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二幕，家人
游乐园里，看起来只有八岁的小女孩抓着气球的绳子奔跑在人群里，她神情慌张，不断仰头看着身边的大人，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
因为没有注意到石头，她摔倒在地，小兔子形状的粉色气球飞向天空。
小女孩爬起来望着飞远的气球，又低头抓起裙摆检查，只见围着裙摆跳舞的小白兔被黑色的污水遮住几只。膝盖也在摔倒的时候蹭破了皮，疼得没办法走路。她咬住下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一瘸一拐朝前面慢慢移动。
“宝贝怎么受伤了！”一道女声从头顶传来。
她仰头看过去，原本忍住的眼泪在对方的轻声安抚中滴落到地上。
“妈妈——”小女孩伸出双手搂住妈妈的脖子，被对方抱在怀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膝盖正在流血。
举着雪糕的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看到孩子哭得伤心，连忙把印着笑脸的雪糕递过去。
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安慰孩子的时候，人群里又钻出来一个抱着玩偶的男人。他直接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建议夫妻俩先带孩子去游乐园里面的医务室把伤口处理一下。
医生拿来涂伤口的紫色药水对小孩来说很痛，小女孩抓着雪糕木棍一边疼得掉眼泪一边咬掉雪糕上面的棕色部分。
孩子的父母在旁边看着心疼坏了，一个劲夸女儿勇敢。
抱着毛绒玩偶的男人坐在小女孩的旁边说：“朝暮你看这边，小熊能够发现勇敢的小朋友，它知道朝暮是勇敢的小伙伴，所以来找你咯！”
小朝暮眨巴眼睛问他：“所以是小舅舅带它来找我的吗？”
喻子闻笑眯眯地点头告诉外甥女他抱着小熊是因为游乐园人太多了，小熊没办法在人群里立刻确认小朋友的位置，所以才会拜托他帮忙。
孩子因为他们的疏忽受伤，三个大人也没心情再带小孩逛游乐园，他们在医务室坐了一会儿，等李朝暮觉得自己腿不痛了，便由李正则将孩子抱着，直接离开了游乐园。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喻子闻在后面和二姐喻慧语聊天，注意到李朝暮看过来，两个人还会对她扮鬼脸逗小朋友开心。
李朝暮的手因为雪糕化了滴到手心有些黏糊，正抓着爸爸的衣领朝妈妈和小舅舅哈哈大笑。
“你们在玩什么呢，欺负我看不到吗？”李正则停下来往后面看，刚好逮住做鬼脸的妻子。
喻慧语被丈夫发现干脆朝他也做个鬼脸，“晚上吃糖醋排骨怎么样？”
李朝暮的视线被爸爸挡住，她歪着身子方便看向妈妈那边，“好啊好啊！我还想吃青椒炒肉丝！”
于是他们改道去幸福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因为家里是妈妈做饭，所以买菜和洗碗的工作就由爸爸负责。小舅舅最近来凝海市出差，他既不会挑菜也不擅长做饭，所以拎菜的工作由他负责。
李正则对砍价颇有心得，再加上经常会带女儿来菜市场，好多人都认识父女俩，这会儿看到小朋友摔伤了膝盖，还有一家老板在装菜的时候多给了一把小葱。
回到家后李正则才发现女儿手里黏糊糊的，他的衣服也变得黏糊糊的，于是趁着李朝暮在洗手间搓肥皂洗手的功夫，他到卧室换了一件短袖，顺便帮女儿拿了一条裙子。
喻子闻到家直奔厨房，他和二姐在厨房把手洗干净后，喻慧语听到丈夫在喊自己，就让弟弟先在厨房里把菜拿出来洗干净。
“妈妈，小兔子弄脏了。”李朝暮站在板凳上面抓起裙摆把沾了黑色液体的部分指给妈妈看。
喻慧语帮她脱掉那件脏掉的裙子，换好舒适的睡裙，轻声安慰道：“那妈妈下午帮宝贝把裙子洗一洗，小兔子就会干净啦~”
平时李朝暮会帮爸爸或者小舅舅一起洗菜，但今天她是伤员，所以享有看电视休息的特权，不用参与家庭活动。而厨房比较小，两个大男人在里面站着会很拥挤，李正则看喻子闻已经开始洗菜，便拎着短袖进洗手间搓衣服。
吃饭的时候李朝暮用双手抓着排骨啃，喻子闻坐在外甥女对面拍照发到家群里，正在哈尔滨旅游的喻慧心发出哈哈大笑的表情包夸外甥女吃糖醋排骨可爱，就连不常出现的喻子望也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紧接着喻慧心发了一幅自己的风景画让小弟记得给外甥女看。
“朝暮，这是你姨妈画的风景，来看看怎么样？”喻子闻把手机屏幕对准李朝暮那边。
坐在女儿旁边的喻慧语凑过来一起欣赏那幅风景画，然后用自己的手机开启录制模式，和女儿一起夸这幅画很好看。
饭后一家人按照习惯下楼在小区里面散步，李正则把垃圾丢掉，把女儿从小舅子怀里抢过来，问她要不要去荡秋千。
