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在我这里，你们永远自由
“你真的想出去吗？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云潇领着云静姝跑到一处僻静的墙角，再三确定她的意愿。
毕竟此次贸然出逃，激怒了关姨娘，后续云静姝要面临的责罚也就越严重。
云静姝眼角还有濡湿的泪意，朝着她坚定点头。
她不愿再这样下去了，她爱阿娘，可这份爱，不该是用来支撑着忍受痛苦的。
她也有自己一定要追求的东西。
阿娘那么优秀，却生了自己这么一个蠢笨的女儿，唯独脾气上的倔，母女二人像了个十成十。
云静姝理解不了阿娘，关姨娘也理解不了自己的女儿。她们俩每天就是在互相折磨，以爱为名义，将对方伤得更深更痛。
云静姝沉默顺从了十来年，在这一天，她终于萌生了想走属于自己的路的想法。
她怕自己一旦退缩，就会永远失去这么个机会。所以她点头点得很用力，上下颚的牙齿磕碰在一起，痛得她无比清醒。
云潇帮她扶正了被晃得有些低垂的发髻，背对着半蹲身子扎马步，双手撑在墙上，催促云静姝借力蹬上墙。
云静姝乖顺得久了，对于她以往平平淡淡的生活来说，这种行为不亚于是“离经叛道”的。
但既然早已决定，这种思想上的冲击就打不倒她。
云静姝做完一波心理斗争，一鼓作气踩上云潇的大腿，又接着蹬上她的肩膀。
云潇力气大，托着娇小的四妹妹其实并不费劲，她借着暗劲将云静姝向上抬了抬，好让她够到墙头。
云静姝憋得两颊绯红，奋力蹬了许久腿才攀上墙头。
她气喘吁吁坐在上面想伸手拉云潇一把，双手却因脱力忍不住发颤。
云潇看出了她已经是强弩之末，要她自行先挪到左边的大树边。
那棵树枝叶茂密，树干粗壮，蜿蜒着伸展过墙头。
依云潇的判断，以四妹妹的身手，应该也能通过它爬下这面墙。
明白自己在这里继续坚持也是浪费时间，云静姝听话地顺着树干缓缓下滑。
云潇后退几步助跑，借势一跃蹬在墙上，手指紧紧叩住墙头。
还未继续往上蹬，隔墙便传来云静姝短促的惊叫。
“四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云潇心下一紧，发挥潜能脚下一蹬，大半个身子迅速翻上墙头。
她探出头，紧张地查看云静姝的情况。
这下倒好，她终于知道云静姝是被什么惊吓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云成川紧绷的一张脸，那双明亮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她，活像要从她身上扯下来一块肉。
云静姝缩在墙角下瑟瑟发抖。
“云！潇！”他咬牙切齿从牙缝之中挤出她的名字。
云潇心里漏了一拍，禁不住打起退堂鼓来，琢磨着自己现在能不能跳回去转身就跑，另想办法。
云成川可管不了面前二人煞白的脸色，现在的他就是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
“你嫌自己命硬就算了，还带上其他人一起胡闹！”
“是我要求二姐姐带我出来的……”
云静姝害怕地将脖子锁进衣领里，咽了一口唾沫，弱弱地为云潇说话。
“你闭嘴。”
云静姝被他超凶的表情吓得噤若寒蝉。
云成川一视同仁，抬起头同样吼云潇。
“你也是，快点给我下来！”
做坏事被抓住，云潇心虚得两股战战，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平日那么有底气。
“知道了……阿兄你退开一些，我这就下去。”
听了她的话，云成川不但没有远离，反而目测她的位置站在了两步远的正底下。
“阿兄，待会儿我会砸到你的……你站远……”
“少磨磨唧唧的，快点下来！”云成川展开双臂，拧眉撇开视线。“就这么跳下来扭不断你的脚！”
既然云成川这么说了，再别扭云潇也得往下跳，大不了闭上眼睛。
她视死如归纵身一跃，稳稳落入一个怀抱。
云成川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皂豆香气，但云潇的注意力全被他宽大胸膛里那颗咚咚作响的心脏吸引了去。
她懵懵地想抬头去瞧云成川的表情，就被他用力一把推开。
云潇再次抬眸，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一如既往的嫌弃之色。
“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望着两个小鸡崽子似的，唯唯诺诺并排站在墙角等着挨训的妹妹，云成川努力压制住火气。
云静姝的头压得更低了，反观云潇，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实则一直拿眼角偷瞥云成川的表情。
云成川发觉她的小动作，深呼吸一口，气消了一大半。
见势有利，云潇立马开口。
“关姨娘又生气了……”
说至一半，她闭上嘴，将怜惜的视线投向身侧泫然欲泣的云静姝。
云成川恍然大悟，关氏的那些作为他不是不知道，也曾旁敲侧击过几次要她收敛。
明面上关氏是做得滴水不漏了，私底下还是这么磋磨云静姝。
云成川眸光一凛，拍拍云静姝的肩。
“你受苦了。”
明明害怕二哥哥，可无端他这么一句话，云静姝差点憋不住眼泪。
“诚然关氏做得不对，你们也不应该用如此危险的办法。”
云成川转向云潇，并不因此而原谅她们的行为。
云潇赶忙拉着云静姝对他弓腰:“对不起，阿兄。”
知道云潇惯会顺坡下驴，云成川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置他们。
他敛眸沉思片刻，还是选择尽尽作为阿兄的责任。
“你们想出去，我不会阻止，也理解你们。”
他突然深深叹息。
“这世间的女子身上有太多枷锁，世俗为她们套上的，她们亲手为自己套上的。
哪怕少年时期得以释放天性，也有太多难逃不久后婚姻的枷锁，从一个深宅再被关至另一个深宅。
自由欢畅的时间太短暂了，所以更显得弥足珍贵。
我希望你们这些生在云府的女子都可以自由一点。”
听闻云成川的一番肺腑之言，云静姝诧异地抬头，见二哥哥的神色不似作假。
她又偏头去瞧云潇的反应，却发觉二姐姐对此并不见怪。
“在我这里，你们永远自由。”
云成川说着退至一侧，露出他挡住的那条长长的路。
“去吧，坐我的马车。
至于关姨娘那边，我会亲自去说。”
一直到云潇牵着她的手登上马车，云静姝耳边还回荡着阿兄说的那些话。
她垂眸看肩膀，那里的温热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