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1章
大破方家寨，枭首方家寨当家方潮，靖海王楼自牧与明威将军韩淮临带领的咸渊水军一战成名。
咸渊水军船强兵壮，锋芒锐不可当。
此后的几个月时间里，楼自牧与韩淮临就跟收割似的，把咸渊沿海大大小小的海贼都清剿了个干净。
从此后，咸渊沿海为之一净，附近海域再没有敢打咸渊主意的。
咸渊水军清剿海贼期间，陆上的商人们都还在观望，大海商周中却往东南边的外藩跑了一趟。
别人怕海上不安全，周中却不怕。毕竟哪怕海贼猖獗的时候，他的势力也只在方家寨和海王岛之下，底气实在足得很。
何况有市舶司的支持，曾经没法采办得到的咸渊上品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等好物这回通通都上了他的船，更是让他在东南边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他从外头带回来的不仅有珍贵的宝石香料等物，还找到了宋时心心念念的棉花和辣椒。
可惜等到周中回到润州的时候，宋时已经跟着大获全胜的水军回京了。润州城里只剩下留守的韩淮临和仍在市舶司劳心劳力的叶迟。
正是阳春三月的好时光。
宋时这回是乘着水军战船沿着咸渊海疆北上，至与京城奉都最近的海港城青津登陆。再从青津转陆路上马车，行了近一天的时间就到了奉都东城门。
掀起车帘，宋时往后看去，浩浩荡荡的一万水军精英跟着上陆，进京接受封赏。
往前开，东城门口列着文武百官，太子楼自恒与太子妃贺明颜站在最前面，等待着凯旋的英雄。
宋时都跟着激动起来，心潮起伏澎湃。
楼自牧来到宋时的车前，伸手将人拉上自己的战马，催着往前奔跑，直到迎接仪仗之前才翻身下马，牵着宋时站在楼自恒与贺明颜面前。
兄弟两个四目相望，明亮若天空炯然辰星。
楼自牧拖着宋时的手，猛地下跪：“臣弟楼自牧，携宋时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幸不辱命，咸渊水军清剿海贼，涤荡海域，今日终还咸渊海上清平。”
楼自恒与贺明颜分别把楼自牧与宋时扶起来。
“做的不错。”楼自恒矜持。
贺明颜直接拽着宋时的胳膊，转头就往城里走：“让他们哥儿俩抻着去。小时累了吧？咱们回家好好休息。阿爹说了，让你睡上三天三夜。什么时候睡够了，什么时候再进宫给阿爹请安就行。”
宋时知道皇帝向来体弱多病，也不禁关切：“官家……”
“嗯？”
“皇伯父……”宋时赶紧改口。
贺明颜还是笑着点了宋时的鼻尖一下：“先饶了你，等以后你和三郎成亲了，看你改不改口。”
宋时红了脸，倒也没反驳：“皇伯父又病了？我应该先去给他请安的。”
贺明颜苦笑：“得了，你们俩就是现在进宫，阿爹也没力气跟你们说话，还是都先歇着吧。”她看见宋时皱眉，又笑了，“你也别担心，阿爹的身体一直这样，累狠了就得病些日子，养好也就是了。”
宋时乖乖点头：“那等皇伯父好了我再去。”
贺明颜凑到宋时旁边悄声：“其实也是因为封赏没定下来。韩淮临和招安的其他水军将领都好说，你和三郎的李鼎他们拉扯得厉害。毕竟楼自演通敌叛国是个大事，李鼎他们少了用来制衡你姐夫和三郎的人，心里不舒服呢。等你姐夫把他们都压制了，咱们风风光光的受赏。”
水军驻扎在城外，楼自牧和宋时回了靖海王府。
这一歇就是好几天。
宋时还好，楼自牧在两天后身上就长草了，天天闲得不痛快，就开始往外跑。他也不出城，就奔京中禁军，专门找禁军里那些将领们“切磋”，把人打得简直恨不得闭门写个牌子“不准靖海王入内”。
就在楼自牧蹦跶得欢的没几天的时候，某日傍晚归来，他发现老老实实宅在家里的小蜗牛不见了。
并且从此之后，宋时比他往外跑得还勤。
楼自牧酸得直冒泡，堵在宋时门口专门候着人回来抱怨：“小蜗牛，你抛弃我了。”
宋时听得一头雾水，满脑袋问号。
“小蜗牛，你天天出去，我都三天没见着你了。”楼自牧说得幽幽噎噎，活像个独守空闺的怨妇。