喻子闻本来在跟外甥女悄咪咪聊晚上打什么游戏，结果被姐夫正义制裁，他跑去找二姐告状，喻慧语全程看热闹不帮任何一方。
李朝暮趴在爸爸肩膀上面认真观察妈妈，可一旦她移开视线，那张脸在印象里就会变得模糊不清，连带着声音也回忆不起来。
她朝喻慧语的方向伸出手，“要妈妈抱！”
“你都八岁了，爸爸抱得动你，不能让爸爸继续抱着吗？”李正则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将女儿递给朝这边伸出手的妻子。
小女孩摇摇头靠着妈妈的肩膀不回答爸爸的问题。
他们走了一会儿，喻子闻聊起自己要回京市的事情，还问喻慧语和李正则什么时候去京市，到时候他可以带外甥女去看升旗仪式。
夫妻俩在认真讨论自己的工作时间安排。
没人注意到李朝暮欲言又止，最后趴在妈妈怀里朝舅舅的方向伸出手。
喻子闻不懂外甥女这是想做什么，但还是伸出手用食指点了点对方的手心，轻声问她想不想跟自己去广场看升旗仪式。还说到时候可能得起很早，因为大家都会在很早的时候赶过去观看升旗仪式，到时候大家会一起唱国歌，看着红旗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升起。
李朝暮握住小舅舅的手指跟他说：“我们已经约定过了呀，去京市看升旗仪式。”
“我之前跟你说过吗？”喻子闻神情疑惑。
李朝暮让他把手打开，学着对方的动作用自己的手指点点他的手心，“当然。”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抓着喻子闻的手认真研究。
这只手没有经历战斗留下来的伤疤。
大家约在假期去京市看升旗仪式，并把这个消息发到家群里，询问另外两个人的时间安排。
入伍的喻子望没有立刻回消息，直到很晚才回一句没有休息的时间。
喻慧心倒是说自己有空，但不确定到时候能不能起来，作为偶尔昼夜颠倒的大画家，让她早起显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时间一晃来到假期，夫妻俩请好假带着女儿来到京市跟喻子闻碰面，喻慧心不出意外的没能在熬夜画画后爬起来，喻子闻离开家的时候，这位姐姐才刚被电话喊醒，所以他赶过来的时候，大姐跟他兵分两路先去餐馆点菜。
李朝暮今天被妈妈打扮的非常可爱，就像小公主，被小舅舅抱在怀里嘬了好几口脸蛋，去拿行李箱的李正则才赶过来救走女儿。
因为第二天要去看升旗仪式，喻慧心抱着枕头去找李朝暮，试图用可爱的外甥女压制住自己随时随地突然冒出来的灵感。
方法显然是奏效的，两个人很早就睡着了，第二天被喻慧语叫起来的时候，除了不适应要起这么早，没有明显的熬夜后头痛身体痛的情况。
喻子闻负责开车，李正则坐在副驾给他导航，最新出版的导航系统能够精准避开人多的街道，但再晚一点来就“失灵”了，因为到时候那里都是想要赶去广场等候的游客。
排队的时候李正则让女儿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面，喻子闻中途挤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再回来的时候给每个人发了一把小红旗。
合唱国歌的时候，李朝暮学着其他人的动作一起举起红旗挥舞。
等他们返程，坐在后排中间位置的李朝暮歪头看向喻慧语，两人对视一笑，喻慧语摸摸她的脑袋问她有什么想跟自己说的。
“谢谢你带我来看升旗仪式。”小女孩说完，忽然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喻慧语”沉默不语，模样开始变得漆黑，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以人形异种的模样出现在李朝暮的旁边。
李朝暮看着手中的红旗消失，紧接着是眼前的场景发生变化，上一秒还在车内说说笑笑的一家人全都消失了，只剩她和这个人形异种坐在黑暗中安静对峙。
异种拟态的模样为女性，躯体如同身穿长裙，她没有睁开双眼，乍一看好似在安睡。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是虚假的世界？”异种打破了沉默。
李朝暮往后伸手摸过去，确认有地方可以靠着，便将上半身朝后靠住柔软的“墙壁”，她向异种解释了自己发现的不真实，并合理怀疑这是对方故意的。
首先是她的记忆没有出现任何错误，仍然清晰的记得s级别异种“停海”出现在凝海市的海岸。
其次不真实的地方是她的妈妈，喻慧语女士在她八岁那年失踪，当时大家都在京市，而她和爸爸搬到凝海市的时候，她妈妈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最后是喻子闻，又或者说整个世界，这里没有异种出现，喻子闻没有成为a级小队的队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早在凝海市的时候，其实李朝暮就能戳穿这个谎言，直接和异种进行对峙。可是出于某种私心，她没有这么做，而是等到和家人看完升旗仪式，才选择揭开这个谎言。
