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看我像谁
李稷本来以为自己有些突兀的问话会让吴二虎产生什么剧烈的反应，结果吴二虎抬手抹了抹嘴巴，感叹道：“真他妈好吃，还是有钱好啊！”
李稷这边一脑袋黑线，这吴二虎是想糊弄过去啊。那可不行，自己想捅咕大事儿，身边目前能合作帮衬的人属实不多，杀人如此利落的吴二虎要是不能让自己绝对放心，那心里终归是留了个疙瘩。
“李稷兄弟，我的事儿啊，没啥值得瞒你的。吴二虎，只是流落江湖的诨号。我的大号儿，叫吴中生……”在李稷都以为吴二虎不想说清自己经历时，对方反倒滔滔不绝起来。
这吴二虎……哦，是吴中生，别看一身草莽气，文化水平顶多算个半文盲，却是有个正经读过书的父亲。奈何他自己对读书十窍通了九窍，还剩一窍不通。要说他正常长大，起码也能跟着老爹学会个听说读写，搁这年代也算个文化人。但天有不测风云，十四岁那年，他爹老吴去临县拜会老友，半路遭了土匪，被一刀砍了脖子，当时没咽气儿，被救回家后过了一个时辰才死。杀父之仇，尚还年少的吴中生恨得咬碎了牙，四处打听才知道了杀他父亲的到底是哪一股匪帮。
又过去四年，随着母亲也在悲伤中落了一身病，最终撒手人寰，已经隐忍许久的吴中生变卖部分家财，直接在当地衙门买了个刑捕小吏做。以他的想法，是打算等着当上班头什么的，然后带人去给父亲报仇。可是等了五年后，他就知道什么叫兵匪一家了。想通过这个渠道报仇，那就是笑话。悲愤之下，吴中生索性投了与其有仇的这伙土匪，想暗中找出当年的杀父仇人，找机会做掉再悄然离去。
为了在土匪窝里稳住地位，吴中生没少杀人。但咋说也是出自读书人家庭，滥杀无辜他属实来不了，所以只有在跟其他匪帮厮杀时才冲锋在前，整个人猛得不要不要的，最后落下了吴二虎这个凸显性格的名号。但是那群土匪，哪个手上没个十几条人命，想找到是谁害了老吴怎能那么容易。待他真找到杀父仇人时，已经是上山为匪的第十三个年头儿，这时候吴中生在匪窝中的地位，已经远超仇家。他想象里的复仇大战没有发生，仅仅是抓到仇家想勾搭大当家在外养的一个窑姐的机会，吴中生以给大当家出气的由头，一刀抹了仇家脖子，不过他只给那厮抹了个不太深的伤口，让他在痛苦中挣扎很久才慢慢死去。
之后不久，吴中生趁着和另一伙土匪抢山头的时机，直接逃离了匪窝。从此，没有了报仇的执念，吴中生倒也活得自在。游走四方，有啥维持生计的活儿就干一干，待腻了就换个地方，一年前到了王家父子的矿上，直到李稷也来到这里。
讲着自己的经历，吴中生就像平时跟工友喝酒吹牛时讲述听来的故事一样，有嬉笑有怒骂。李稷听着，很是玩味的看着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他老早就怀疑过这吴二虎是个土匪，等到他动手杀人时，更是确定了猜测。但真的没想到这个看似粗鄙的家伙，绝对是个粗中有细还挺精明的货，连杀仇人都想了个比较万全的借口。
李稷相信这货的话，毕竟，自己真没什么好骗的。
“吴中生，哈哈，还真是好名字。听起来像个知识分子啊！”李稷笑道
“知识分子？又是你说的你那个年代的词儿吧？李稷啊，我是个粗人，但也不算笨。你给我讲过你的来历。咱唠实在嗑儿啊，你说那玩意儿，他妈的连戏台子上都编不出来，按说我是真不应该信。但我就是觉得你可信。至于你跟东家谈的事儿，我听不懂东家那些绕来绕去的话，但你要干啥我还是知道的。放心，我已经没有牵挂了，活一天算一天，别管你做什么事儿，别是太伤天害理的，我都帮你。”
没错，李稷没有像某些穿越者那样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他需要排解，需要倾吐，所以他曾把自己的经历告诉过吴二虎。当时他的想法是“反正也特么没人信”。现如今，有了吴二虎这话，李稷心里又踏实了不少。人是社会性动物，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需要有同路人结伴才有安全感。至于李稷要干的事儿，就是可能会掉脑袋的行当，他更希望有人一道才好。
