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演讲
下午，太阳的直射让这个时段成了深秋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刻。
石榴堡镇的宽阔场院，密集的人群围着戏台，戏台上跪着几十个被绑上法绳的前朝府兵衙役。嗯……李稷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只能用戏台当审判台。戏台上方贴着红纸写的几个黑色大字-公审大会！
之所以回矿场前要来镇上，就是要处理这群祸害。
跪着的乱兵嘴里塞着破布，他们觉得像做梦一样，昨天还在这里享受着掌握别人生死的快感，今天就被拖回来，让别人享受看热闹的快感了！
原来，任人宰割是这么不好受啊……
李稷提着一个铜质的号筒，走上戏台。旁边有人敲了敲锣，原本吵吵嚷嚷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
李稷举起号筒，环视台下的人们，缓缓开口。
“昨天，对于石榴堡的人们是伤痛的一天。这个镇子上，我们孵育儿女，侍奉老人。我们做工，我们买卖，我们与周遭熟悉的人、陌生的人之间，有关爱，也有争执。虽然不富庶，但我们在平静安宁的生活。这的确是兵荒马乱的岁月，可在镇子上，我们一直觉得这里有最大的温暖和最可倚靠的安全。但是……”李稷抬手一指那些乱兵，“因为他们，昨天的镇子成了人间地狱。你们有的人失去了朋友，有的失去了父母，有的人失去丈夫失去妻子，还有的，失去了视若生命的儿女……”
台下的人群，开始传出哭泣声。很快哭泣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嚎啕。
李稷没再说话，直到人们哭声低了下来。
“这群祸害百姓的畜生，现在就在你们面前。大家以为，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杀了！”
“下油锅！”
“点天灯……”
人们开始群情激愤，李稷再度举起号筒。
“没有错，是该杀了他们。因为，血债要用血来偿。现在，我把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留给你们。有谁愿意给死难的亲人复仇的，可以现在就走到台上来。”
人群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绝大多数人就是这样，嚷嚷得很凶，但真要让他手起刀落，哪怕是对仇人，他们还是不敢。
“大家都是终日为生计奔忙的普通人，不敢杀人，我理解。那如果以后又有他们这样的暴徒冲进镇子，你们何去何从？”
台下依然一片寂静。是啊，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办呢？
就在李稷再次扫视人们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出来了。
“要不，你们的人把镇子也保护起来吧！”
“是啊，镇子上也需要你们啊！”
然后，跟着有人高声提出质疑。
“保护镇子？谁来出钱啊？谁能像王家煤矿那样给出那么多钱？”
“嗨，大家筹钱呗。现在朝廷都没了，要是没人保护，昨天那种事儿还会有……”
继一片哭声以后，场院上第二次出现一片声浪。李稷暗暗握拳，心下念道：这“托儿”真特么好用，一句话引出的效果太特么到位了。
没错，就第一句话是李稷专门安排的人说的。连后边问出谁付钱的那个，都不是李稷的人。事实上，李稷确实安排了这样的人，可是根本就没用上。
“铛铛铛……”铜锣又一次想起来。
“乡亲们，实话实说，保护大家的事情，我以前就考虑过。现在的情势，我们确实不能把保护自己、保护亲人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靠山山倒，靠楼楼塌。我们还能靠谁？你们说，我们要靠谁？”
面对李稷大声提出的问题，这次的沉寂很短暂，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靠自己。”随之“靠自己”的喊声此起彼伏，进而成为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久久没有落下！
李稷抬手虚压，场下立时噤声。
“各位乡亲父老，你们说得没错，我们要靠自己。刚才有人说，我们保护镇子，谁来付钱？那我现在告诉你们，我们来到石榴堡以后，所有防务费用将由县城拨发的税收负担。”
李稷一边讲，一边关注着台下人们的神情，又补充道：“如今县里的当家人，是原来县衙的县丞曹遂曹大人。他会对大家收多少税我不知道，但请大家相信，一定不会超过原来衙门的一半儿，如果超过了，我李稷会代大家前去请愿。”
