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这一日的中秋宫宴比往年晚了两刻开始。
帝后、太子和两位王爷是一起从皇后的仁明殿过来集英殿的。随行的还有一位少年，与靖海王并行。
倒是宋时看了个稀奇，他惊讶的发现，殿上颇有几位身着朝服的女子同列，看地位并不比其他百官低。其中最夺目的，就是年轻美艳的太子妃。
宋时不禁揪着楼自牧的衣裳悄声问：“在咸渊女子也可以为官？”
楼自牧点点头，也悄声回：“都是祖奶奶那时候留下的规矩。皇室女子为官只要通过考核即可。若是民间女子，则要先自梳明志，之后便可与男子一样参加科举。”说完瞧见太子妃，又偷笑着跟宋时讲小话，“嫂子之所以愿意嫁给我哥，就是看中了入朝为官的便利。”
宋时十分佩服他这位穿越前辈。
随着皇帝宣布开宴，歌舞起，宫灯照，集英殿里很快热闹起来。
宋时也没有什么参加国宴的自觉，看见桌上丰富菜品就想下筷子。
结果就被楼自牧按住手，憋着笑提醒他：“小蜗牛，这是看盘，只给看的，不能吃。”
宋时一脑门子问号。凭什么放这么多好东西就只给看啊！
楼自牧按着宋时，抬手招呼西东过来：“伴伴，把我东西拿来。”
西东抿嘴一笑：“还是小王爷会宠人。”
宋时不明所以。
不一会，西东就带着一个小匣子过来，放在楼自牧面前。
楼自牧在西东的伺候下浣手，擦干，才打开匣子。
宋时就看着，楼自牧在打开匣子的刹那神情都变了，没了那些正经不正经的笑意，神容肃静起来。
匣子里是一只香炉，几排瓷瓶儿，还有几个不同图案的香篆，和香箸、香匙等香器。
楼自牧将香炉取出来，放置在桌上，打开香炉盖，一手扶香炉，一手用香箸理灰，之后再用香匙压平香灰。
等香灰压好，楼自牧选了个如意纹的香篆轻放在香灰上。再挑了个上面贴着“笑兰”签儿的瓷瓶儿打开，倒出香粉填充在香篆的镂空处。
之后那只向来拿剑使枪的手稳稳提起香篆，半点香粉不会碰落，就见香炉底下留下个清晰分明的如意图纹。
楼自牧到此才在唇畔显出个轻微到容易被忽略的的笑意，转向宋时：“小蜗牛，要不要来玩玩？”
宋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好奇与跃跃欲试：“玩什么？”
“你来点香。”楼自牧把宋时搂在怀里。右手执着宋时的右手，带着人用火折子点燃香粉。
宋时只闻见一缕幽香，如兰悠远，清和宁静。随着香粉燃烧悠悠荡荡的飘出来，盘旋在宋时与楼自牧面前，再一点点散开。
宋时完全被吸引了，盯着燃烧的香篆纹目不转睛，连什么时候太监宫女们上来撤了他们面前的看盘换上正式菜品都没注意。
而更多的人则看向宋时的目光变了。从一开始的视若无睹，到现在简直要把人供成祖宗。
楼自牧满意的审视百官的神情变化，更满意自己抱了满怀舒适自在的小蜗牛。
等到宋时终于把目光从香篆上收回来，都没注意自己已经被楼自牧抱了多久，又被楼自牧投喂了多久了。
他羞红了耳朵，一溜的从楼自牧的怀里钻出来，正左顾右盼的，却一眼见到贴着殿门口溜边儿进来的叶迟。
宋时忙向叶迟招手。
叶迟先愤愤刮了楼自牧一眼，才问宋时：“小时，他没欺负你吧？”
宋时笑着摇头：“牧一直护着我呢。”
叶迟讥嘲：“他倒是护着你，就劳累我了。才刚在殿里坐下，就被太子殿下的人召唤去把东西搬来。小时啊，可怜你叶哥我来来回回的跑了这么久，还饿着肚子呢。”
宋时忙给叶迟塞了个鸭鹅包儿：“叶哥先垫垫肚子，坐下慢慢吃。”
叶迟吃着包子拍宋时的脑袋：“还是我弟心疼哥哥。”
楼自牧不满的把叶迟的手拍开。
叶迟再瞪楼自牧一眼。
宋时就坐在那儿吃吃的笑。
叶迟也没久待，转头就奔殿末角落里自己原本的位置去。
倒是宋时注意到，西东在楼自牧的示意下去太子身边说了几句什么。太子又去皇帝跟前悄声耳语。
之前还奄奄的皇帝便提起精神问：“朕的小传胪小翰林回来了？”
叶迟赶紧向皇帝跪禀：“微臣参见吾皇。”
皇帝亲切和蔼的问候：“你打理好外祖的事了？节后也该回来为朕分忧了吧？”
“是。”叶迟恭敬，“谨遵圣旨。”
“三郎那个讨嫌的让你来回折腾取东西，一会儿让他再好好的谢你。”皇帝笑问，“东西可带来了？”
“是。”叶迟回禀，“东西就在殿外。”
皇帝见问，东西自然马上呈上。
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木箱子被八个禁军抬上来，放在集英殿正中。
