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落星坊
有了门冬点的香，两个时辰下来，古天月睡得格外满足。
只是，可能昨夜折腾得太过分，醒来后古天月浑身酸痛，手臂尤其动弹不得。
古天月环视自己的屋子，有种还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两个时辰前，门冬领她到另一处小院。
据门冬说，新小院是年初开始搭的，期间不停加工，上个月刚搭好。
台灵山少有外人踏足，所以除必要的几日请了工匠，其余都是他与宁荨术动的手。
门冬话闸一开就关不上，说这个角他磨了三个时辰，这个板儿是他扶着搭的，那个山石是他从台灵山某处摸来的。团子小小一个，可爱极了。
“主人说，新来住的人有可能是个小姐姐，所以要搭一个新院子，以后阿月姐姐你就住这里，我和主人不会多来打搅。”
之前总听人说，年纪小的姐姐胆儿也比较小，可能会怕生人。
因此，门冬与古天月说话时，声音总是又甜又软。
“好，谢谢师父和门冬。”
古天月勾了勾门冬的鼻尖，这一声声阿月姐姐，听得她心里跟裹了蜜糖似的。
“院里有很多地方空置，主人说了，是种寻常花草还是种药草，看阿月姐姐的意思。”
门冬指着院子的各件事物，与古天月讲哪里是盥室，哪里是书舍。
“哦对了，院门上还缺块匾，主人说待你选好字，到时候交山下人制了再挂上。”
“好的。”
“还有，主人在书房里准备了好些医书、医经，说是要阿月姐姐在回浮屠门前读完。”
门冬说着，突然把声音压低，附耳与古天月道。
“里面还有些话本子，是我偷偷塞进去的，阿月姐姐若觉得无聊，可以拿来解解闷。”
听这话，古天月两眼放光，还学门冬说话。
“谢谢门冬，门冬你真棒。”
“天月，门冬，快些准备，差不多要出门了。”
宁荨术催促的声音响起，原来他一直等在院外。
这么快就下山啦？
古天月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有些失望。
她早上空喝了几杯茶水，睡觉时还不觉得饿。但现在，距离上次进食已经过去九个时辰，肚子空得能吞下一口大锅。
“先前为师与门冬已经采办了一些日常用的物品，但衣物要量体后裁制才合身，我们今日下山主要为这个。”
“弟子晓得了。”
古天月回头看了眼灵毓苑，看来，楚安暮不会同他们一道下山。
三人正要抬脚，一道沉闷的“咕噜”声突然响起，在这风清鸟静的山巅格外显耳。
宁荨术转过身来，又无奈又抱歉。
看看门冬，再看看古天月，宁荨术颦起眉头。
“灵毓苑有膳房，但我与门冬都已辟谷，平日里膳房便成了摆设。是为师考虑不周，等到山下，我们多备些吃食。”
古天月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她这便宜徒弟当的，让做师父的先检讨起自己来了。
“无事无事，弟子，弟子也不算太饿。”
宁荨术笑了笑，一脸欣慰地提议。
“去落星坊前，我们先找家酒楼用膳吧。”
古天月不言语，但门冬狂点头。
他们下山另有捷径。
门冬是个话痨，沿途把上山下山的情况给她讲了好几遍。
原来，在台灵山极隐秘的地方，还有一条被阵法藏起的小路。
自那条小路上下，三刻钟就够一趟来回。
古天月问为何不设易地阵法，那样不是更事半功倍。
门冬说是宁荨术的教诲，非特殊紧急的情况，尽量少用阵法奇术。
该走路还是要走路，该自己动手就不能假手于人，不能有了修为，就忘记寻常人的生活方式。
古天月点头，不愧是她师父。
下到台灵山入口，地面上的几道烧灼痕迹犹显怪异。
门冬凑前看了看，道：“是魑魅流炎造成的痕迹。我已经按照主人指示，给那些沾上流炎的人疗过伤了。他们全都无碍，阿月姐姐放心。”
古天月点头，但眉间还见忧虑。
“怨生门铁补生，是奉师命来台灵山打探消息的，他一下山就回师门复命去了，不会与你朋友碰上。”宁荨术说到。
古天月道了声“好”，一颗悬着的心落地。
宁荨术将视线转移回地面。
思虑片刻，蹲下身用帕子裹了些被烧过的泥土和树叶，小心包好。
“我们走吧。”
