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决裂
孩子没有了。
我呆呆盯着平坦的小腹，努力回忆当天的细节，什么都想不起来，头痛欲裂。
昏迷了多少天呢，不记得了，只记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明亮的山间木屋中。
释三觉背着我，离开了那个潮湿的山洞，翻过一道又一道坎，才找到这个木屋。
山风从窗户吹进来，我好像清醒了许多。
释三觉于心不忍，他看出我的恍惚，还是开了口。
“孩子……没有保住。”
我缄默无言，安静的看着窗外漂浮的白云，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
释三觉有些局促：“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孩子。”
他说：“难过，就哭出来。”
我偏不。
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我沙哑着声音，阻拦道：“师父。”
与他四目相对，口唇微启：“这样也好。”
释三觉垂下眸子，痛惜道：“为师对不住你。”
很奇怪，除了心里空落落的，感受不到过多的情绪：“师父。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是我不想要的。”
刚要伸出手去，准备安慰安慰他，哪知胳膊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稍微一动，痛的我倒吸口凉气。
释三觉赶忙上前，按住我的手：“你伤的太严重了，好好卧床，别动。”
我轻轻点头，说：“师父，徒儿神通广大，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待我有力气了，不出两日，就能好全，你不要太担心了。”
释三觉连连应声，问：“为师记得，你不是有一个疗伤的秘室？”
我“嗯”了一声，回他：“不错，徒儿正打算去寒冰床疗养几日，烦请师父，带我进去。”
默念咒语，顷刻间，面前现出一道裂缝。
释三觉小心翼翼的将我抱起，跨入裂缝中。
秘境中风平浪静，他轻轻把我放在寒冰床上，听着潮水的低吟，莫名使人觉得心安。
释三觉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我身上，他说：“你在此休养，为师哪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
知道拗他不过，默认了他的决定。
铜锤之伤，贯以法力的加持，虽说严重，所幸未伤及根本，慢慢调理，也渐渐的好起来了。
等我下床的那一日，释三觉别提多么高兴，他围着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里还有身为佛子的端正自持。
几乎令人产生了错觉，他不再是冷静沉着的圣僧，他仅仅是，拥有一颗赤诚之心的少年。
他难掩欣喜之情，道：“谖儿，恭喜你，破茧成蝶。”
我笑着回应：“师父，让你说对了，这几日潜心修养，我发觉这一身功力比以往更精进了。”
释三觉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出了秘室，外面仍是白昼，不过已近黄昏。
夕阳西下，晚霞灿烂瑰丽，我走到屋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觉得心旷神怡，不自禁沉浸其中。
释三觉拿了一件外衫披在我身上，道：“山中寒凉，你病体初愈，还是当心一些。”
他体贴的帮我系好衣带，我一心只在大好的风光美景上，说一句：“谢谢师父。”
话音刚落，捕捉到林中传来一丝杀气。
竹影摇晃，有人踏云而来。
我即刻警觉，将释三觉拉在身后。
不消片刻，一个熟悉的身影怒冲冲按下云头，落在屋前。
孙悟空。
他来势汹汹，看向释三觉的眼神危险万分，几步走到我身前，推开释三觉，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我警告你，离她远一些。”
方才一幕被他尽收眼底，孙悟空正在气头上，捏住我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大了一些。
我蹙着眉，想要脱开他的束缚，孙悟空感受到反抗，回首，歪头靠近了我：“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回来见他？宁愿与我反目，也要跟着他吗？”
释三觉当即制止：“孙悟空，我徒儿现在不想见你，请你放开她。”
孙悟空呵呵一笑：“哟，这就护短了。”
他挑衅的看着释三觉：“老孙是她的夫君，是她最亲近的人，你算什么？”
他将我拉在身后，一步步逼近释三觉：“我今天要带她回去，你拦得住吗？”
释三觉毫不畏惧：“你这是强人所难，为人不齿。”
孙悟空冷笑一声：“我强人所难？那么你呢，你敢说，你心里，对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释三觉没有料到孙悟空如此出言不逊，登时面色通红：“你，你休得胡言。”
我上前一步，挡住孙悟空继续进攻的步伐：“你疯了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孙悟空丝毫不知悔改：“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边说着，他目光掠过我的小腹，猛然间，神情一凛，悠悠看向我，一字一顿道：“孩子呢？”
我别过头去，没有回答。
他又望向释三觉，释三觉并不擅长伪装，一个眼神，就使得他羞愧难当。
释三觉始终认为，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回来。我不回来，孩子就不会没了。
他一低头，孙悟空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再次将视线落到我身上，近乎发狂，追问：“孩子呢？”
我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他捏住我的双颊，迫着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目光。
他的希望，幻想，于此刻尽数破灭。
他无法接受，咬着牙：“你真的，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他痛苦不堪，强忍着内心悲伤：“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你斩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没关系，我不怨你。可是，为什么，你要剥夺他的生命？他是我们的孩子啊，是你与我的第一个孩子啊。”
他失望之极，带着一点陌生与仇恨，道：“金谖，你拿孩子和我赌气，你没有心。”
“你没有心！”
孙悟空一把将我推倒在地，释三觉冲上前来，挡在我身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孩子没了，难道她不伤心吗？你身为她的夫君，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何以说出如此冷漠绝情的话，你才是真正无心之人！”
紧紧攥住将要窒息的胸口，拉住释三觉，用最后一丝理智压住了汹涌的情绪。
我说：“孩子，确实没了，我也不曾想过留下他。”
缓缓抬眸，决绝道：“孙悟空，你我缘分已尽，强求也是平添痛苦。你走吧，从此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