此时，台下的已经开始有人欢呼鼓掌。特别是那些商贾更是欢喜至极。
而戏台附近，和李稷熟络的的护矿队老队员孙峰、付斌和齐三岭等人，则脸上挂着黑线。心里都在腹诽：队长是越来越无耻了，什么曹遂曹大人？现在县城那边都让你占了，收多少税，还不是你说的算？另外，几人也在担心，只收朝廷一半的税，那还够用吗？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李稷已经做过精细的计算。朝廷的税，大部分都是县衙里那些贪婪权贵另外增设的地方税，只是为了剥削敛财。与其说老队员觉得是李稷把税收定定得太低了，不如说是那些老贪官定得太高了。哪怕只收以前的一半，只要李稷不瞎折腾，那就足够良性循环的。
当收拢人心的活儿搞得差不多，重头戏来了。一般老百姓不是不敢杀那些乱兵吗？但是有不一般的老百姓敢杀啊！
只见李稷请上来两个目光炯炯的壮实小伙儿，并向台下众人介绍道：“这两位，卢刚、卢猛兄弟，相信镇上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平时温和谦虚的性格。可就在许多人祈求这些乱兵放过自己的时候，卢刚、卢猛是怎么做的？他们没有下跪求饶，而是拿起刀斧拼杀。他们两个人，干掉了不少杂碎。”
台下众人听着卢刚卢猛的壮举，望向两人的目光愈发火热。李稷感觉时机到了，大声问台下的人们：“你们，有没有勇气为死难的亲人复仇？有这份勇气的，走上来！”
终于，有人在人群中动作，朝着戏台走来。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最终，二十多人走到了戏台之上。
“把刀发给他们。”李稷命令道。
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到达尽头，乱兵们开始挣扎，有的人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让他说话。”
有人上去把那个乱兵嘴里的破布拽出来。
“你他妈不地道，你不是说我们投降，就给我们一条出路吗？你他妈说话不算话。”
“哼。”李稷冷笑，“我说给你们出路，可没说给你们活路。我这不是给你们认罪伏法的出路了嘛！快，谢谢我……”
“王八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做鬼？你跟我玩灵异呢？”李稷笑道。心中又开始胡思乱想，如果身之所处的世界是个小说的话，他宁愿自己是出现在作者的灵异小说里。
李稷没再理会对方的咒骂，转身而去，大喊一声“行刑”！
台上二十多个要给死难亲人复仇的人，外加卢刚卢猛兄弟，纷纷举起刀朝身前的乱兵砍去。
斩首这事儿，从来都不是电影电视里那样“唰拉”一刀人头落地，特别是现在这些不是专业刽子手的家伙。下刀既不够准，力度又不够狠，估计还得有哆哆嗦嗦的。加上砍人的可没有被砍的多，只能一个一个分批次的来。
李稷没去看这个场景，倒不是受不了刺激，因为看过安冬她们凌迟土匪以后，钝刀砍脑袋已经无法考验李稷的视觉神经了。李稷要看的是台下众人的表情。
嗯，效果不错。有捂眼睛的，有倒抽凉气的，还有眼睛血红直勾勾盯着看的。
当众行刑，既可以在敢于动手杀人的镇民里选拔兵丁，又能在众人面前展现本方的狠辣决绝，同时也传达了作恶必将严惩的姿态。这就是李稷费这么多口舌的目的。
……
走下戏台，李稷卷上一支旱烟，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感觉让他的精神放松了一些。李稷有些想念卷烟的味道了，可惜这个镇子和县城都没有卖的，要买卷烟，得到更远的佟江县城。
哎，对啊！李稷一拍脑袋。这个年月也没什么烟草局，卷烟好卖啊。下一步得弄个卷烟厂，然后再搁自己地界上弄个烟草局，实行专卖，那赚来的钱就更多，发展武备就更有保障。
正想着，抬头看到董天也在一旁。
“对不起，我知道这些人里可能有你们过去的朋友。没办法！我也想过用枪，但是……子弹很珍贵……”李稷看到董天的脸色有些苍白，没来由的就开始道歉。
“队长不用道歉。那些被他们杀的人，被他们奸污的女人，谁又去和他们道歉……”
李稷拍了拍董天的肩膀。
“如果有天，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也可以这样处置我。”董天说道。
“我会的。”李稷点头，“我要是将来被权势迷晕了头，伤害生灵百姓，你们也要想法干掉我！”
权力需要制约，李稷当然明白。随着他实际掌控的权力在不断加大。他开始有些害怕了，怕自己嗜杀残暴，怕自己刚愎自用，怕自己荒淫贪婪。他开始主动的构思权力监督体系。
董天苦笑道：“希望不会有那天吧”
“对了，这边完事儿，我们一起回矿场，我还有一些重要的想法儿，大家得一道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