“太多感激的话不说了，谢谢吴中生大哥了。”李稷说得很正式。
“还是叫我吴二虎吧，本来的名字反而不习惯了。”
“好的，吴中生。”这次李稷说得很不正式。
吴二虎：……
……
因为昨夜被宝瓶山土匪袭击还遗留了一堆破烂事儿，王显宗王圣惠父子又忙碌一上午才全部处理妥当。而矿上的采挖也因此延缓，只是用了很少一些人维持必要的劳作。李稷和吴二虎则招来此前一起射杀土匪的猎户们，询问是否愿意加入护矿队。结果几个人里只有一个名叫罗四海的，也就是那个能射穿野猪的汉子愿意加入。其余人则是在听了李稷的要求之后自认为接受不了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选择放弃。
至于李稷的要求，其实在李稷自己看来属实不算苛刻。比如工作时间不得饮酒，、站哨期间不得吸烟，不许碰福寿膏等毒品，不得逛青楼乱搞男女关系，下级对上级绝对服从，以及每天固定进行格斗、射击和刺刀训练，还有攀登、伪装和战术训练等。
对李稷来说，这些是一支武装力量必须要掌握的基本技能和基本职业操守。但在这个时代的多数人看来，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一样，拿着刀枪看好矿场就行了，咋还能不让逛花街柳巷呢。对了，也不让逛赌坊。那赚钱还有啥意思！
“我说，你这是想将来改朝换代啊？”吴二虎坐在一张椅子上，边擦拭着手枪边笑道。“等你登基那天，记得让我当个丞相行不？”
李稷卷上一根旱烟，点着，猛吸一口。“改朝换代应该会有，皇帝……应该不会再有了。”
“啥？没皇帝？那他妈不全乱套了吗？”
“现在还有皇帝，不也乱套嘛。”
吴二虎听了这话一愣，旋即想一想，觉得也对，于是就不再理会这些，继续擦拭手枪。
“不能在矿上招人了。”
“为啥？”吴二虎不解。
“矿里人互相都熟，招来了容易拉帮结派。不好管啊。”
吴二虎又觉得李稷说得有道理，点点头，“那你打算从镇里招人？”
“暂时只能这样吧。”说罢，李稷抽出桌下一张草纸，拿起炭棍在上面刷拉刷拉地写着。然后从相隔很远两个位置，分别喊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矿工。等两个少年走近作揖之后，李稷拿出一些铜板塞给两人，“二位兄弟，你们拿着这张纸，去镇上找个写字先生，把这玩意儿写上三十份，贴到镇上各处热闹地方。”
“哎，好嘞。”两个少年答应得干脆，转身就要走。
“等会儿。”李稷又拿出一小块儿碎银子递给两个少年，“铜板是给写字先生的，你们敢扣下，我找你们算账。碎银子是给你们俩一路吃喝的，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队长放心，我们不敢。”两人纷纷答应着。
“一路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什么都可以不要，保命要紧，知道吗？”
“多谢队长挂念，多谢……”
在这两个少年眼里，李稷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还把他俩的死活当回事儿，属实让他们受宠若惊，道谢后连忙离去。
吴二虎擦完枪，有点儿疑惑的道：“派一个人就能作的事儿，干嘛安排俩人？多费银子。”
“互相有个照应嘛，也是互相有个监督。”李稷回应。
“李稷，你真是滑头。我越看你的行事做派，越觉得你像一个人，一个你给我讲的故事里的一个人。”
“像谁？”李稷问。
“张作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