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休止符
诡梦的全盘托出让李朝暮感觉哪里不对劲，不等她仔细思考其中违和的地方，对方已经将话题从自己转移到整座城市。
停海冲破封印上岸的时候，诡梦与驻守在凝海市的异能者们都听到了钟声，紧接着是响彻天际的警报叫醒仍在睡梦中的市民。
凝海市异能者小队全体出动最先赶到岸边开始拦截停海，其次是城中的自由异能者们，大家拿起武器奔赴战场，只为给手无寸铁的人们争取到躲进安全区域的时间。
甚至那些还在凝海九中读书的孩子也告别了家人，奔波在城市里，为慌乱的人群指引方向。
等到“移山”小队加入这场战斗，很多死守不退的异能者这才叹出最后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手，而其他感应到他们精神力消散的异能者连流泪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必须困住停海，保护身后的家园。
诡梦并非独自守在凝海市编织梦境，与她同行的吞食者同样在沉睡中积攒自己的力量，当同伴使用能力转移所有幸存者进入梦境后，这个吞食者出现在停海的面前，燃烧自己的全部与喻子闻一起给停海造成致命一击。
停海死前爆发出的能量被喻子闻用加固的土墙控制在它登岸的区域，不过因为他没有办法继续使用元素力抵挡这些污染能量，最后等记者使用无人机观察凝海市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街道被污染能量摧毁无法进入，且没有办法确认是否还有幸存者。
“你识破了我还在修复违和部分的梦境，不过我并不惊讶，作为凝海市唯一幸存的异能者，或许你就是神秘声音提到的关键人物。”诡梦举起右手用细长的利爪戳了戳飘过来的泡泡。
李朝暮皱起眉抓住这句话的重点，“唯一幸存的异能者？”
诡梦歪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托能力造成的麻烦，她有时候说话会显得颠三倒四，李朝暮这个反应让她下意识理解成自己刚才说话又把内容讲成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谜语。
“停海出现后，所有异能者赶往海边拦截它，但城里同时出现了很多低级异种，它们疯狂攻击市民与没有武器的异能者学生，直到最后一刻。”
因为需要将整个凝海市的幸存者转移到梦境里，诡梦没办法在停海出现的瞬间就把所有人带走，她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解释给李朝暮听，就像玩游戏得等读条，不是她不想救走那些异能者，而是不能。
李朝暮当然不会怪诡梦没有救下所有人，面对s级别的异种停海有所伤亡是正常的，全军覆没也是正常的……
她一拳打到旁边柔软的黑色“墙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从进入梦境再到被诡梦送回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了五天，这期间污染能量一直没有消散的迹象，所以诡梦让李朝暮带走一片从她身上撕掉的异种碎片，以此来保护自己不被影响。
短发青年站在车站的站台左侧，她紧紧握住手里类似绸带的碎片，深吸一口气将它系在自己的手腕上面，翻过站台护栏，顺着土坡来到凝海车站的侧门。
离开车站沿着马路奔跑，随处可见异种肆意破坏留下的痕迹，遇难者的遗体大概掩埋在废墟之中，她看不到任何人，只能翻过石块穿过钢筋，朝停海登陆的地方赶过去。
当时在车里看到的高大围墙已经倒塌，李朝暮穿过缺口想要寻找那些熟悉的脸庞，然而当她看到那个站在海边握住岩枪的“巨人”，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混乱中目睹队友、姐夫、凝海市小队牺牲的喻子闻最终选择让土元素改造自己的身体，不可逆的改造使他瞬间成为了一个体型庞大的石头巨人。他制造出来的岩枪刺穿了停海的身躯，为冲出来的吞食者争取到唯一的机会。
这场与s级别异种“停海”的胜利毫无疑问胜利了。
只是倒在战场的大家永远留在了天亮之前。
李朝暮用双手翻动土块，四处寻找战死在这里的异能者，虽然因为污染能量没办法将他们带走，但是可以把特制的编号和大家的武器带回去，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人曾经在这里奋战过。
她的手指破皮了，刺痛没有让她的表情发生变化，直到在沙子中发现那把熟悉的刀。
今天海边的风很柔和，十年未吹拂陆地的海风带来第一缕阳光的味道，没人知道曾有人抱着断刀跪在沙子里放声大哭。
李朝暮把割下来的编号整理起来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叠好喻子闻在最后随手甩掉的外套，连同爸爸李正则总是戴着不肯摘掉的项链一起放到背包内层。
她没有找到爸爸，只在断刀旁边发现了挂着戒指的项链。
其实还有好多异能者都消失在了这里，她仅仅找到那些武器，又或者断肢。
带不走所有的武器，李朝暮将大部分插在沙子里，只带走了自己熟悉的那些武器。
断刀被她想办法绑在了腰带上面，她怀中还有刀老师、凝海市小队等人的武器，实在拿不下就用元素力控制它们漂浮在自己身边，她这会儿不着急赶路，慢慢走到了百事通公司。
或许是因为这里有专门加固过，它从表面来看没有遭到严重摧毁。
李朝暮在来的路上想过很多方案安置这些武器，在最后她默默走楼梯间来到顶楼，把大家的武器摆在了副队长的秘密基地里。
爱看言情小说的队员擅长使用双枪，会买杂志带上来偷懒的队员使用长枪，喜欢吃零食的队员总是跟朋友挤在一起讨论剧情，所以她的盾牌被放在了双枪的旁边。
……最后是队长和副队长的武器，它们靠在墙边，如果站在这个地方能够轻松看到所有队员的互动。
