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影猕猴
古天月从小靠山吃山，再怎么陡峭的山都爬过。
可这台灵山，明明只是沿石阶而上，却前所未有的吃力。
每走一步，空气就稀薄一分，胸腔就被挤压一分。
诡异，好诡异。
“之前听人说，台灵山本就是前辈高人隐居之所，为了避世，特设下护山大阵，百年后前辈骨枯黄土，都未有人能破阵。直到有一天，台灵神医宣布担任浮屠门长老，掌四重门，择台灵山为居所。他闯过护山大阵，后来更是将阵法进行改进，用来当这次拜师考的考题。”
古天月张了张嘴，努力“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八月中旬，正是月朗星稀的时候，但可能因为山里有树影遮挡，暗到什么也看不清。
楚安暮有视感通灵能夜间视物，古天月却不能。
再一个，就是她一直心突突跳，预感很不好。
“有东西，跟着我们？”
古天月突然紧紧拽住楚安暮，一动不敢动。
二人间距离不足一寸，但就在刚才，她察觉一阵阴风掠过，有东西刚从他们中间穿跃。
古天月手一直半抬，那东西穿过的瞬间，布料划过的触感十分清晰。
楚安暮连忙将古天月整个人揽进怀里，轻声问。
“有看出是什么东西吗？”
“像是，人。”
天黑不能视物，古天月索性闭眼，全凭感觉来描绘那东西。
“有手有脚，直立行走，还穿衣服，若不是人，总不能是鬼吧。”
话音刚落，脚边灌木丛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动静越窜越远，很快，在不远处停住。
“嘻嘻嘻——”
那东西隐藏在暗处，发出几声怪异尖锐的笑声，古天月连打了几个冷颤。
那笑声，有点太半死不活了！
“天月，我们背靠站立。”
古天月连忙调整姿势，时刻警惕自己方向的动静。
“嘻嘻——嘻嘻——”
又一阵冷风吹过，声音再次出现。
二人竖耳想听清楚声音的方向，结果怎么听，像四面林子都有。
这诡异氛围，莫不是台灵山还有鬼，而且还是很不怀好意的鬼怪。
“不是吧。”
古天月无奈喊着，一股巨大的推力直冲而来，数不清的手攀上她的腰间，下一瞬力道加注，誓要把她和楚安暮分开。
但只拉开一小条缝隙，推力立马消失，一股冷风掀起她的头发。
这是什么趣味玩法，喜欢推人，还喜欢钻空子。
“它们目前似乎没有恶意，我们慢慢往上走吧。”
楚安暮重新抓稳古天月的手，二人继续往上走。
连着上了十级石阶，身边萦绕的阴风越来越大，怪影发出的“嘻嘻”声也越来越频繁，像是每走一个台阶，就会多上几个怪影，现在已经聚集了一小群。
“楚大哥，你看不见那是什么东西吗？”
古天月悄悄问，如果是人，楚安暮应该能看得到。
楚安暮摇头，但又想起古天月看不到，连忙开口。
“那东西速度极快，蹿到我面前就剩一团糊影。不过你放心，这肯定不是鬼，青瑞竹驱邪，鬼要碰到我，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呢。”
古天月一脸苦相。
“可是，那东西确实没攻击过你，只挑软柿子捏。”她越说越怕，“不会真是鬼吧，或许就因为你是青瑞竹，才只对我动手。”
楚安暮闻言，示意古天月先停下。
二人隔开一小段距离，任由黑暗中的东西窜来窜去。
确定无事，楚安暮环顾四周，从石阶旁的灌木丛摘了片叶子下来，凑到鼻间嗅了嗅。
“传闻台灵山的护山大阵由三大主阵构成，每个主阵又有四个小阵，只要找到阵法规律，就能破阵。”
叶子上有东西，气味很熟悉，楚安暮扔掉叶子，心中已有答案。
既知是何物，剩下的就是对阵之法。
只见楚安暮轻按腰间的空间法器，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小石罐子出现在手心。
楚安暮将罐子里的东西分作几次，往四面八方洒了出去。
“嚯——”
古天月被突然的炒豆子般的爆鸣声吓到捂眼。
再睁开时，就看整个山路一整个灯火通明，周遭一圈的植被上，全部弹跳着一簇簇灰紫色的火焰。
“我天，这是什么玩意儿？”
古天月往紫色火焰挪了几步，伸手去探，是凉的，不是真火。
“我们现在所处的，应该是护山大阵的第一处小阵，鬼影阵。”
楚安暮将石罐子收回腰间，指着林子道。
“你仔细瞧，那里有一双眼睛，天暗的时候那家伙张扬放肆得很，一旦有了亮光，躲得比谁都快。”
古天月跟着楚安暮的手指看去。
