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奸臣牧离
牧离倚在一棵梅树下，伸手捋下梅枝上的花，而后又松开手心望着残花一朵朵摔落在雪里。
不乏有经过的人想上来指责他辣手摧花的行径，待走近些看清是牧离这尊煞神后，无不连连后退，巴不得离他有百米远。
毕竟惹到他这种嚣张跋扈又道德败坏的奸臣，不死也要脱层皮。
牧离本来无聊得发紧，视线扫过一个个形形色色的人，嘈杂的人声与心声都吵得他有些不耐烦。
忽地一句“杀了他”不免令他提起精神，目光一阵搜寻后方才落到心声的正主——云潇身上。
少女泫然欲泣，同他前日搜缴回府里的白玉雕花云蝠笛实在相像。
望着那四皇子的眼神柔情且羞怯。
可这心里，尽是齐瑾盛的108种死法。
牧离看着云潇被曲家那位小姐拉走，又被赶来的其余几位明显出身世家的贵女团团围着，嘘寒问暖。
“又是一个爱说假话的。”牧离无趣地抬手，却拽了一手空。
他昂起头，梅树这一边低枝上的花，已经被薅秃了。
（这花同他什么仇什么怨，非得把身边美好的事物破坏掉。
果然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奸臣小人。）
牧离收回高扬的下巴，低头对上云潇透过人群投过来的视线。
他面色冷硬地扬手掰下一条梅枝，向云潇的方向踱步而去。
本来就避着他的人往后退去躲开，繁杂的人群竟生生让出一条通道来。
云潇吐槽两句牧离的所作所为后就继续和姐妹们侃天侃地，几人聊得火热，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走近她们身后的牧离。
直至那条梅枝插入她们之间的缝隙中，向旁挑开挡在他面前的闻灵。
几人一致抬头，不约而同瞪视这无礼梅枝的持有者。
待她们看清牧离的脸后，一个个面色苍白。
周蕴抢先镇定神色，将一众姐妹扯至身后。
“牧刑案使有何贵干？”
“让开。”
牧离眯眯眼睛，语气不容抗拒。
周蕴咬咬牙，继续展臂拦在他面前。
她作为姐姐，自然要挺身而出保护好妹妹们。
牧离冷笑一声，扭动手腕耍玩了几下手中的梅枝。
“后头那个穿黄色衣服的出来，我耐心不多。”
几人一听，反应过来他找的是云潇。
可这牧刑案使是京城里臭名昭著的人物，他找什么人，就说明那个人要有天大的屎盆子扣到头上了。
她们一紧张，紧拉着手更把云潇往中央护。
牧离不满地“啧”了一句，手腕上抬。
云潇惊觉大事不妙，迅速拨开她们走到前头，对还欲阻拦她的姐妹们还以安抚的眼神。
（这牧大奸臣可从来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若是颗真玉，那本官定然是要将其好好珍藏于府上的。”
（说的什么鬼东西？这牧离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当谜语人。）
虽心中不解，云潇还是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个礼，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可是小女何处得罪了大人？若是如此，小女定将赔礼道歉。”
“得罪？你倒是还不配。”
牧离的口气狂妄至极，眼神蔑视地向下扫。
云潇突感手背一痛，余光下瞥，原是被牧离抄着那梅枝抽打了一下。
“歹毒之人何以与至纯美玉相比，你这只手可不干净。”
话毕，他嫌恶地将梅枝随手一抛，踏雪离去。
云澄窈表情夸张地对着牧离的背影啐了一口，心疼地拉起云潇的手。
“潇潇今日的手真是多灾多难。”
她一丝不苟地检查翻看云潇的手，掰开云潇紧握的手心。
一只琉珠耳坠静静躺在其上。
“欸潇潇你把耳坠找回来啦？”
“嗯。”云潇思忖着微微点头，“方才来找笙扬时在路上发现了，可惜我似乎因此得罪了牧刑案使。”
云潇也不算是说假话，牧离适才针对性的行为，明面上就是冲着她这手里的耳坠而来。
于是，仅仅这含糊其辞的一句，就足以使其他人脑补出弱小的云潇被突然发疯的牧离刁难欺负的景象。
她们甚至认为牧离应当是在云潇身上吃瘪了，才会如此气急败坏。
殿里的一汪池水并未结冰，只不过看一眼便能意想到会有多冰冷刺骨，更别提在这寒冬腊月之时浸泡于池水中，体弱些的估计得卧病好几日。
云潇蹲在池边，不断在脑海里演练自己待会儿下水救人的流程。
齐瑾盛还想继续攻略曲笙扬，殊不知她已对他厌恶至极，甚至达到了绕路走的地步。
云潇更得以借此打发她们去帮助曲笙扬，顺带还能阻慢一波待会齐瑾盛赶过来的速度。
牧离脚尖不耐地将花瓣碾进雪地里，目光三番五次落到云潇身上。
这个女人真是引人注目。
因为她在心里数癞蛤蟆！现在已经数到第一千零一只！零二……零三……
烦躁的牧离偶然间想到一出损招，取下挂在腰间的一个小盒子，通体漆黑的小盒子上镶了大大小小的宝石。
