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同行
这一日，涉过一条大河，翻过峻岭，师徒二人各怀心事，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温渐渐消散，远远的，见天边升起一道道袅袅炊烟。
极目而望，与释三觉笑言：“师父，那里有处村落，天色渐晚，你我可前去借宿，化两碗斋饭吃。”
可是一回头，就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释三觉面色平静，我知道他心中所想，收起牵强的笑意，拽了拽他衣袖，温声细语：“师父，先找地方休息吧，好不好？”
他微微蹙起宽阔的眉峰，一针见血的问：“你不告而别，一路寡言少语。”
顺势捉住我的袖口，“你和齐天大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再问：“是因为昨夜那位女施主吗？”
释三觉何以敏锐，我恍然想到了什么，问：“师父，今天早上他们走的时候，你都看到了，是吗？”
释三觉犹疑着，不愿贸然开口，思虑少顷，才斟酌的说：“那女施主似乎是齐天大圣的故交，为师瞧着，他二人关系匪浅，但不好过问，女施主执意离去，与齐天大圣争吵了几句，齐天大圣拗她不过，追了出去，再未归来。”
我冷冷一笑，别过头：“他自然不敢归来，所以我们不必等他。”
话音刚落，释三觉还想问些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喊。
“阿谖！”
与释三觉双双回头，竟是孙悟空踏云而来，身后还跟着昨夜所救之人，穆月舒。
他按落云头，跳下筋斗云，急匆匆上前攥住我的手：“阿谖，你为何不辞而别？”
又责备不满的看向释三觉：“你同她说了什么？”
释三觉合掌：“阿弥陀佛，大圣希望贫僧说什么，不希望贫僧说什么？”
“你！”
孙悟空气极，不好发作，伫立一旁的穆月舒走上前来，紧盯着孙悟空握着我的手，神色晦暗。
她看向我，我亦懵懂的瞧着她，问孙悟空：“听师父说，原来你认得这位姑娘，怎么不早告诉我。”
不知他要如何解释，携如花美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面前，是何打算。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孙悟空没有隐瞒，大约顾及我的情绪，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他回：“阿谖，她就是我之前告诉过你的，穆月舒，穆姑娘。”
夕阳的余辉映照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晚风吹过，吹不散他眼底一片忧愁。
他不知，若他昨夜大大方方将穆月舒的身份告诉我，我尚且敬他几分坦荡。
他没有。
在顾忌什么呢。
我不想替他找一些蹩脚的理由，轻轻一笑：“原是穆姑娘，久仰大名。”
穆月舒怀揣着一丝敌意，上下打量着我，回道：“我不在的日子里，多谢你替我照顾悟空，我比你年长，又是悟空的结发妻，你且唤我一声姐姐即可。”
身侧的释三觉听的目瞪口呆，或许看出我些微的窘迫，拉过我的手臂：“谖儿，为师实在疲乏，还是早些赶路，去那村子里借宿一宿。”
他合掌向穆月舒行了一礼，道：“女施主请自便，天色渐晚，不宜久等，就此告辞了。”
释三觉在左，孙悟空在右，一人拉着我一只胳膊。
先向释三觉示意松开，接着拂去孙悟空的手，温和道：“你先将穆姑娘安置好，然后来找我们。一直往西，就能找到我们。”
孙悟空不肯，强硬的将我拉到一旁：“阿谖，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听我解释。”
多说无益，避开他的靠近，冷静而耐心的一字一句道：“我虽无父无母，但也是一国公主，你要我效仿娥皇女英，万万不能。”
孙悟空急忙否定：“我绝无此意，阿谖。穆姑娘功力尽失，我担心她那些仇家还会找上门来，所以暂且留她跟在身边，待解决了后患，我会跟她讲清楚的。”
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眸子：“如果我不同意，你会送她离开吗？”
“如果她的功力永远也不能恢复了，是不是要留她在你身边一辈子？”
孙悟空皱起眉头：“总有办法的，阿谖，就当她是一个普通女子，给她一条活路吧，好吗。”
失声而笑，觉得实在荒唐：“若你想留下她，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不是吗？”
孙悟空沉默许久：“阿谖，我不能见死不救。”
好一句含沙射影的见死不救。
失望的看着他：“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无话可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若我不同意，倒显得冷血无情了。”
孙悟空再三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将她送走。”
借着一点残存的光亮，一行四人再次出发，一路无话，等到了村口，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村子里烛火寂寥，只有几家还明着灯。
我们在一处拐角的人家停下，释三觉上前敲门，等待半晌，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露头的，是一个精神萎靡的妇人，那妇人不过三十岁上下，却双眼无神，发丝凌乱，趿着一双草鞋，颤颤巍巍好似行过了千山万水。
听完释三觉道明身份来意，失魂落魄的敞开门，哑声说一句：“进来吧。”躬着背，回身走了进去。
此等姿态，不像三十岁的妇人，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我与释三觉对视一眼，等到几人进了屋子，那妇人端来饭食，挤出一个笑容，道：“粗茶淡饭，莫要嫌弃。”
昏黄的烛火下，她不经意的一瞥，看清了孙悟空面容，惊惧的连退三步，指着他：“妖，妖怪，妖怪啊。”
穆月舒站出来解释：“大姐别怕，他不是什么妖怪，他是花果山齐天大圣孙悟空，神通广大，最好除恶扬善。我看你恍恍惚惚，似有心事，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尽请开口，我们会帮你的。”
妇人缓下心来，仍旧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站在释三觉身旁，释三觉安抚道：“女施主，莫怕。“他伸出手，向妇人介绍我：“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的徒儿，她法力高强，心地善良，一定会帮你的。”
妇人颤抖着唇角，忍不住伏案痛哭，泣道：“东土来的高僧啊，请帮忙找找我的孩子吧，他已经失踪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