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就是个疯子
她同良工打招呼。
“良工叔叔，好久不见了，不过你好像瘦了好多啊？”
“上次忘了告诉你了，阿爹发现你不见之后很伤心，哦，弟弟也很伤心。不过，我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活着，就只好让他们伤心了。”
良工麻木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平玥翘着腿，坐在墙上，红衣黑靴，手上依旧戴着色泽深厚的檀木镯子。
她单手托着腮，居高临下地望过来，“过了这么久，良工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她皱着眉头，带着点苦恼的样子说，“良工叔叔要是太蠢的话，我会不高兴哦！”
良工麻木且疲惫，如果平玥早点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会歇斯底里地问她。但平玥出现得太晚了，晚得他的所有心气都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消耗殆尽了，他低声无力地说，“平玥，你究竟想做什么？”
平玥从高墙之下一跃而下，她身形瘦小，还没长到良工的肩膀，她比了比同良工的身高，气馁地跺脚，又爬到树上去了，只为让良工仰望她。
她用良工能听清的声音嘟囔，“都怪阿楹弟弟长得太慢了，害得我也要长得慢，不然，我现在铁定能长过良工叔叔。”
她踩着高大树木的枝丫，坐在上面荡着脚丫子，又举起手来欣赏自己手上的镯子，也不管良工乐不乐意听，得意洋洋地说，“良工叔叔，你知道吗！我本来都不想戴这个破镯子了，但是上面有阿楹弟弟给我画的画。”
“唉！”平玥矫揉造作地叹了一口气，看见良工没反应，还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不过这不影响她的发挥，“阿楹弟弟真是的，这样一搞，我都不怎么好丢它了，只能勉为其难地戴着了，谁让这是阿楹弟弟的心意呢！”
阳光里，平玥高高地举着那只镯子，小叶紫檀木的气息已早早散去，色泽纹理皆是一绝，只是外侧一个小小的、别扭的划痕破坏了完整又好看地纹理。
那划痕还不整齐，歪歪扭扭的，波浪叠生，这丑陋的划痕还不止一道，有三道。三道的位置还上下不一，中间还用同样不好看的划痕将它们联系在了一起，只是太浅太轻，要专心留神才能看见。
这些刻画线，组合成了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生生将小叶紫檀木本身拥有的完美纹理毁了个一干二净。
平玥乐滋滋地摸着它，炫耀似地朝良工补充，压根儿不管她同人家距离了那么远，人家向上望，又是逆着光的。
“这可是阿楹弟弟亲手刻的枫叶，非常好看，而且独独给我一个人刻了。”
她强调，“也就是说，阿楹弟弟亲手刻的枫叶，只有我一个人拥有，连阿爹都没有！”
她嘴角咧得要跟太阳并齐，下巴也扬着极高，她得意忘形地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阿楹弟弟最喜欢的是我！”
平玥在高处向良工投来鄙夷的一眼，“我说了这么多，良工叔叔可懂了？”
良工木讷地望着她，像极了枯萎的树干，只剩下腐烂的木桩立在原地，但一有风吹草动，这截枯木朽株，就会随风而散。
平玥的脸色变化极为丰富，洋洋得意的神色转瞬化作愤然，她怒其不争，“良工叔叔真是大傻子！”
“当然是我嫉妒良工叔叔了，我都不能陪在阿爹和阿楹弟弟身边，凭什么你可以！”
“而且良工叔叔不是一直想报答阿爹的救命之恩，阿爹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很痛苦，当然得有一个人陪他痛苦了！”
平玥理所当然又恶毒地说着。
良工木然的神色变了，他痛苦又愤怒地吼道，“我撞见那件事情不是意外，是你设计我去的！你为什么选中了我，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明明宫里还有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人……”
他抱着双腿，蜷缩在地上，神色痛苦又茫然。
平玥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她居高临下地审判他，告诉他苦求的答案，“当然是因为你同阿爹最亲近，阿楹弟弟也心心念念着你……”
“我看你最不顺眼。”
男人痛苦又压抑地哭着。
平玥坐在树上，歪了歪头，小叶紫檀的镯子磕着树梢，她故作天真又恶意满满地问，“良工叔叔，你哭什么啊？我后面不是把你救下来了吗？”
“当初是我侥幸从陛下手里逃过一劫，你根本没想着救我。只是意外撞见我活下来了，才一时兴起，把我捡回了这里。”
“你看我，根本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个好玩的玩意儿，一个逗趣的乐子。”
“不要在这里装慈悲，你就是个坏种，你就应该不被主子和小主子喜欢，你会给他们带来厄运的。”
良工红着一双眼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反驳着她，他诅咒她，“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为什么要去主子身边，为什么要装出另一副样子欺骗小主子。总有一天，主子和小主子都会发现你的真面目，他们会远离你，会永永远远地讨厌你。”
平玥从树上跳下来，小黑靴一跳、一跳地踩在地上，将她揪下的落叶一并踩在脚下，听了良工的话，她非但不生气，还兴高采烈地笑起来。
她低下头，一格一格踩着板砖，不足成人半掌大的手流畅地耍弄着锋利的匕首，锋芒衬着洒落遍地的金光，刀身反射的光芒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她疯狂地笑起来，美滋滋地对良工道，“本来想杀了你的，但良工叔叔突然变得有意思了起来，那我就再养一养你吧！”
“我等着——”
匕首从她手上脱离，如弓箭离弦，深深地刺入树干半寸，她森然道，“良工叔叔说的那天。”
“良工叔叔可一定要好好活到那时候哦。”
“哦，对了。”
平玥踩在两格的间隙中，抬起头朝良工看了一眼，“我还忘了告诉良工叔叔一件事，我现在改名了，叫桑枫玥。”
“哦，阿楹弟弟很快也要改名了，他很快就要叫平楹了。”
桑枫玥晃晃自己的枫叶手镯，“毕竟我不是很喜欢有人和我用同一个字，阿楹弟弟也不行。”
“再跟良工叔叔说个小秘密吧，其实我看到阿楹弟弟的第一眼，我就想杀了他！”
“凭什么阿爹只要他，不要我！凭什么他过得无忧无虑，我却要受人欺辱！但是他太可爱，又同我长得那么像，我就突然不想杀他了！”
桑枫玥烦恼又苦闷地同良工分享，“可是有时候还是很想杀了他啊，所以只能把他放到阿娘的眼皮子底下喽，由我来当阿爹的乖乖孩子！”
“阿楹弟弟刻得这个小枫叶以后就属于我，良工叔叔下次别叫错名字哦！”
“不然我可能杀了你哦。”
“今日我要阿楹弟弟玩布偶，就不和良工叔叔聊了，良工叔叔，我们下次见哦。”
良工指着那幅眼尾有痣的画中人，跟微生清絮说，“她就是个疯子，她想杀了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