宋时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楼自牧，你正常点！不然立刻转身出去，别说三天，我让你半个月都见不着我！”
楼自牧连忙正经起来，堵着门不让宋时跑：“小蜗牛，你扪心自问，是不是冷落我了？这么些天咱们两个没见着面，你就不想我？”
宋时冷笑：“那我也问问，到底是谁先跑出去的？你一整个白天都不着家，难不成还得让我天天守着等着你？”
楼自牧语塞，垂头嘟囔：“那我晚上都按时回来啊，天天都要跟你见面的……哪像你，有时候还夜不归宿。让我到哪儿见你去？”
这一点宋时还真是有点理亏：“那不是……研究起来的时候……就忘了时间么……”
楼自牧索性把自己往宋时身上一挂：“我不管，以后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就当我是个挂件就行。”
宋时拖着硕大一个“挂件”路都走不动，只能好脾气的劝：“以后我按时回来好不好？这几天都跑将作监和军器所，他们有些东西想造，就来找我一起研究。”
“是找你一起研究，还是逮着你让你帮忙？”楼自牧可太清楚了，“怎么，他们那边的匠人都是废物，离了你什么都干不成了是吧？那我索性跟大爹爹请旨，废了将作监和军器所算了，有养他们这些废物的钱，不如全给你。”
宋时听得心里一动，有个模糊的想法浮上来。
“小蜗牛，明儿你带我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那些家伙是怎么欺负你的！”
靖海王绝对的说到做到。
宋时再去工部的时候，就多了个“背后灵”。
“小宋郎君！”
军器所门口的吴岚和将作监门口的周京华早就等着人了，一见着宋时就呼唤。随即两人对视，眼中全是杀气。
“昨儿小宋郎君就去的军器所，今儿怎么也该来将作监了！”
“我们昨天琢磨的东西还没做好，怎么也得先把东西造出来再去你们将作监吧？总不能半途而废。”
原本关系好得跟亲哥俩似的人，就因为一个宋时“祸水”，差点当场大打出手。
宋时赶紧把人拦住：“一起去军器所。正好军器所这边的东西也需要将作监帮忙。”
“好嘞！”周京华屁颠屁颠的赶紧叫人，涌进军器所的院子。
楼自牧想到了宋时受欢迎，但没想到可以热情到这个份儿上。以至于他才刚跟着宋时走进军器所，就被一群“没大没小”的匠人们给从宋时身边挤开了。
不过是转眼功夫，他与宋时之间就隔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匠人。要不是他身高有优势，连宋时的脑瓜顶都看不着。
楼自牧牙痒手更痒，很想把那些没眼力的匠人们都给拎起来扔出去，只剩下他自己把持着宋时。
然而这些也只能想想，楼自牧一把薅住吴岚，没好气的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进去了能看懂还是能听懂？”
“王爷，我好歹也在军器所这么些年了，哪怕以前不懂，耳濡目染到现在也多少明白一些的。”吴岚失笑，倒也没跟楼自牧犟，“王爷要是觉得没意思，不如我带王爷在军器所走走看看？”
楼自牧没动窝，下巴示意宋时那一圈人：“你们天天把小蜗牛请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提到正事，吴岚严肃起来：“不瞒王爷，还是小宋郎君那发条偶人的提点。”
宋时在御前提过，发条偶人的机关若用在日晷上，便可以做出定点报时的来。之后将作监的人就没日没夜的研究，还真让他们做出来了。
一个比人还高的座钟，最顶上就是仿日晷的圆盘。一圈是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报一次时。其中每个时辰又被划分为十二份，暂称十二支。圆盘上两个指针，一个粗的对应时辰，一个细的对应十二支，通过指针的指示，就能知道时间是某时某支。
