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累并快乐着
苏翠屏作为绣女领班，带着十个绣女在二层陪同云静姝谈论设计图上的标记。
云潇叩门进屋，围着桌子坐了一圈的绣娘就要起身同她问礼，她下压掌心，示意她们不必见外。
走至云静姝身侧，她悠悠开口。
“这些新样式的版型何时能打出来。”
四妹妹略一沉吟，自信回话。
“倘若一切顺利，明晚之前我们便可完成。”
云潇点点头，对她们的速度感到极为满意。
既然此事对她们来说手到擒来，不用担忧耗费太多时间，云潇便也能试探着提出心中想法。
她想批量生产昨日活动的系列衣服，特别是话题度最高的“春意”系列和“繁花”系列。
名声打得响亮，今日有不少顾客进店，哪怕不知店中所售有何，也多会提出想试一试这两个系列的服装。
可以没参加过昨儿的活动，可绝对不能不知道这系列服装。
这就是眼下民众对她们成衣铺的认知境况。
云静姝执笔在纸上画了一遍时间线，反复确认之后，轻轻颔首，算是答应了云潇的提议。
探听清她们的进度，云潇帮着轻轻掩上门。一面走至二楼边缘，双手手臂交叠置于红木扶栏之上，以肘部为支点，她身体前倾，眯着眼仔细打量楼下大堂里的情况。
苏溶溶伶牙俐齿，惯会说些讨喜的甜话，也绝不会让别人的话题落在地上。
于此，由她带领着剩余四个手脚机灵的绣娘，在前厅招待客人。
另一边的常清坐在柜台里面，专心致志地清点账簿上的数目。
苏溶溶刚送走一对夫妇，又一脸微笑地迎进来一位女子。
女子身着鸦青色劲装，青丝于发顶随意束成马尾，为啥分的，眉目锋利，腰侧的铃铛随着她的一步一动发出脆响 。
除此之外，她的身上再无其他首饰装点。
可苏溶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身上衣服所用的料子是上了档次的。
苏溶溶亲和热切地将人往里引，朝她展臂介绍道。
“左边这里都是最近京城售卖得最火热的裙装，客官可以看看。
我斗胆揣测客官的风格喜好，为您推荐后面搁着一排的长衫，它们的款式更适合运动。”
原本兴致缺缺欲转身出门的赵青被她的话吸引住，眼睛一亮扭转步子，无需引领，抢先两步走到那排衣服前。
她撩起布料在掌心中摩挲。
确实是顶好的料子。
这些衣服颜色低调，但仍能看出上面花了不少小心机。衣服不仅轻便利落适于日常生活，更不乏美观及设计感。
每一个特质，都完美踩在赵青的审美点上。
她大手一挥，对身侧的苏溶溶说这一排都要了。
苏溶溶闻言笑逐颜开，赶忙招呼另一个空闲的绣娘过去一起包装衣服。
二人忙着打包，赵青遂在大堂里闲逛起来。
她在一排排衣服间踱步，忽地视线被一条披霞碧纱粉莲裙勾住，再移不动半分。
她是不喜欢穿裙子的，因为她从不穿这种裙子。
赵青想着，默念着，手心按在轻纱上。
顺滑柔腻，是她很喜欢的手感。
可她不穿这种。
强迫自己别开脸，她正正对上一面全身镜，恍然间不自觉幻视出自己穿上这套裙子的模样。
她梦中惊醒一般闭上眼睛，不敢去看这条裙子，想把手从衣服上松开，却吃力得移不动半分。
赵青觉得是自己的手心出汗了，才会这么一直黏在这条裙子上。
既然汗沾到了人家的裙子，那么她只能买下来了。
在心底如是对自己絮絮叨叨一通，她深吸一口气指着粉莲裙，“请帮我把这条也一起包起来。”
“这条裙子我要了！”
另一个女声打断她。
所有人皆循声音望去，上前接待客人的绣娘被几个丫鬟拦在外圈，身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女子恍若众星捧月，被她们簇拥着走向赵青。
“这条裙子是我先看中的，你是何人？不晓得先来后到的规矩吗？”
赵青知觉对方来者不善，忍住隐隐有喷发之势的怒气。
华服女子上下打量赵青的衣着，发出一声讥笑。
“本郡主看中的东西，就是我的。”
“郡主又如何，普天之下，莫不成你还能想侵占就侵占。”
赵青只因为她的身份怔愣了一瞬，并没有被对方的名头镇压住，据理力争，一分不让。
眼见着二人之间就要燃起战火，云潇终于认出了百珠郡主的身份，迅速下楼解围。
“民女今日三生有幸，得以亲自面见百珠郡主。”
云潇奉承地朝百珠郡主福身。
百珠郡主本欲让下人上去教训教训赵青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听闻有人插话，先将视线转向云潇。
“你又是谁？”
“民女也是来购置衣物的，不曾想竟能得见郡主之颜。”
郡主最爱听人奉承，云潇说话又好听。她心情极好地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立即有一个侍女上前，往云潇手里塞了个荷包。
“你看着顺眼多了，赏你的。”
云潇面上浮现惊醒之色，再次福身谢恩。
似乎是不好意思就这么接受赏赐，云潇真诚地向郡主“透露”。
“这件纱裙与郡主不搭。”
原先还很满意云潇的郡主一听这话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她刚欲开口就被打断。
“我和这里的东家常老板有些交情，她同我讲一楼是展示售卖衣物的地方，可这二楼就大有不同了。
二楼未来只销售限量服装，甚至提供私人订制服务。
我见郡主貌若神人，心觉只有专门定制的衣裙方能衬托您出众的气质。”
百珠郡主被云潇哄得浑身轻飘飘的，也顾不得继续抢那条粉莲裙了，心急地往二楼去，一众侍女忙不迭追随在她身后。
云潇往身侧瞥了一眼，苏溶溶得了眼色立马跟上二层。
云潇这才转过身，对赵青表达歉意。
“很抱歉让您有这么不愉快的购物经历。”
“没关系。”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女顾客为什么帮这家成衣店解决纠纷，但总归自己没受到实质性伤害，赵青也就大方地摆摆手。
她纠结地松开手里的裙子，“可能我只是脑子一热，这条裙子……”
“这条裙子很适合您。”云潇笑着撩起轻纱重新放在赵青手心上。
她的指尖偷偷地摩挲手心里的料子，“我不穿裙子，他们说我穿裙子不好看。”
瞧着赵青面似平静，可仍抓着纱裙不放的模样，云潇敛起笑容，格外认真地同她对视。
“那是他们认为的。
您自己也认为不好看吗？”
赵青哑口无言。
云潇没等她想好答案，自行动身上二楼查看情况。
隔间里，一群绣娘正手忙脚乱地为百珠郡主测量尺寸。
有苏溶溶一直在旁边吹捧，郡主很难得地没有表现出不耐之色。
楼下招待赵青的绣女轻手轻脚凑在云潇耳旁。
“二掌柜的，那位小姐还是将裙子拿走了，我们按照您的话给她打了折。”
云潇点点头，柔声吩咐她下去继续工作。
尔后，她朝着门口赵青的背影拱手。
赵青，目前元齐国唯一一名女捕头，也是未来闻名天下的女案追士。
因为她的出现，她的出名，鼓舞了女性进入这个行业的信心。
她活跃的历史很短暂，却又很漫长，漫长到刻在他们元齐国此后每一个女捕快心里，一代一代，未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