果然，在离他们十丈外的地方，一簇黑影隐藏在灌木丛里，若不是紫焰映亮了它的眼睛，古天月绝对看不见它。
“所以，这是什么？”
古天月知道楚安暮洒了什么东西。
托木镇已经晴了好几天，山道石阶旁的灌木丛叶子上却挂有水珠，定然是方才楚安暮洒的。
“那是鬼影猕猴，志怪本子常见，说鬼影猕猴喜欢通过在草木上撒尿圈画领地，凡是它领地内的草木都得被它尿一遍，而鬼影猕猴的尿遇水会自燃，就成了这些紫色火焰。”
古天月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自己被一只猴子捉弄了这么久。
“好好的活物，偏要装鬼，戏弄本姑娘好玩吗？”
“好玩！好玩！”
猴影在树下蹦跳两下，梭梭在山林中穿行，还用它那恶鬼嗓子嘲笑古天月。
古天月捡起石头砸向声源，但鬼影猕猴速度太快，根本伤不到它分毫，反而叫鬼叫声更加戏谑。
“好了好了，据说鬼影猕猴灵智开后有如六岁小童，半通人语，只是性格调皮喜欢捉弄人。它其实是喜欢你，所以一直跟你玩呢。”
楚安暮按住气得满脸通红的古天月，轻声安抚到。
刚出鬼影阵，又入迷宫阵。
二人明明一直在往山顶走，可走着走着，却走回到原点，绕了好几圈还没走出去。
古天月已经精疲力尽，拉着楚安暮坐下歇息。
“所以，这又是怎么回事？”
古天月欲哭无泪，走回原点也就算了，她刚还跌了一跤，到现在膝盖还是疼的。
明明是按照统一步子走的，不知道为什么却踏空了。
幸好楚安暮扶了她一把，不然就不只是摔破点皮，牙都得崩掉。
楚安暮望着指尖的这一簇紫焰，若有所思，良久，他突然站起身来。
“我已经找到破解之法了，你先在这等我，我去取材。”
去而复返后，楚安暮两只手臂，前后衣角，乃至肩上、脑袋上，都挂满了紫焰。
紫焰依风而动，楚安暮手轻轻一指，它们就自行飘起，把自己挂在树杈上。
“你是，拿这个来做标记？”
楚安暮点头。
“从出鬼影阵后，我明显感觉视感被压制了，视物不真切的情况下，很容易受迷幻术影响。说不定我们走着走着，中圈套却不自知。”
二人带着一大群紫焰继续上山，每走一段路，就往旁边的树杈子上挂一朵。
一刻钟后，紫焰“噼啪”跳动着，照亮周遭一片。
果然，哪怕有紫焰引路，他们依旧走回了原点，说明中术已深。
再看他们边走边留置的紫焰，明晃晃地形成一个圈。
这下情况明了，他们按正常方向上山，走着走着，受幻阵影响改变方向，甚至走入山间的小路，打个转回到原点。
这幻阵也太神奇了，能控制他们的精神至此。
“你听说过曼陀罗吗？”
曼陀罗，一种生长在冥狄国西域、靠近黑披郡的草木。
相传此花因生长之地近鬼蜮，常年受鬼气浸染，与酒共服有迷人心智之效。
但世间草木，能为毒，也能为药。曼陀罗因有致幻作用，常用于为重伤重症的患者缓解病痛。
“弥漫在山雾中的曼陀罗致幻，加上乌雨玉降低感知，再结合阵法施为，能达到操纵人精神的效果。所以我们明明右拐了，却没察觉，明明是在往下走，却一直以为在上山。”
楚安暮拨开灌木丛表面的荆棘，果然，里面还藏着另一种草木，即楚安暮所说的乌雨玉。
乌雨玉也多生长在冥狄国，不过台灵山山势奇特，适合各种草药生长，有倒也不奇怪。
“这个幻阵很隐秘，不愧是出自台灵神医之手。还是你刚才不合常理地跌一跤，我才想起有这种可能。”
古天月不懂，这一跤怎么就不合常理了？
“你走的每一步我都看在眼里，按理你走的很稳当，没有踏错就不应该摔跤，但这只是在我看来。事实是，你的感知在那一瞬短暂地恢复了清醒，你指引着自己往上走，路却是往下的，之间高度的偏差导致你一个不察，就摔倒了。”
古天月揉了揉自己被磕的膝盖。
“确实，我摔跤前恍惚了一下，但我没在意，还以为是自己走神了。”
“若真修尚医道，你要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呢。这一趟来得不亏吧，这才过两个阵法，就学到了这么多。”
古天月重重地点头。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台灵神医只收一人为徒，却有千军万马来陪考了。
就算不入浮屠门，经历这样一场拜师考，对修炼肯定大有裨益。
各自服下一颗解毒丸，二人打坐歇息，静待药效发挥。
重新上路，避开紫焰所指方向，不消多久，二人就闯过了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