在宋时看来，这就是依着古典计时特色的时钟。比起来没有他那个时代的钟表那么精确，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完全足够了。
吴岚是军器所提点，在进入军器所之前，他也是上战场的将军。不过是因伤不能再往前线去，便被调到军器所休养。
对于战场需要，吴岚比军器所的匠人们更敏锐。
他见了座钟之后，就找周京华问，能不能做个小的，能随身携带的钟表。这样战场上就不用担心战场上误了时辰。约定好时间行动的时候，也不怕两边配合不准。
但在军器所离，吴岚对匠人们提出来的要求却是往另外一个方向。
“王爷，我就想着，既然机关能准确控制钟表的时辰，那有没有可能也准确控制火药的时辰？若是可以在安置好火药后就撤退，等到固定的时辰让火药爆炸？”吴岚憨笑，“只是军器所的匠人实在做不来这个。我也没办法，只能请教小宋郎君了。”
吴岚只一讲，楼自牧脑子里已经演示了无数种便携钟表和定时火药的战场用途。这两个要是做出来，尤其是定时火药，那简直就是大杀器。
楼自牧被吴岚说得心绪起伏。
而在人群中听着匠人们七嘴八舌的宋时，慢慢却皱起眉头。他打了个手势，止住众人的话：“说来说去，你们都还是在等着我来设计研究？”
“小宋郎君，毕竟咱们这些人都不如你懂得多么。”周京华打哈哈，“实在是只能仰赖你啦。”
宋时绷紧脸，转向前一天还跟他讨论得有来有往的军器所的一位匠人：“昨天咱们说的那些，你试验过了吗？行不行得通？”
“这个……”军器所的匠人迟疑，左右看看，“那个不是我提的么？小宋郎君你也说可能不太行，我就没再试。”
宋时深吸口气，又看向将作监那位主要研制出座钟的匠人：“座钟你做好了，便携的怀表呢？原理都是一样的，主要还是大小问题，重点在于怎么控制在小巧精确。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做好怀表了吗？”
“我……”将作监的匠人举起手赔笑，“小宋郎君，你看看我这糙手，像是能做那么精巧的玩意儿的吗？还是小宋郎君你能者多劳……”
宋时气得摔了手中的笔：“怎么着，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不都是整个咸渊最精英的匠师吗？你们将作监和军器所的人研究出来的物件不是上供的就是武装军队的。你们不是一直以此为骄傲吗？”
周京华忙安抚：“小宋郎君息怒。也不是他们不好好研制，实在小宋郎君你的那些技艺他们以前都没见过，就算是模仿也有限不是。还是小宋郎君你的脑子好用，手也更巧。”
宋时瞪着周京华：“你闭嘴！你说的这些都是开脱之词。只凭着我的发条偶人就能研究出座钟的人，怎么可能做不了怀表？看着我的船舰模型就可以造出适合战船的火炮的人，怎么会在火药上卡得半点进展没有？”
一时所有的匠人都噤声了，羞愧涌上，一个个耷拉了脑袋。
“你们不是不行，你们就是依赖惯了。”宋时渐渐放缓声音，“我只是个船舶设计师，我不是万能的，我会的也有限。在船舶以外的领域，我能给你们的只有启发，我可以给你们讲一些你们从未接触的知识，但如何应用，怎样更上层楼，全要靠你们自己。”
“我们，我们能行吗？”匠人们听着宋时的话，问出来的时候满是不自信，“在小宋郎君你之前，我们真的没想过可以这么做。我们比起你实在差得太多了。”
“我能做一个启蒙者，也愿意做一个启蒙者。”宋时环顾匠人们，慢慢激发他们眼中的光，“但是往前探路的，终究还得是你们。科技进步，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随着知识的普及，培养更多的人才。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带来一个繁荣昌盛的咸渊。相信我，你们能做的，远比我一个人能做的，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