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长生奈何
提起这个话题，应天阙眸色不经意间沉了下来，思绪又飘回到多年前那一个充满血腥与肆虐风沙的午后。
堕仙界自创域之初便陷入了两族内斗之中，当时的堕仙界用人间炼狱来形容都觉得过于轻了。
内斗未平，怎顾外界？
两族内斗的时间持续了三百年，而护界阵法也开启了三百年，将堕仙界行踪隐藏抹净。这便是为何其他六界之人觉得堕仙界偏安一隅且鲜少现世的原因。
继承了神职族祸剑一职的应天阙早已厌倦了两族之间的无端厮杀与争抢，便与其妹——乐司远山灵一起出逃堕仙界。
他俩的出逃使得神职族与仙灵族短暂的达成了和平——两族可以无视内斗，但不可放过投奔他界之叛徒。
在出逃路上，应天阙、远山灵与同样出逃的仙灵族三大印之一的海印沧溟鳞相遇。
护界阵法以两族世代守护的秘宝浮光仙箓而运转。要想通过此道屏障，除了取得浮光仙箓将阵法破除外，还有一个最直接但也极度费命的办法——废去与浮光仙箓同出一源的赋灵池所赋予自身的长生功体。
长生对于堕仙界之人来说不过是最无用的东西，平凡而普通，甚至还比不上一名普通修士的杂灵根来的重要。
他们对于长生已经司空见惯了，实在想不通为何外界之人会对这般平淡无用的能力痴狂，进而演变为非仙即魔的地步。
但若要他们自行舍弃，他们也会不忍。只因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是堕仙界几代能人于激荡的黑月冥河中创域的见证，亦是仙神的赐予。
……
但自废之法不可行，需得借助他人之手，否则一个手头不稳，便会直接撒手人寰。
那次出逃的最后，沧溟鳞与应天阙互废长生功体，尽皆重伤，唯靠体内仅存的稀薄灵力支身前行。
三人同步跨出护界阵法，分两路，相背而去。任那阵里多少鲜血染，刀剑之声又如何叫嚣着落下了几条族人之命，他们亦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阵外黄沙依旧连天扬起，遮蔽天地，不一会便将三人足迹尽数隐去，唯余一片黄沙瀚海。
沧溟鳞与应天阙、远山灵兄妹二人在那风沙肆虐的渡境口处匆匆一别后，便迎着一叶行驶于碧蓝湖水中的扁舟而去，不知去向，再无音讯。
他与远山灵此去无相剑境，一待便不知过了多少年。失了长生功体后，他能感觉到岁月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是明显而又张扬的。
他于山野庙观中修心，见惯了各路痴男怨女，直到探着远山灵那微如细丝的气息之时，他才知道长生对于凡人来说，是何其的珍贵。
他已鲜少关注堕仙界之事，及至六百年前才自穹陵秘境内知晓日月休成为了堕仙界新一任的曜圣，统领神职、仙灵二族的事。
内斗了百余年的堕仙界早已将护界阵法撤去，在日月休的领导下开启了对外抢夺资源、开疆拓土的时代。
他心有欣慰，却又不经意间怀念起了故人故事。
“仙友莫要谦虚嘴硬，你所教出来的徒儿，如今都已是一宗大能了呢。”
一道语带魅惑的女声适时响起，打断了应天阙还欲细想下去的桩桩件件。
序梦凤眸微阖，嘴角处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只见她素手一挥，室内的布置顿时由朴素风变成了奢靡，金银玉器堆积墙壁四角，龙眼核大的莹润珍珠连同各色宝石散落一地，在明亮烛火的映照下发着独属于珠宝玉器的柔光。
室内摆件，家具全部大变样，就连角落处蔫了吧唧的盆栽都焕发了生机。一座整体由黄金打造且铺着白虎奇兽皮毛的宝座都被她弄来了。
此刻宝座正独立的放在室内的最中心位置，在宝座的周边堆积着不少的金银宝物，几个红檀木鎏金大箱子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带起不少早已落地的淡蓝色花瓣。
从箱子被塞的撑起来的箱缝口中窥探可知，里面装着的全是金灿灿，白花花的身外物，有些里面装着的甚至还是泛着浓郁金色光泽的上品金灵石。
“吾虽收徒，但从未认真的教过他们一招一式，一念一行。”
应天阙回味着序梦方才所说的话，蓦然又想起了他早些年前对于收徒并传授徒弟武学之事从未上心过。
若说对他们影响最大的，应是为他那四个徒弟操碎心，并将他们四个从淤泥、欺辱、绝望以及阴暗中一一纠正过来并给予他们希望与光明的那人身上。
但那人叫什么来着？他思绪恍惚，倒是一时记不住了。不由得又是一阵低低的笑意自其口中传出，眼底坚冰倒是顺带着融化了些许。
罢了，头疼，不想了。
应天阙不欲就徒弟现今如何优秀这件事谈论太多。他环视了周边一圈后，对于序梦一出场就搞这么大阵仗的炫富行为很是不以为意，眼中视线又垂落在了案前铺着的空白信纸上：
“当年仙友觊觎虚极尘寰剑，吾费尽心思取来，只为换取一丸回梦丹，却不想竟还附赠了吾多年的日月明炉居住权，如今这里的日子该结束了。”
“只望仙友莫怪吾才是。这么多年来，镜渊乃神识之牢的名声可是通过仙友这个劣迹师尊传出去的，不知吾这么多年来收押各界劣迹仙者的费用该由何人来出？”
序梦妖艳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身上穿着的竹兰暗纹罗绣红衣泛着浅淡的金色光华，流光溢彩，分外华贵。
“镜渊之主为七界的平和做到此等地步，有心了。”
“吾如今穷的叮当响，怕是只有一条微如蝼蚁般的贱命可供消遣……”
他把手中由秃毛的毛笔变成的紫毫搁在笔架上后，隔着阵法看着外面的西蛟墨丹与颜舆涯两相对立却毫无动静的画面，再听闻镜渊之主序梦那像看好戏般的语气，应天阙不免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苦涩的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