宁荨术将帕子递给门冬。门冬随心一动，帕子就不知道给收到哪里去了
下山第一件事，当然是吃饭。
托木镇地处迦兰国边界，近日因台灵山盛会，官府派了重兵戍守，现在还没有撤去。
加上来参加拜师考的尚医道人还没全部离开，镇上一下多了好多人。
已经未时三刻，但街边的酒楼饭馆还在揽客。
一个外乡人，两个常年辟谷，三人随便选了家人最多的酒楼。
宁荨术进门先给小二十文钱，小二立马给他们选了间安静的厢房。
小二麻溜报菜名。
宁荨术看了眼局促不安的古天月，又看了看什么都想吃的门冬，索性叫小二招牌的都上。
一刻钟后，只三个人的桌，被足足九道菜肴直接占满。
上次见这样的海晏盛况，还是阿爹在时，一家三口过节吃团圆饭。
想到此，古天月心里又酸又暖。
古天月喜辣，但门冬吃得清淡，只偶尔过嘴瘾。
菜一上齐，宁荨术便将清淡的菜挪至门冬跟前，又将好鱼好肉挪到古天月面前，方便她夹。
宁荨术还点了壶桑葚酒。桑葚酒香甜且酒意较轻，像门冬这样的小团子也能喝。
“修尚医道本不该太重口腹之欲，但今天是你成为我台灵山弟子的第一日，为师便破这个戒，与你一道享受此刻。”
闻言，古天月忙不迭停住已到嘴边的酒杯，与其碰杯。
“天月多谢师父照拂。”
宁荨术一口喝下满杯的酒水，后又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小徒弟。
古天月小心翼翼抿上一口，立马爱上这味道。
这桑葚酒是真好喝，初入口时清凉顺畅，喝下便觉酸甜可口，罢后酸味涌上，十分开胃。
宁荨术笑了笑，被古天月这稀奇样可爱到。
真的是饿极了，这顿饭古天月吃得心无旁骛。
等她再抬头，宁荨术已经喝上新添的茶，门冬也拍着肚子跟宁荨术嬉闹。
完了！
之前听兄长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须时刻孝敬爱重师父。有的徒弟，师父洗漱时要递盥盆，吃饭时要布菜，更有甚者，师父在内间睡觉，弟子就须在外间守夜。
宁荨术会不会觉得她不讲礼数。
那厢宁荨术揉完门冬的脑袋，抬眼就发现古天月在发愣，笑盈盈开口。
“可是用完膳了？那我们出发去落星坊吧。”
古天月回神，忙点头：“嗯嗯师父，我已经吃好了。”
托木镇不大，从酒楼出来，拐过两条巷子就到了宁荨术口中一直提的落星坊。
落星坊是家衣坊，只是这衣坊，会不会过于华丽了。
华丽这个词或还无法形容这种诡异感。
托木镇只是津地的芝麻小镇，寻常酒肆店铺多为木制，再精致点便是土墙、石墙，且大多低矮。
像之前他们用膳的酒楼，在托木镇客源最多，也只两层高。
而落星坊一间衣坊，来往客人不多，却是朱门高墙，上置六层小楼，全部砖砌而成。每层小楼窗扉外开，上面还挂有小小一颗的铃铛，很是壮观。
不知为何，那些铃铛随风摆动，却不见铃响，许是拔掉了铎舌，不叫扰民。
“你可知，为何这楼叫落星坊？”
“弟子愚钝。”古天月怏怏地摇头。
“并非你愚钝，落星坊只在托木镇有一家，你从未来过此地，所以不知。落星坊一共有七层，除去地面这层，前前后后有九十六扇窗扉，每扇都挂有铃铛。你仔细瞧，那挂铃铛的绳上绑了东西，是一颗小小的夜明珠，九十六扇窗扉，九十六只铃铛，便有九十六颗夜明珠。明珠虽小，但到夜里会发出如月华般的光泽，夜深后自远处看来，便似有星辰坠落，悬停于此地。”
古天月眯着眼去看，果然，吊着铃铛的绳子上还系有一物，白色的，皎洁如月。
只是夜明珠这种东西只一颗就价值连城，落星坊一下挂九十六颗，不怕有歹人来抢吗？
宁荨术像一眼能看出她心里的小九九。
“你不用担心夜明珠会被抢走，落星坊的坊主是位极厉害的人物，连你师伯旭颜医神见了都要怕她三分呢，天下哪有人敢招惹她。”
宁荨术浅浅呵笑两声，解除了她的担忧。
“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师父也要怕她？”
宁荨术被扼住声，好长时间才开口。
“咳咳，为师自然也是天下人中的一份子。你既好奇，为师这就带你去拜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