“我以为你会选择逃避现实，大部分陷入梦境的人都选择了逃避。”异种挥动手臂把凝海市居民的梦境展现给李朝暮，“虽然小部分发现虚假的人会被我强制忽略梦中不合理的地方。”
这个梦境是由整个凝海市的幸存者共同编织的世界。
异种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好奇，她问：“如果我强行修改了你的认知，你还会认出喻慧语女士是由我假扮的吗？”
李朝暮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我会。”
“为什么？”异种歪着脑袋追问她，就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虽然我失忆后再也没见过我的妈妈，只能靠爸爸、小舅舅和姨妈的讲述拼凑那个形象。”李朝暮想起照片里朝着镜头比剪刀手的人没忍住温柔一笑，“可是作为孩子，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妈妈呢？”
异种沉默片刻说道：“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进入正题吧。”
她站起来，挥动左臂散去眼前热闹的梦境。
画面开始发生变化，成为废墟的城市展现在她和李朝暮的面前，在后者惊讶时，异种将自己的形象进行了改变。
“我原本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你可以称呼我为‘诡梦’，我吞食了异种的躯体，获得了它的能力，在那之后作为人的一切都消失了。”
诡梦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学生，她有漂亮的棕色卷发，穿着长裙，转过来看向李朝暮的时候，眼尾一抹红色显得靓丽。
她告诉李朝暮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痛苦，异种横行，没有能力的人们只是案板鱼肉，他们艰难求生，很多人选择牺牲自己只为给家人争取到逃跑的时间。而世界没有给他们反抗的手段，哪怕被异种抓伤，人们也不会获得特殊能力，熬过来的人会变得孱弱，不幸死去的人会有异种从他们的尸体里爬出。
而诡梦和其他被送过去的人就像世界在为受苦的人们争取生存的机会，可这点微弱的火光又如何能够烧尽那些恐怖的异种？
他们需要面对的异种都是s级别，哪怕拥有特殊能力也会死在几只s级异种的围攻下。
“最后，我们不得不开始吃异种的尸体，以此得到它们的能力，来帮助人类。”诡梦的身体变回异种的模样。
她告诉李朝暮，吃掉异种的身体也不会百分百获得能力，也有人会在痛苦中丧失神智，然后在成为怪物前选择自我了断结束生命。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丧失了人类的情感，开始漠视人类，如果不是意志足够坚定还记得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恐怕他们会以非人非异种的身份游离于两个种族的外面，不加入任何一方参与这场压倒性的战争。
李朝暮问她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诡梦转身看向面前的人。
诡梦说，“我不知道。”
李朝暮有一瞬间的错愕。
“我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你，趁乱来到这个世界后，记忆、时间，一切都变得模糊，我只记得自己的目的——回到过去修改事情的走向，务必要保住最关键的那个人。”
诡梦如实告知，自己和同伴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扭转时间与空间回到过去的目的，是因为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们，想要获得胜利，转机在过去，只有保住最关键的那个人，sss级别异种才有可能死去。
没人告诉他们到底谁是关键人物，诡梦在回来的瞬间也只听到凝海市几个字，所以她来到凝海市耗尽自己的能量，花费十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将这座城市编织入梦，为的就是能够在灾难降临前保住“最关键的人”。
钟声便是她为自己设计的倒计时，同时能够让凝海市的异能者听到，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