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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启蒙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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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大量笔墨记录了我的外甥的启蒙师——我的弟弟。也许是因为在内心深处,我和我爹、我妈、我姐姐们一样,把他看得极其重要。那些对他的“打压”,大概也只是表面功夫,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却截然不同。

    我们那个年代,高考政策有了新变化,允许考生多次复读。我听说过一个复读经历堪称传奇的人,他在高中整整蹉跎了八年!经过五次复读,才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那时,我们家的经济状况逐渐好转,甚至成了周边地区最早富起来的家庭之一。我妈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支持弟弟不断复读,直到他考上大学为止。然而,我弟对读书毫无兴趣,哪怕天塌下来,他也不愿再继续学业。

    回头一想,我们姐弟四人中,似乎只有我从未对上学感到厌烦。去哪所学校都行,读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仿佛学校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冒险,每一天都有新的发现和挑战,而对我弟来说,学校简直就是一座监狱,逃离是他唯一的愿望。

    我记得有一次,妈妈逼着弟弟在书桌前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却一直盯着窗外的麻雀出神。那眼神,好像在说:“如果我能变成一只鸟,该多好啊!” 这让我忍俊不禁,也让我更加理解他内心的挣扎与无奈。

    所以,尽管我表面上对他严厉,内心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或许,这就是家庭的奇妙之处,每个人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却又深深地联系在一起。

    回头想想,似乎只有我从未对上学感到厌烦。我虽然懵懂,但并没有对其他事情产生过一星半点的想法,我觉得这可能跟当时我们在学校里的学习环境有关。1979年,文化大革命结束,我那时还在小学,等我到了初中后,很多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荒废了时光的孩子,重新回到校园读书。我们那时管只停一年,重新读的叫留级,把读了高年级又回到更低的年级读书的叫蹲级,我迷迷瞪瞪地上了初中后,我们班就有很多这样的蹲级生。

    我们班的学生年龄跨度很大,有些要比我大6、7岁的样子,身高当然也比我高得多,当然,班级里也有很多跟我一样,7岁上学一年一年读上来的孩子。跟那些蹲级生比起来,我们的个子实在是太矮了,就被集中安排在前面2-3排。

    我虽然窝里横,在家里一身反骨,但在学校,对后面的那些大高个,充满了恐惧。基本上从不跟他们说话,眼睛都不敢看。

    但这不耽误我看戏一般,看里面的女孩子发育良好的从讲台边走过。很奇怪她们为什么会长成那个样子。同时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她们走过后,后排男生就会嘻嘻哈哈地起哄。通常他们起哄的时候,我正啃着笔头跟我同桌的男生讨论,谁的胳膊越过了中线,谁的书本占了对方的位置。我从后排男生的起哄声中抬起头,常常就会看到,一个或者几个发育良好的女生,脸红脖子粗地跑向自己的座位,发育良好的乳房就会更加上下起伏,波涛汹涌。于是后排的起哄声就会更大起来。

    这时,老师就会出现在教室门口,起哄声立刻消失不见。我也跟着立刻低下头,假模假式地读书,或者掏本子、拿笔。

    我初中时的班主任极富特色。有一个年轻的肥肥的数学老师,说话结结巴巴,常常讲着讲着课就着起急来,脸红脖子粗、声音也提高了八度。这时候如果有个别违反纪律的被抓住,老师的粉笔头就会准确无比地丢过去,砸在他的脸上、胳膊上、书桌上。我老师因为我们愚笨,听不懂而燃烧起来的怒火,就会立刻迁移到他的身上。于是就开始结结巴巴地训他:“你学会了,唵!就在这里说话,你看看你那个熊样儿,还有脸说话!”

    或者是:“来、来、来,你上来把这个题做做来,做不出来你给我等着吭。”

    “你整天上学都不带脑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东西。”

    我在老师训斥他们的时候,会把头深深地低下去,唯恐老师把我叫起来,也爬下黑板做做题。

    我后来当了老师后,也学会了老师丢粉笔头的技能,能准确无误地把粉笔头,丢到最后一排捣乱的学生身上,或者桌子上。但我没有我老师的震慑力。通常我扔过去的时候,会引起一阵追捧声:“哇,老师,你好厉害,能扔那么远,那么准。”我于是被逗得跟学生们笑成一团。

