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烛,火虫
黑色火焰逐渐平息,周遭涌起一阵阴风,将站于高台之上的独阴老眼中的最后一丝怒火给吹灭。
“原来您老躲在这啊,害得我一通好找。”
繁姜迈着轻快的步子自石制栈道处朝着整个洞室最中心的高台走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烟灰味,繁姜拿手在鼻间扇了扇,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喜的神情:
“此处怎会有股烟味?熏得人头疼。”
独阴老背对着她,双肩低耸,并未回话。倒是一直趴在他肩头的猫在听到繁姜的话后,用公鸭嗓般的声线不情不愿的“喵”了一声以示回应。
它耷拉在身侧的脑袋上,一双碧绿色的瞳孔倒映着来人的样貌,漾起一阵浅淡的柔光。
大灰狼瓜瓢亦步亦趋的跟在繁姜的身后,在即将踏上高台的那一刻,它忽而全身毛发炸起,似触碰到电流般,原地跳了一下,随即便将爪子缩回了栈道,不肯再前进一步。
察觉到它的异样,繁姜回头时,只见它将方才踏上高台边缘的那只爪子抬起给她看,肉垫处被烧焦了一大块,还有一股子白烟萦绕在上面,像极了点燃受潮的柴火时发出的那股浓烟。
她将视线重新放回到脚下踩着的地板之上,只见被火焰灼烧过的高台漆黑一片。
虽说她来时明焰已熄,但不断冒着的蒸腾热气以及脚底下逐渐出现的炙热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此地曾起了一场大火。
“来找老夫何事?”
独阴老似刚回过神来般,他将手心中的符灰拂去后,神色疲惫的看向繁姜,微微眯起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打扰。我这边有人误食了磨魂三蕈,特来此处寻求解法。”
繁姜眸中带着淡笑,清亮的嗓音在压抑的空间中透露出一股活泼的生气:
“人我已带来古坟冢,还请您老帮帮忙~”
噼啪。
被烈火灼烧过的高台表面开始出现了裂纹,从独阴老站着的地方开始,丝丝破碎,犹如龟背之上的纹路般,不断向着四周漫延而去。
“磨魂三蕈……”
苍老空寂的声音不断念叨着这四个字,最后变为了一阵沉重的叹息。
“跟老夫来吧。”
撂下这句话后,独阴老便朝着栈道之上走去。
他肩头上趴着的那只猫从他身上下来,仍旧留在原地不动弹,只是时不时用断了的脑袋上镶嵌着的那两颗碧绿色的眼睛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繁姜是知晓独阴老这猫的怪异之处的。他那猫跟普通的猫不一样,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一只猫,但猫的体内装着的却是个人的魂体。
简单来说,那只猫是独阴老最看重的魂奴,至于那人的来历以及其为何愿意将魂体寄居在一只猫身上,她暂不得知。
但由于她总喜欢往那人的特殊癖好上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那人想当猫的观念。
那人的名字叫做“烛”,而成为猫后,它的名字变为了“火虫”。虽然意境差了点,但跟原名意思差不多,被火一点,就能发光。
毕竟贱名好养活嘛,跟她家的瓜瓢一样。
就是不知道是谁将它脑袋给拧成了这样。幸好它现在是只猫,魂体被猫身束缚久了脑子有些退化,朝着猫的思维转变了。不然按其变成猫还如此狠厉的性子,不将拧他脖子的人找出的话,定不会轻易就善罢甘休的。
火虫跟其他魂奴的不同之处除了它是猫形人魂外,还在于它身上拥有自我复原的能力。不管它受多重的伤,只要还留有一口气,便不会死亡。
但这次它被虐的够呛,外伤损及魂体,若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话,估计断掉的脖子都长不回去,看着也挺惨的。
繁姜回头驻足,暗地里“啧啧”了几声,眼睛状似不经意的朝高台边缘处扫去。只见漆黑的地面上尚留有两个还未被完全抹消掉的灰白色人形印迹,想来是独阴老方才又在害命了。
但繁姜可不关心独阴老手底下魂奴的死活,只粗略瞥了一眼那两道人形印迹后便脚步轻盈的跟上了独阴老的步调,一前一后的朝着洞室出口而去。
瓜瓢临走时朝着火虫龇了龇牙,口中涎水直流而下,一副想要将它给吞了的饿狼相。
但火虫懒得看瓜瓢一眼,也不畏惧它。拿爪子拨正自己歪在身体一侧的头后,火虫便转身走到高台边缘处,张开四爪,干净利落的跳了下去。
镜渊之下,日月明炉内。
“吾记得仙友还有一外甥。莫非是仙友于此地自我禁修多年,诸事尽忘,连带着将其一同忘却了不曾?”
一道慵懒的女子声线伴随着浮梦花浅蓝色的菱形花瓣自室内顶部飘来。
轻柔的花瓣不多时就铺了满室,香风微抚间,甚至连应天阙的头顶以及肩膀处都落满了花瓣。
虚无缥缈的红衣人影披散着一头长及脚踝的银灰长发骤然出现于日月明炉之内。
应天阙跪坐于案前,无奈的将面前的书信纸拈起一角,轻轻拂掉覆盖在信纸上的淡蓝色花瓣,同时内心不免自我嘲笑起来:
吾何止有一外甥,还有一妹婿呢。
但他并未将此语道出,只是认命般的阖起了眼眸,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镜渊之主说的是,吾这就准备动身前往寻他……”
他将视线投向一旁的人身上,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真是恼人啊,他连他外甥一面都没见过,更遑论去寻他?
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应天阙自桌案底下掏出自己多年前进入镜渊之时带来的包袱,轻轻吹掉附着在表面上的浮尘后,便将其打开,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一把断掉的破剑,一根干枯的不知名花枝,一个破了的素瓷碗以及一枚荔枝般大小的玉制祥云纹镂空铃铛。
见人不似说笑的样子,序梦本无神情的红瞳中竟然露出了一丝惊愕。但随即她似想起来什么般,语气还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揶揄:
“没想到仙友还真是思亲心切,但遗憾的是,现在你走不了了。你的徒弟上门来闹事,毁吾牢洞,伤吾助力,可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徒弟?”
听到这两字时,应天阙原本平静的眉目中竟现出了几分茫然,而后又化为了一股狠厉,语气中露出的不屑溢于言表:
“吾当初收他们四个为徒,不过是看中他们的天资能力日后可为吾带来的利益罢了。仙友应知吾从不会费力去培养无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