯瞰着生机勃勃的群山万物，生起一些恍惚之感。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个鱼跃，潜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畅快，酣然。
愈冰冷，愈痛苦，愈清醒。
荡濯了周身的污垢，湿漉漉游向岸边。
孙悟空等候良久，拿来干净的衣裙放在一块石头上，背过身去。
他不甚愉悦：“穿好衣服，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拿的，都是我的旧衣衫。
说是旧衣衫，其实置办回来，一次都没有穿过。
孙悟空见迟迟没有动静，不耐烦的解释道：“这些都是穆姑娘的新衣服，没穿过，你也别挑三拣四了，早些收拾好了，还有要事。”
淡淡应了一声，顺手拿起一件桃花纱裙，忽闻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定睛一看，是一只簪子从裙褶中掉落，摔在石头上，滚入潮湿泥沙中。
白玉凤头簪。
很久很久以前，由一只猴子亲手雕刻而成。
没什么特别的，普普通通。
孙悟空等了许久，有些耐不住性子，索性回过头来。
我低眉垂首，抬起胳膊，正准备高挽青丝。
他低声自语：“女人真是麻烦。”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的身后，“喂”了一声：“你到底好了没有。”
我诧然一惊，唇畔叼着那只白玉凤头簪，徐徐回眸。
孙悟空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愣怔的停下脚步，眸中现出一抹痴绝。
湿润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他僵在原地，没有任何遮掩，一眼万年。
我轻轻垂眸，拿起簪子，不紧不慢别进发间。
俄而，事不关己的提醒：“大圣，即便喜欢，也不能直勾勾盯着姑娘家看，很没有礼貌。”
他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很快又被嚣张的气焰顶替：“喜欢你？滑天下之大稽，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理好衣衫，不在乎他如何面红耳赤的争辩，恭顺的回答：“大圣息怒，是我谬言了。”
问他：“大圣，你要去哪里？”
他一把将我拽上云头：“你马上就知道了。”
千里快哉风。
他一路向北，经过嵯峨群山，曲折江河，最终停在一处广袤的瀚海。
此地常年飞沙走石，寸草不生，甚至，一滴水也没有。
是一方无边无际的大沙漠。
瀚海深处，有一座雄伟突兀的宫殿。
据孙悟空所说，那是白蚕娘娘的宫殿，曰玉桑殿。
白蚕娘娘本名罗银月，有千年的修为，早年位列仙班，乃瀚海的守护神。
她太孤独了。
她脚下的土地过于贫瘠，生不出可口的花，长不出青葱的草，千百年来，无人踏足。
不过白蚕娘娘生就一双巧手，她做出来的衣裳，以月华做丝，彩霞染色，一件又一件，轻薄而璀璨，美的不可方物。
即便天上的织女，技艺不及她万分之一。
每年蟠桃盛宴，她都会为王母娘娘奉上仙衣。
她一年只做一次。
孙悟空说：“听闻罗银月有一件最得意的作品，取名暗香盈来，就收藏在自己的玉桑殿，从不为外人所瞻。”
站在孙悟空身后，不禁犹疑：“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拿到仙衣么？”
孙悟空点点头：“对，穆姑娘心念已久。如果你能拿到，我可以考虑，从此以后，放你自由。”
自由，这个词离我太遥远了。
一时竟有些出神，孙悟空伸手在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莞尔一笑，立刻答应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孙悟空上下打量着我：“此行不是刀山火海，但也危机重重，你确定，你可以吗？”
“大圣放心，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一定帮穆姑娘拿到仙衣。”
他沉思着：“但你此番前去，不可动用法力。”
“为什么？”心头一惊，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孙悟空双指并拢，往我的眉间注入一缕神思。
彻底压制住了我的法力。
他说：“难保你不会逃之夭夭，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若你生起别的心思，我找谁说理去？”
我不依不饶，耐着性子与他讨价还价：“可是，可是她是神仙……”
“老孙不介意再将你关上一两年。”
当即教我偃旗息鼓。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