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桐君府
晚上池鸣就没有让车夫赶路,而是选择在县城住一晚。
他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给李余生他们开的也是单间。
县城的住宿并不贵,只是吃食上就没有自己动手那般可口。
没有夜市可逛,池鸣早早吃过晚膳后就躲进了自己房间。
期间又叫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这才掏出许久都不曾翻过的杂书,躺在油灯下看了起来。
长夜漫漫,看书倒是能打发时间。
只是这个时代的故事又短又小,不像他以前在网上看到的,通常是通宵达旦半个月都看不完,主人公的故事能从他这一辈写到曾孙子这一辈。
池鸣看了几个小故事,就不想再看了。
油灯的光太暗,他看得费力,索性丢了书,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觉。
就在他合上眼的那一刻,一个小小的竹管捅破了窗户,一阵细不可闻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呛人的香气在屋内飘散开来。
池鸣揉了揉鼻子,又翻了个身。
随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屋外猫着身子的人等了片刻,这才用特制的木片将门栓打开。
一个黑衣黑裤带着黑面罩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泛着冷光的短剑悄悄的朝着床上熟睡的人逼近。
冷色月光下,床上的人五官轮廓隐约可见。
“真是可惜了。有人花大价钱让我来杀你,你死后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找错了人!”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举起短剑朝着床上的人的要害刺去。
却没想到,下一刻,原本双眼紧闭的人倏地睁开双眸,人也就地一滚,躲过了黑衣人的偷袭。
“你居然没有中迷xiang!”
黑衣人一惊,有些不可置信,他刚刚用的份量都能药倒一头牛了。
殊不知池鸣对于气味的感知异于常人,就连耳力也高于一般人。
在黑衣人捅破窗户纸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
于是他就将计就计,假装昏睡,就想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即便没有,那又如何。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里是我的对手……”
黑衣人还没叫嚣完,吃惊的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
他的后背心正抵着一把bishou。
“……”
说好的手无缚鸡之力呢?
怎么和传言有这么大差距呢!
他就知道五十两银子的差事没这么简单。
池鸣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捆了起来。
“说吧,谁找你来杀我的?”
池鸣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睡意全无,怎么的也要找点乐子不是。
“孙公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小的也是奉命行事。”黑衣人被扯下头罩,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国字脸。
“孙公子?”池鸣皱眉,这么说是找错人了?
他忽然想起傍晚遇到的那个瘦瘦弱弱的年轻人,小声的征询和他换个房间,说自己怕吵闹,想换成他那个不临街的房子。
“孙公子,小真的只是拿钱办事,你就看在小的什么也没做成的份上,绕了小的吧。”黑衣人虽然手脚被捆,可却坚持像条菜虫一样蠕动着身子朝着池鸣做求饶的动作。
“啧,没做成是吧。这要不是我机警,现在怕是成了你的刀下鬼了。”还是个枉死鬼。
“你睁大狗眼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孙公子。”池鸣有点郁闷,莫名其妙就成了冤大头,要不是他有些身手,怕是真的要见阎王爷去了。
“啊!你不是孙公子?怎么会!”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之色,那人脖子上真的没有那颗黑痣,所以真的是他找错人了!
他就说!
要不是他找错了人,说不定他现在都已经成功了!
哪里像现在这般憋屈地被人捆绑在这里。
黑衣人直接躺尸了,内心却已经在疯狂叫嚣。
真他娘的倒霉,首次出师,就宣告失败了。
看来这坏人真他娘的不是那么好当的。
国字脸上都是懊恼之色,就跟煮熟的腊肠一样,暗红暗红的。
“既然是误会,那要不我送你去见真正的孙公子,你看这主意怎么样?”
黑衣人脸上一僵,看到对方脸上冷漠的笑意后,又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这事要是让孙公子知道了,他们一家都完了。
“不,不用,我忽然觉得在这待着挺好的,呵呵。大侠,要不这样,你要是放了我,我就把我身上的五十两银子都给你,如何?”
