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锦娘
踏入落星坊，古天月才知里面比外面更大有乾坤。
进门就是厅堂，入眼好几排衣桁，上面摞着各颜各色、各种绣样纹路的布料，两边则挂些已经制好的襦裙，都是女子的样式。
古天月以为要挑现成的衣裳，想着不耽误时间，一进门就四处逛了起来。
可她手还没碰到衣料，就被打断。
“姑娘，我落星坊外间的衣物都是有主的，可莫要碰坏了。”
来人声线微凉，甚至带有一丝冷厉。古天月手一抖，立马往宁荨术的方向退了两步。
宁荨术挪了挪步子，不动声色把古天月挡在身后。
“南空坊主好，我带小徒来置办两身新衣。”
南空坊主从内间莲步而出，定在宁荨术跟前，欠身道：“原来是台灵神医莅临鄙舍，方才得罪了。”
“唉，锦娘你。”
宁荨术无奈一叹，上前将这位南空坊主托起来。
“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名唤古天月，性子有些胆小，麻烦你多照顾一些。”
南空坊主不在意地冷笑两声。
“你是怕我吃了她？”说完又看向古天月，“跟我进来吧。”
古天月看向宁荨术，后者点了点头，自己却未动。
“我与门冬去一趟菜市，晚些时候来落星坊接你。落星坊的衣物都是量身定制的，锦娘待会儿带你去量身，你可以先想想要什么样式的点缀，到时候与锦娘说。”
看了眼等在内间门口的锦娘，宁荨术附耳到古天月耳边，轻声道：“别怕——”
怎么可能不怕啊，正与锦娘独处一室的古天月在内心苦笑。
她好想阿爹，好想兄长，好想楚安暮，好想门冬，好想师父，好想刚被锦娘赶出去的那位婢女。
见到落星坊坊主本人，古天月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好奇有多不应该。
自锦娘一出现，古天月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与她独处后，这股威迫感更从四面八方挤压她的身体，让她不敢出一口大气。
“叫古天月？”
古天月努力伸长手臂，任由锦娘摆弄，好努力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丁巳年生人？”
这位锦娘，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古天月有点无法自控地答到：“丁巳年庚申月庚申日，我是那天降生的。”
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锦娘继续问：“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原，原有阿爹和兄长，现已无其他血亲。”看锦娘转至自己身后，古天月悄摸摸地深吸一口气。
“我与你师父相识三十年，外人唤我南空坊主，你师父及师伯向来唤我锦娘，因我今日责怪了你一句，你师父气到喊我南空坊主。”
锦娘越说越不高兴，顿了顿又问。
“你师父，对你好吗？”
古天月在心中琢磨该怎么答。
这位锦娘也太难应付了，说多错多，只能装傻：“我，我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想来，想来是好的。”
古天月明显听到锦娘吐了口气：“第一个徒弟，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啊？”古天月完全搞不懂了。
锦娘给她一种感觉，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晓得堂堂台灵神医，此生只会有一个弟子。
“花样用这两个可好，小姑娘要文静素雅，我看这两个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锦娘终于放下手中的尺子，在旁边的案桌上挑拣许久，递了两块帕子给古天月看。
一块上绣着玉兰，一块上，仔细辨过发现是月光花。
月光花，在北方又称夕颜，是一种出了名命短的花。有这层寓意在，谁能喜欢。
古天月皱了皱眉，拒绝，怕得罪人，不拒绝，她穿起来肯定不乐意。
只是，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穿就穿吧。
“可以的，多谢南空坊主。”
锦娘满意地收起绣帕，朝房外吩咐到：“木孜，带天月姑娘到暖阁休息会儿吧。”
随后告诉古天月。
“你师父和门冬估计还要一会儿，看你眼下一片乌青，昨晚拜师考累坏了吧。你先随木孜去仙月阁休息，待你师父回转，自有人去喊你。”
古天月连连称好，逃也似的跟着木孜离开了。
从魄月阁出来，入眼就是落星坊的后院。
前门看落星坊，气派宏大格外惹眼，从后院看又觉细致精巧，一看女主人就是个会打理的。
绕过莲座影壁，就是一方小小池塘。
池塘内有一座湖石砌成的假山，上面青苔草木生意盎然，还引了流水自假山倾斜而下。
走过池塘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摆着六对桌椅，有六位豆蔻年纪的姑娘在案上学习刺绣。
据木孜介绍，那都是锦娘自民间挑选的弟子。
从台阶绕过一排绿植，就到了院子两旁的长廊，长廊尽头，就是古天月要去的仙月阁。
“这便是仙月阁了，往日里台灵神医来访落星坊，都在此处休息。”
说着，木孜推开门，邀古天月进去。
“阁中备有香果蜜饯，姑娘可自取用。我已经跟坊中各人交代过，不会有人打扰姑娘的。”
“好的好的，感谢木孜姐姐。”
古天月双手合十道谢，目送到看不见人，才进屋把门关紧。
“呼——”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
古天月将手里的小包裹放在桌案上，又把自己丢进椅子里，狂灌了好几碗茶水。
刚吃饱没多久，对香果蜜饯提不起兴致，又没有别的什么事可做。古天月无聊，研究起屋内布置。
仙月阁内桌椅、书案，乃至衣橱、床榻，应有尽有。
古天月踱步至书案前，捡起叠在最上面的一张纸。
纸上文章字迹遒劲有力矫若游龙，但文字过于艰涩难懂，粗粗一看，应是什么济世爱民的大道理。
古天月看不懂，只能移眼至落款。
台灵山宁荨术，庚午年庚寅月，仙月阁书。原来，这是她师父的墨宝。
古天月伸手摸了摸左下角的宁荨术三字，宁荨术，这个名字很称她师父，好听好看也好念。
古天月放下手里的文章，抬眼看书案左侧挂着一幅画像。
那是什么？
古天月好奇心大起，走近去看画像真面目。
只是很可惜，这幅画像被晕开的墨水染脏了，只能看到一点点的裙边飘摇，看起来，画的是位女子。
重新坐回椅子上，又喝了两口茶，睡意汹涌而来。迷迷糊糊间，古天月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在台灵山，宁荨术的那个院子里。
院子闹哄哄的一片。
有楚安暮的声音，有宁荨术的声音，有锦娘的声音，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的声音，以及，门冬边哭边叫的嚎啕声。
门冬有危险？
古天月下意识就想去救他，但用力扯了下身体，却仿佛被强钉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得。
“主人，主人快救我！”
门冬在不停尖叫，人声混杂时几道大笑声格外明显，是楚安暮的声音，他在叫门冬跑快一些。
这样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门冬，因为无甚危险，所以宁荨术和楚安暮他们只看戏不插手。
“阿月姐姐，救我啊——”
门冬跑着跑着，终于发现了古天月的存在，不再绕圈跑，径直跑向古天月。
门冬一个猛冲，从古天月身上跑过。下一瞬息，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
古天月都没看清，就感觉有座大山铺面盖来，窒息感涌上天灵盖，最后，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