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合作达成
云静姝的眼睛几近贴在布料上，迎着光线，一点一点裁去多余的部分。
雪色的刀片反射阳光，亮斑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凌乱的稿纸与布片堆中跳跃。
云潇揉揉惺忪睡眼，感慨四妹妹真是热爱这一份事业，通宵还能如此精神焕发。
她把前额零落的发丝尽数撩至脑后，找了个空地落足，帮忙整理手稿和绣样。
剪子在云静姝手中灵巧翻飞，落下缕缕细屑。
一室安祥，柳絮裹着金光，纷飞旋转，拍打在窗棂上，附和剪刀细微的咔嚓声。
“大功告成！”云静姝喜见于色，举起手上最后一件样品。
云潇登时去催促侍从为她们准备梳洗用品。
出府时云将军和云成川还未下朝，云潇便只向云夫人告知自己要同云静姝一起出门去友人家做客。
云夫人对二人细心叮嘱一番，又令嬷嬷去取了些体己塞给她们，让路上买些礼品，莫要空手上门。
这些并不花费多少时间，她们乘上夫人安排的马车驶向城南。
常清同稚子可巧用完早膳，在井边打水洗净了碗筷。
院门被拍响。
她甩甩手，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是眼笑眉舒的云潇，她手里提着包装精美的糕点茶叶，身后半掩着另一个少女，容色怯怯，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晨安，常姐姐。”
常清一瞬想通她们今日的来意，偏身将她们迎进屋。
听闻云潇前来拜访，在偏室摇头晃脑背书的小安平哒哒哒打赤脚就跑过来要同她问好。
“欸，今日还有一位姐姐。”常安平歪歪头，大眼睛扑闪扑闪透露出好奇之色。
“这位是我的四妹妹云静姝，安哥儿可以唤她阿姝姐姐哦。”
云潇疼爱地拍拍他的头，介绍云静姝。
“阿姝姐姐好！”
云静姝抱着包袱的手臂收紧一分，轻轻颔首，勾唇腼腆浅笑。
“你这小鬼头！”常清作势扬手要教训他，“又贪凉不晓得要穿双鞋子！”
常安平俏皮地吐吐舌头，躲过阿娘假模假样的拍打。
“娘我先回去背书了！”话毕他拔腿就跑。
常清无奈地掩上厅门，将二人引至桌前，濯洗杯具斟茶。
“还是上次那件事？”
“常姐姐懂我。”
云潇也不同她搞那些个弯弯绕绕，侧身接过云静姝手里的包袱，捧着放在桌面中央。
她垂掌，请常清打开这个包袱。
外层裹得谨慎的布料被解开，露出里面分类明晰，摞得整整齐齐的绣样和稿纸。
常清捏起一张仔细端详，起初水波不兴的眸底如坠石子，漾开片片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她放下稿纸，布片被云潇提前比对整理过，常清随即就找到与稿样匹配的布片。
将二者放在一起对照，简直是无暇复刻！
她不敢置信继续翻出更多布料花样一一比对，结果无一是挑不出丁点儿错误。
常清急切发问:“不知哪位匠人有如此精妙绝伦之技艺？
我曾有幸见识过宫中所制衣物。
这绣样，针脚，技法熟练程度，毫不夸张地讲，与宫里制衣司对比之下，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见常清这种震惊的反应，云潇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此事十拿九稳，已然在握。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常清照着言中所指望向紧贴着云潇坐的云静姝。
此时此刻受到盛赞的云静姝面红耳热，感受到妇人炙热的视线，羞怯地咧开一丝笑意。
“真人不露相，阿姝妹妹深藏若虚。”常清抚掌击节，赞不绝口，“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谢……谢谢这位姐姐。”云静姝只觉得自己的脸滚烫得可怕，脑袋昏昏沉沉的，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常清对她作品的喜爱。
她心里欢呼雀跃，一株小苗在夸赞中破土而出，自由骄傲地舒展芽叶。
“我们四妹妹面皮薄，易羞怯。”云潇轻拍她的手背以示鼓励，“要我说静姝妹妹这手艺确实是顶顶好的，姐姐此番赞赏也是当之无愧。”
常清自是跟着连连称是。
“姐姐可否在闻君坊消费过？”
“年前购入过春衣。”
“那你觉得它的服务态度如何？”
谈到此处，常清福至心灵，顺着她的话给出一个一针见血的答案，“两极分化。”
云潇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互相给对方满意的答案，沟通舒心得多。
“闻君坊对男性客户的服务可谓是无微不至，可对他们的接待有多周到，对比女性客户所受到的服务落差就越大。
我们可以从它所不在意的这块蛋糕下手。
闻君坊太高傲了，自大到一叶障目，认为这个时代大多数订单都是由男性买账，殊不知其后女性客户巨大的推力。”
剩下的不必她多说，常清自然清楚。
可以说女性对这一方面是更为注重的，所具有的潜力是不容小觑的。
“确实很有诱惑力。”常清冁然而笑，这次轮到她率先朝她们伸手。
云潇爽快与之交握。
云静姝懵懂片刻，模仿她的样子牵上常清的手。
三人一拍即合。
合作愉快。
此次的谈话顺利到她们回到云府时，仍觉得有一丝不真实感。
云潇搓搓脸，贴心地让云静姝先回院补觉，一夜未眠，免不得困倦，她去云夫人那儿告知一声。
晨时因谈合作的缘故长时间状态亢奋，而今松懈下来顿觉头重脚轻。
提神屏息晃回揽风居。
刚入院子就差点和吴语迎面相撞。
四位侍女分两排端着托盘立在房门口。
总算等到云潇回来的吴语大喜过望，命令侍女将托盘送进云潇屋里。
她莫名其妙地跟上侍女，走到屋里软垫边坐下。待她们一一把托盘摆在面前，才有机会端量摆于其上的物品。
她探手撩起一件，是上好的绸缎。
“吴总领，这些衣服是？”
吴语扬手让侍女先到门外候着，诺声回话。
“二小姐，这些衣服是送来给您的，都是特地按照您的身量加急让闻君坊赶制出来的。”
云潇将卷起的衣角重新叠好，一想到这是给未来的竞争对手送去了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心都在滴血。
“我记得未曾在闻君坊定制过衣服，这些是谁替我买的？”
吴语就知道她会问这个，直想给某个主子邦邦来两拳。
云潇就盯着他神色复杂，拳头攥住又松开，终于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二小姐就当那天在闻君坊看衣服时被神灵听了心声，这些个衣服都是天上掉的吧。”
“哦，敢情天上不止会掉馅饼，还会掉衣服啊，还是尺码刚刚好的呀~”
二公子这个二货，偏不让说偏不让说，明明他吴语站在这里是谁授命的都一清二楚了，非要他在这乱编那些尬到抠脚的借口。
还说什么二小姐今日都没去帮他打扫书房，肯定生气不愿见他。
别说二小姐这么柔心弱骨的女孩子，就是他吴语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顶不住二公子的毒舌。昨天刚发那么大一通完火，谁那么傻还会凑上去再挨一顿臭骂？
唉，二公子心，海底针。他吴语还是太诚实了，学不会说谎。
云潇揶揄的神色整得吴语头皮发麻，他把手里的木匣往桌上一放就领着侍女火速脱离现场。
她打开匣子，一根金簪静静躺在其中，是当下京城女儿家间风靡一时的款式。
下面还有一张纸条，似乎是怕她发现不了，整张纸叠成大大的方块。
云潇把它抽出来，翻开。
——“对不起。”
她看着大大的纸上大大的三个字，哭笑不得。
果然就是那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