黑衣人死皮赖脸开始游说。
还没等他说完,人就被人像小鸡崽一样提着领子出门了。
池鸣直接敲开了对面的门。
怎么的,也是他害的他遭了无妄之灾,没理由对面这家伙还能安安稳稳睡在床上。
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公子哥儿开了门,见是池鸣,愣了愣,有点不明所以。
“兄台找在下何事?”言下之意你大晚上不睡觉,扰人清梦可不是君子所为。
“这人原本是要来杀你的。不巧,走错房间了,你自己带回去吧。”
池鸣也不过多解释,将人拎高了点,直接一个晃荡,抛进了对方的房间里。
谁家的东西谁领走。
年轻公子哥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随后像是回过味来,脸上又闪过一丝怒容。
看着对面嘭的一声关上门,他咬了咬牙,也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池鸣这次不敢大喇喇随便睡了,把小狐狸唤出来,让他布置了个简单的结界,这才重新躺回床上去。
后半夜倒是睡的异常安稳。
直到第二日,官府上门把昨夜那个黑衣人领走。
池鸣又在楼梯口遇到了那个富家公子哥儿。
“昨日的事是孙某没有料到的,让您受惊了。”孙希将一小袋银子恭敬地递到池鸣面前。
昨晚他一夜没合眼,从那人嘴里断断续续的了解了前因后果,没想到他的好大哥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他才出门一天,就想着要他的命。
真是难为他了。
若不是他记性好,认出这黑衣人是乡下某个庄子里的下人,那人怕还想狡辩。
母亲说的对,嫡庶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泾渭分明了。
他暗暗捏紧拳头,眼里有着一闪而逝的杀意。
三年前,突然传来母亲病逝的消息,他那时候还在外地求学,等匆匆赶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安葬了。
他那时候就怀疑,一向身体健朗的母亲怎么突然间会得了急病去了。
现在想来,怕是他的好大哥一家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受惊倒是没有,就是耽误了睡觉时间。”
池鸣也不客气,收下对方的谢礼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人眼神已经开始变了。
心境变了,也好,至少不会蠢的再被人拿捏。
他曾经也像他这般无知过。
池鸣抛着手中的钱袋子,最后丢到了坐在楼下的车夫面前。
“给你的路费。”
池鸣还是挺满意这个车夫的,除了饭量大点,没什么大毛病,要是能把人拐回来做他的长久车夫,倒也不错。
车夫正在低头唆粉条,冷不丁哐当一声,桌子上就多了一个钱袋子。
他脸上一喜,暗赞对方是个大方的主。
急忙将钱袋子踹进怀里收好。
这钱得多存点,要过年了,回家总得多带些年货回去,家里的小崽子们也等着他投喂。
池鸣没有在客栈内用早饭,而是摸到街上。
县城虽然没有府城大,倒也是五脏俱全。
池鸣在城墙角一家临时支起来的食摊要了一碗鲜肉馄饨,又从隔壁摊子买了两个肉饼。
卖馄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穿着一件半新的深色棉服。
“大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卖馄饨?”池鸣吃了小半碗,味道不错,要是再加些虾皮紫菜,酸爽的榨菜丝,就合他心意了。
“我老伴腿脚不好,留在乡下务农。小儿子还在县城读书,大儿子和儿媳在城东开了家食铺。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我一个人在家坐不住。”老婆婆叹了口气。
人老了,总想身边有个说说话的伴,可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虽然家里吃的不愁,可真让她坐在家里,她是绝对坐不下的。
她操持忙忙碌碌一辈子,一旦闲下来,就会觉得不踏实。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都要出摊。
这馄饨摊子陪了她二十几年,若是让她一下子舍弃,就跟要了她半条命似的难受。
她对馄饨摊已经有了感情。
馄饨摊养活了他们一家,也让她有了精神的寄托。
“大娘,这馄饨馅你还可以用香菇肉末、韭菜鸡蛋、白菜豆腐、虾仁等。汤底可以用猪大骨熬汤,这样味道会更加的好。口味多了话,吃的人也会更多。”
池鸣想起了曾经遇到过的一个老奶奶,她也是一个人风雨无阻地开着一家馄饨小店。
那手包馄饨的绝技还是他和老奶奶学的。
他有时候觉得,美食不仅仅属于拥有专业水准的厨师们。美食也藏在万家灯火里,即便是最普通的一双手,只要有一颗做好食物的心,都能做出让人味蕾地震的食物。
“小伙子,谢谢你的建议。但是婆婆老了,不想再折腾了。”老婆婆笑笑,继续动作麻利地包着馄饨。
池鸣也没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执着和坚持的东西。
老婆婆习惯了自己的方式。
晚霞铺满天空的时候,池鸣一伙人才赶回桐君府。
李余生和李启是人生头一次出远门,一路上都有种哇啊的惊叹感。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又是好奇的年纪,心里的那丝忐忑和不安也在这一刻定了下来。
“池先生,省城真的好大啊。”
“人也好多啊。”
李启有点庆幸自己的选择,他不想一辈子做井底之蛙。
倒是有些许前世模糊记忆的李余生没有说话,他一直知道这个世界很大,没想到枣云村外的世界比他认知中的还要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