皇帝看着那大件的玩意也在眼中显出兴致勃勃，他一指楼自牧，吩咐：“三郎，你要来的东西，就由你来展示展示吧。”
楼自牧却把宋时推上去：“东西我也没见过，小蜗牛被叶二郎拖去开店，两个人秘密做了什么，我到哪儿知道去？还是让小蜗牛自己给大爹爹您展示吧。”
宋时被推到前面，与叶迟对视一眼。
叶迟不禁笑了。
宋时也跟着笑。
两人让一旁的禁卫掀开罩在上面的木头盖子。
里面显露出来的是个尺高的圆形台子。台子上站着一圈比真人略矮一些的木偶人，每个偶人动作各异，手里的东西也各异，看起来是百戏杂耍的样子。唯一相同的，便是偶人们或顶或提或举或踩着一盏灯笼。
这些偶人背对正中一个圆柱，背后伸出一根金属杆子，与圆柱相连。圆柱上雕镂着盘龙彩凤，顶端一盏龙珠灯笼。
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大型花灯，除了造型奇怪一点，也没见出什么特别。
“还请陛下下命，熄了殿中灯火。”宋时站在花灯旁边。
皇帝同意。
集英殿中灯火全熄，刹那黑暗。
宋时在花灯的台子上按下一个机关，花灯就陡然亮了起来。
从最顶上的龙珠灯笼亮起，逐渐向下，一盏盏自高向低下去，竟然完全不需要人亲手来点，全是自动亮起来的。
更神奇的是，那些偶人也跟着动起来。百戏杂耍耍得有模有样，动作流畅自然，昏暗的灯下乍一看还以为是真人在动。
这个机械走马灯顿时引起百官惊叹，不少人走近来仔细观赏，赞叹不绝。
皇帝虚弱的笑了：“好，不枉我坚持等到现在。传朕旨意，着宋时为工部行走，即日上任。”
满殿哗然。
楼自牧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只替宋时开心。有他在，自然也没人敢来打扰宋时。
宋时兴奋得脸上泛着粉，眼睛里仿佛还映着机械走马灯的红光。他的目光穿过人群，也落在楼自演身上。
此时的楼自演已经离席，正被一群翰林院的老学究围着，表面上相谈甚欢。倒是叶舒延这时也凑过来，显然惹了他的不悦，让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宋时看不明白，今儿一天所见，感觉楼自演这个主角跟他心里主角该有的形象相去甚远。
楼自牧顺着宋时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挑起一丝蔑笑，揉揉小蜗牛的脑袋，在人耳边轻声：“等我给你报仇。”
宋时一愣，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楼自牧已经起身，一副喝多了酒的样子，晃里晃荡来到大殿正中。
所有人的视线唰的全集中到楼自牧身上。
皇帝没忍住乐了。
太子楼自恒的脸黑了。
“皇伯父，今日既是中秋，儿臣愿以一舞助兴。”楼自牧歪斜着身子，施礼也施得七扭八歪。
皇帝纵容颔首：“三郎有心了。”
楼自牧抬头，咧开嘴，展示一个爽快的笑容。下一瞬目光陡然钉在楼自演身上，如电疾射，精光四溢。
楼自演不自觉一个哆嗦，手一抖，杯中酒就洒在袖口。他忙谢过周围的老翰林们：“诸位，失礼了，容我先去换件衣裳。”说着就往外殿外走。
然而没等楼自演走出大殿，一道剑光突兀的从天而降，迅雷激烈，像要把他斩成两半。
楼自演吓得惊叫一声，一把抓住个老翰林挡在自己面前，整个身体簌簌发抖。
那剑光劈空而来，倏然而定，削薄剑刃雪亮森寒，越过被挡在前面的老翰林的脖子，点在楼自演的眉心间，映照着楼自演吓得惨白的脸，丑陋扭曲。
楼自演自己都被自己映在剑身上的面容骇住，没站稳跌坐在大殿的门槛上，屁股又硌得生疼，害他半弹起来，终究又腿软的跌下去，顺带脑袋撞在门框上，上下一起疼得哀叫。
“哈哈哈哈！”手中握剑的楼自牧大笑，回身踉跄着再起剑舞，满殿里就见他飞身腾跃，带着剑光如雪如霜，洒了殿前夺目生辉。
楼自演出丑了。
楼自牧痛快了。
宋时扶额了。
甭管这个主角到底像不像主角，他也都还不想当炮灰啊。
这边千方百计的琢磨怎么才能修复楼自牧和主角的关系，保楼自牧的小命儿，那边楼自牧就把这个任务从简单模式直升噩梦模式。楼自牧要继续作死下去，真搞到炼狱模式那宋时就要考虑放弃任务了。
等到一舞罢，楼自牧抛了剑出去，空着双手开开心心回来，向小蜗牛邀功：“怎么样，痛快吗？楼自演敢对你出手，他就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