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博弈
“哀家听闻，祉儿宠幸的这几个妃嫔闹起来了？”
太皇太后开口，场上几个人的心都提起来了，太后欲言又止，见着自家儿子给的眼神，又闭嘴了。
武帝淡笑，“不过是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不值当皇祖母忧心。”
“后宫，向来与前朝牵连，可不是平常人家里女子间的争风吃醋这般简单，乱象丛生，可不是兴旺之兆。”
这话就严重了，若是传到前朝，朝臣怕不是说他这个皇帝无能，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
“皇祖母，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管教不力，才让皇祖母如此忧心。”
皇后起身，眼眶含泪，朝太皇太后拜了下去，惊了满堂坐着的人。
卫辛夷刚夹起那名为糉的东西，还没送到嘴里呢，就见周遭的嫔妃全都站了起来朝首座的方向下拜。
“太皇太后息怒。”
卫辛夷不得已也跟着一起拜，这才发现堂上武帝脸色难看得可以。
“好了，哀家怪你做什么，从这些妃嫔进来，你不是被分权就是被禁足，如何管得这些人。”
太皇太后声音大了些，离得近的宁妃三人听见了，面上的笑都极为勉强。
这话就差直接说她们是妖妃了。
尤其襄昭仪，这个背锅的，还要去堂中请罪，“臣妾御下不力，请太皇太后责罚。”
这三人估计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卫辛夷感叹，官大一级压死人，说你错你就是错了，这些人竟是连反驳都不敢反驳。
“皇祖母为难她做什么，襄昭仪接管后宫才多久，皇后从小在皇祖母身边长大，性子如何，皇祖母比孙儿清楚，孙儿如此处置，已是念着以往的情谊了。”
堂上气氛顿时死一般寂静，武帝当众指责皇后不称职，还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这是第一次。
谁不知道皇后最大的靠山是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掌着前朝大半势力，多数时候朝政上的许多决断，武帝还得和太皇太后商议。
“人无完人，皇后性子再不好，也是皇后，是正统，从前三年，她的皇后就很称职，大小祭祀典礼从无出错，怎么今年人多了，就出错了？”
太皇太后哼笑了一声。
“孙儿与皇后多年无子，许是看了别的嫔妃有子，心中想不开也是有的。”武帝半步不退。
卫辛夷意识到，朝堂换天了，这不止是争禁不禁足皇后的事，而是武帝拿到了更多话语权。
两边都在试探。
就是苦了夹在他们中间的皇后妃嫔，皇后脸色铁青，却不敢当众打武帝的脸。
他与她多年夫妻，不想竟是如此看她的。
真狠啊刘祉，还说念着情谊，真念着，就不会罚她，就不会夺了她的权。
而宁妃是暗喜，多日因为协理六宫之权被夺的不舒坦都在这一刻尽散，至少，武帝已经完全厌弃皇后了。
接下来，她只要让武帝废了皇后就行了。
兰若心此刻却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武帝对结发的皇后，扶持他上位的皇后都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难道真的会对她不一样吗？
襄昭仪则是垂直脑袋，看不清情绪，下拜的姿势却丝毫未变。
这是个能忍的女人。
能忍，一般代表着潜伏得深。
这个女人比皇后宁妃都危险。
卫辛夷得出结论，就听得一声重重的哼声，“哀家头疼，娇儿，扶哀家回宫休息。”
皇后连忙扶住太皇太后起身，太后作为儿媳，也连忙起身扶住婆婆，在武帝难看的脸色下离去。
这一去，皇后估计会被留在太皇太后宫里，这和解禁也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这样，皇后只会和武帝越走越远，不知道以后皇后会不会后悔？
大佬一下子离开三个，这个宴席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武帝大手一挥，众人散去。
随着众人往清宴殿外涌去，周遭的宫女寺人似乎是多了起来。
将要下台阶之时，卫辛夷感到后背一阵凉意，连忙往旁边让了几步，一道黑影立时便蹿了过来，朝前推去。
卫辛夷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却被崴到了脚，钻心的痛叫她一屁股坐了下去，惊得玳瑁和一旁的张令月叫了一声。
前方也跟着惊叫一声，卫辛夷看去，那被推下台阶的不止有宁妃，还连带着冯贵人几人，若是她不让那一下，怕是也会被推下去。
冯贵人和王长使已经当场晕了过去。
襄昭仪在旁面色阴沉，兰若心面上似乎是闪过一丝笑意，电光火石间，卫辛夷脑袋一歪，朝张令月眨巴了一下眼睛，‘晕’了过去。
她可不想卷进这个莫名其妙的争端里。
张令月一怔，而后大叫一声：“快，瑜美人不好了，请太医！”
卫辛夷和宁妃被一起送到了清宴殿的偏殿，本来去往紫宸殿的武帝也倒了回来，扶着额头坐在偏殿外头。
襄昭仪和兰若心都是站在一旁，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是担忧的神情。
三盏茶过后。
伺候卫辛夷的女医罗和宁妃的女医辛，以及太医丞李忠和另一名太医王岱一齐出来了。
女医罗率先跪下，回禀道：“回禀陛下，瑜美人本就身子弱，这胎怀相也不好，如今有滑胎之像，怕是接下来的时日都要卧床修养了。”
李忠：……要不是他也把脉了，他就信了。
瑜美人除了动了一点胎气，什么事都没有。
他跟着跪在武帝面前，面不改色道，“陛下，女医罗所言甚是，微臣开点安胎药，美人需得日日吃着，还不一定能保得住。”
女医罗从前是伺候太后和陛下的，瑜美人是武帝的心头好，李忠还没傻到拆穿这两人，他都快荣养了，还想保后代富贵呢。
武帝眼神在这两人之间应了一下，沉闷应了一声，又看向给宁妃看脉的女医辛和王岱。
“宁妃娘娘恐怕有小产的征兆，见了一点红。”
“娘娘怕是也需要躺床上休养方能保住孩子。”
女医辛和王岱这两声犹如炸雷，将武帝的脸色降至冰点。
襄昭仪立即请罪，“陛下，都是臣妾御下无方。”
“撞人的宫人何在？”武帝问了一句。
“已经抓住了，陛下尽可——”
襄昭仪的话回到一半，章漾匆忙进来，低声回禀，“陛下，撞人的那名宫人，自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