缓缓将盒子打开一条缝，见到天光的蛐蛐愉悦地大展歌喉。
这是他昨夜审犯人时得到的，据说这蛐蛐骁勇善战，甚至还打败过比它大数百倍的公鸡。
心觉只有如此勇猛的蛐蛐才配得上自己，他不仅特意用用料昂贵的盒子来装它，更是给它取了个神气的名字——猛虎！
想必这“猛虎”待会跳到她身上，必定会把这个满口谎话的阴毒女人吓得不顾形象，最好是站立不稳直接跌坐入冰水。
牧离一向说做就做，那只蛐蛐就这样被他弯曲食指一弹精准地降落在云潇手臂上。
一心一意数着癞蛤蟆的云潇就这样与凭空出现的蛐蛐面面相觑。
牧离恶趣味地看着她抬起另一只手，手指弓起，轻不可遏地发颤。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云潇并非是害怕。
她蓄足力，指尖一弹，蛐蛐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直扎进池里。
牧离：！！！
他威风凛凛的猛虎！还未来得及见识一番它如何打败大公鸡，就遭此毒手！
顾不了许多，牧离三步作两步来到云潇身侧，仔细朝前方的池水张望，意图抢救猛虎。
云潇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又见牧离一心寻物，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
（一千五百只癞蛤蟆……来得正好！）
牧离听见她这奇奇怪怪的心声，眉头紧蹙，偏头想去瞧她的神情。
“扑通”一声，有个女子意外落入水中。
“太师府许小姐失足落水了！”
人群中传出尖叫，本就无序的人堆愈发慌乱。
原先以宾客能尽兴赏景为由，这殿中的护卫皆被四皇子临时撤走，更别提在场这些金枝玉叶的贵族，压根就没人敢以身涉险下水救人。
看起来唯一有能力救人的牧离可无心思管此次闲事，他并不蠢，自然知道是有人特意安排了此次事故。
指不定搅了这局会有多少麻烦事浪费他的时间。
（对不起了牧离！）
云潇的心声没头没尾的，听得牧离没来由地泛出一阵心慌，急急就要后撤远离池塘。
一股极大的力气按住他的脊背，狠狠一推。
不说这力气实在是大，比寻常男子还要猛上几分，再者牧离的重心根本未调整稳当，这一推直接令他往池塘扑去。
“许小姐莫要害怕！牧刑案使来救你了！”
“牧刑案使果然英勇！居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救人，加油游啊牧大人！”
云潇扯开嗓子在岸上起哄。
三言两语间，一众人等真认为牧离主动下去救人，纷纷对这位不受世家待见的刑案使有了些许改观。
池水冰凉无比，他的脸却热得要命。
该死的女人竟敢算计到他头上！
牧离粗鲁地拽着许小姐的衣领迅速游回岸边。
惊恐不已的许兰芝咳出几口水，睁开眼睛欲瞧瞧是哪位英雄救了自己，乍一见牧离那张阴沉如墨的脸，本憋得通红的脸转瞬煞白，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还未想好如何报复云潇的牧离立在原地，许兰芝这一昏令他颇感不满。
更令他无措的是，人群里竟然还有夸赞他实乃真君子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毫不体贴地将瘫倒在怀里的许小姐扔向云潇。
云潇着急忙慌地伸手接住，还要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柔弱女子的样子，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去支撑昏迷的许兰芝。
齐瑾盛被绊住了步子，本想着大不了就让许家小姐多泡那么一小会儿，想来应无甚大碍。
没曾想紧赶慢赶竟然慢了一步，许小姐已经被救上岸，他预谋已久的计划就此泡汤。
眼见浑身还淌着水的牧离就要与之擦肩而过，齐瑾盛气不打一处来。
“没想到牧刑案使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啊。”
牧离本就不爽，哪还能任由齐瑾盛阴阳怪气他。
“我看四皇子倒是一直挺有闲情逸致，小剧本一本接一本。
本官忙得很，惯不喜妨碍我处理公务的人。”
他平日里就嚣张跋扈惯了，只直接听令于皇帝，整个刑案司也只听令于他。
别说四皇子，就是他现在是太子，牧离也照样会是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齐瑾盛气结，可牧离压根就不想搭理他，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自顾自走了，他只能先咽下这口气。
等着吧，他必会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