    我的数学老师虽然颇有威严,但毕竟年轻,常被学生围住打打闹闹。他那时还在恋爱,女朋友没什么文化,但是长得漂亮,梳了两条长长的辫子。有时候,放学时间到了,女朋友就会在东边的大道上等着他。我们刚好放学看到,就会成群结队地跟着,要过去看他女朋友。他又会急赤白脸地涨红脸往后赶我们。

    上初三时,数学老师换成了一个瘦瘦的老头。他一个眼睛不知道什么原因坏掉了,带了一个义眼。但讲课水平很高。能用粉笔轻松快捷的画出很工整的圆,每次说到阿尔法、贝塔、德尔塔、伽马等希腊语字母的时候,都会边写边声调又高又细的读。我很喜欢听他讲课,觉得这种发音很厉害。也顺便崇拜起了他,那一阵我的数学成绩提高很快。

    我还有过一个很有风格的语文老师,毕业于正规师范学校。那时教我的老师,大多都是接班的,或者是民办教师,通常高中毕业就会被安排过来教小学、教初中。这种正规院校的老师很少。我的语文老师写的一手非常漂亮的字。无论是粉笔字,还是毛笔字,都极其漂亮。可惜他嗜酒如命,常醉醺醺地跑到教室,不看课本,随心所欲地讲上一通。通常我们班的进度是跟不上其他班的,也跟不上考试要求的进度的。所以我们班很多学生虽然字迹工整漂亮,但是成绩并不好,常排在整个年级的后边。

    我后来回想起这些往事,觉得我这个语文老师的身上颇有古代文人的气质,有才气,但是嗜酒如命、放荡不羁。

    我觉得,我的学校生活极其有趣,每天有看不完的新鲜事。虽然我并没有把读书放在心上,但却极喜欢上学。让我去哪个学校都行,读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弟弟自从拒绝继续读书以后,爸妈便四处奔走,想尽办法通过各种关系将他安置到了镇政府旗下一个专管镇办工厂的部门上班。那个时候这种机构被统称为“工业”,而弟弟就在那里学习着如何成为一名会计。

    然而好景不长,几年过后,这个单位面临解散,弟弟不得不另寻出路。几经辗转,最终他来到一家农药厂,并自此投身于销售领域,此后一直未曾离开过这个行当。

    刚踏上销售岗位那阵子,弟弟的财运似乎格外亨通,钱财来得既快又轻松。不知何时起,家里多了一台保险柜,就摆放在母亲的卧房之中。每次弟弟揣着鼓鼓囊囊的钞票回家时,都会尽数交到母亲手上,让她存入那台保险柜里。如此一来,母亲对于金钱的热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不知道夜深人静之时,母亲是否会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半夜三更悄悄爬起床来,数着儿子辛苦挣来的血汗钱,然后心满意足地轻笑几声呢?

    但我妈跟我弟他们最大的失误是:在自己有钱的时候,让钱躺在家里睡大觉,没有抓住机会,特别是房价涨起来之前的机会,投资出去。几年之后,这点钱已经因为通货膨胀,贬值的不值一提。

    我们这里的房价暴涨的时候,我妈和我弟已经望房兴叹,无可奈何了。

    我弟弟当上销售员之后,我和姐姐经常被他那信口胡诌的毛病气得七窍生烟。有一次家庭聚餐来说吧,当时我们打电话叫他回家吃饭,并询问他身在何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已经快到 xxx 了,马上就到家。”听到这话,姐姐和妈妈便放心地开始准备饭菜,心想等他回来就能立刻开饭了。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当再次拨通他的电话询问到哪儿了时,得到的答案竟然还是之前那个地点!这让我们既气愤又无奈。

    这样的事情多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肯相信他说的话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在自己的话失去说服力后越来越着急,常急赤白咧地辩白、申斥,但效果并不明显。

    我家姐弟四人结婚成家后,除了我女儿,我家的第三代都是男孩子。我弟弟在有了大侄子后,迫切希望有一个我女儿那样的乖乖地女孩儿。2016年1月1日,国家实行了“全面二孩”政策,实行了三十余年的“独生子女政策”退出历史舞台。我小侄子在这个政策出台前夕出生了。堪堪躲过了被罚款的处罚。

    我弟弟极爱孩子,不只是对自己的孩子,对所有的外甥他也都是极其宠爱,从不曾对任何一个孩子真正动怒。所以虽然他在很多事情上不靠谱,我外甥们还是又爱又恨地喜欢着他们的舅舅。

    我弟弟对于我爹我妈来说,是不能依靠但是绝不可以缺少的存在。我弟弟就是我妈的面子,但我们姐妹几个却是我妈温暖的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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