老师们的武器也被李朝暮放在了这里，刀老师和剑老师总是拌嘴，枪老师擅长从各种角度夸自己的学生，镰刀老师不怎么爱说话，但又总会在关键时候看到对方的吐槽。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没什么意义，仍在离开前固执地撕下一页纸写下每个人的名字，告诉未来发现这个角落的人，曾有一群人坐在秘密基地里快乐地聊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不用训练、不用奔走在城市里追杀异种，就这么度过了安宁的下午。
从百事通公司离开，李朝暮回到幸福小区，可能是大家的动作迅速，这里受损情况不算严重，至少还能通过楼梯回家，就是防盗门严重变形，她不得不将其分解。
李正则被钟声和警报声叫醒的时候估计直接换好衣服就拿起刀离开了家，李朝暮刚进门还能看到倒在地上的靠背椅。
她跨过掉在地上的顶灯，从柜子里取出那本家庭相册。
爸爸习惯洗出照片放在相册里，所以李朝暮这次回家的目的也是为了拿到相册。
凝海市目前的状况需要有人回到京市告知，而且诡梦也提到过救世的办法在京市，李朝暮站在高速公路的收费站入口最后一次扭头看向这座城市，紧接着她蹬着自行车离开，等到通讯信号恢复的地方给喻慧心打了一通电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那位……诡梦？让你转告我们至少要等五年才能等到污染能量消失？”
指挥官坐在会客厅里总结自己从李朝暮那里听到的情报。
李朝暮点头，诡梦不仅可以让所有人进入梦境，还能使用特殊能力吞食残留在城市里面的能量，只不过她没有告诉指挥官具体的情况——诡梦其实可以立刻把幸存者放出来，但那么做的话拯救大家的行为就没有意义，所以诡梦打算先把停海造成的污染全部吸收，再让幸存者回到这座城市。
她告诉李朝暮，计划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回头，反正都要消失，不如最后帮这个世界扫清难以处理的障碍。
“好的，我明白了。”指挥官站起身朝同时起身的李朝暮伸出手，“感谢你将他们带回来。”
李朝暮握住那只手，上下晃动两下，松开后跟指挥官提出自己还有其他事情。
指挥官也没挽留她继续在会客厅里讨论事情，等人离开后，他重新坐回去，伸手拿起代表喻子闻的编号端详几秒，将它塞进自己的口袋。
“帮我联系‘预言者’吧。”
“不跟你的队友们打声招呼吗？”
喻慧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坐在房里翻看相册的李朝暮扭头望向房门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告别……”李朝暮揉乱自己的头发，合上相册站起身把它塞回书柜。
这里是喻慧心在异能者大学附近的房子，李朝暮被姨妈接到后，先来了一趟这里，将小舅舅的外套挂在他的房间，又把带来的家庭相册放进书房方便喻慧心以后随时翻看内容。
结合“精卫”、诡梦告诉她的消息，现在她和姨妈能够肯定元素法阵的真实作用，不过这也代表他们所需要面对的主要战场并不在京市，或者说不在这个世界。
早在异种刚刚出现的时候，人们还无法进行反击，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很多记录消失在战争中，人类为了生存无暇顾及其他。后来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文字只记录了光明，无人注意到被修饰的黑暗。
所谓的封印法阵并不是把s级异种关在了某种独立空间里，它真正的作用是传送，那些记录历史的胜利者没有记录异能者面对s级异种的无能为力，没有写他们把s级异种传送到其他世界的行为，甚至没有人提起那个传送法阵从何而来。
于是相对应的，这个世界的异能者开始变少，仿佛某种报应。
喻慧心将热牛奶放到外甥女面前，“如果你决定要过去，我会把这件事上报给指挥官。”
李朝暮谢过姨妈的贴心，吹散飘起来的热气，她说：“诡梦说那个世界没有元素力，想要使用元素法阵必须使用异种产生的能量，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在那边开启元素法阵。”
“你——”喻慧心有太多话想说，到最后只是摸了摸外甥女的脑袋，让她早点休息。
离开前，李朝暮还是决定跟同伴们进行告别。
她到学校的时候不巧，几个队友正在训练室里和韩老师切磋。
准确点来说是大家被韩老师困在学校里，只有打赢她才能离开学校去凝海市。
李朝暮在训练室外面看了好久，等大家都被老师放倒了，才敲开门走进去。
“朝暮！！！！”苏燕飞仿佛要把整个训练室的屋顶靠声音掀起来。
她一边喊着李朝暮的名字一边冲过来，其他两个人也同时跑过来，差点把李朝暮撞倒在地。
大家抱在一起半天没说话，回过神的时候韩老师已经离开了训练室，将空间留给他们。
李朝暮没有解释自己怎么神奇的出现在学校里，在被苏燕飞误以为是阿飘狠狠捏脸又用影子证明自己还活着后，苏燕飞和陆离还是没忍住自己的眼泪。
林如云稍微冷静点，问李朝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他看出来好友的表情想说什么，只是两个女孩子哭得太厉害，对方还没找到切入点讲出来。
“确实有点事情，所以今天我是来跟大家告别的。”李朝暮没有明说自己的事。
他们在学校门口吃了一餐火锅，随后李朝暮回去洗澡换了身衣服，拿上断刀直奔喻家。
元素法阵的启动需要异能者在旁边注入元素力，而被传送的人只需要坐在法阵中间安静等待即可。
喻慧语看向盘腿坐在法阵中央的外甥女，她除了一把断刀什么都没有带。
“万事小心！”向来沉着稳定的喻家主在法阵亮起刺眼的光芒前朝外甥女大声喊道，她看到对方扭头看过来对自己微微一笑。
紧接着光芒闪过，所有人不得不捂住自己的眼睛防止受伤。
再把手放下来，法阵中央的人已经消失了。
稍晚些，送走指挥官的喻慧语回到家里，她注意到茶几上面有一张纸。
“姨妈，冰箱里有一块蛋糕，记得吃，味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