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敌人有时候也可以保持中立
距离游戏《world》变成真实世界已经过去半个月，期间各大公会组织玩家升级，争取以最快速度突破80级进入多人副本“真实世界”寻找家人。
邓梓到达80级的时候去了一趟森林边缘，白发精灵自从挥出那一剑后就在这里削了一截木头当作椅子守在前线，方便其他玩家随时换岗去休息或者攒经验。
“过几天我们准备进副本，你会不会一起去？”邓梓席地而坐，将法杖横着搁在腿上。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李朝暮睁开眼睛看向他，“我跟你一起。”
掠夺者到现在都没派出60级以上的黑暗生物，她很难不恶意揣测对方在憋个大的准备放到这个副本里破坏现在微妙的平衡。
小队选取各公会精英，李朝暮隐藏名字拿着邓梓给她带过来的80级红弓混在队伍里，莱因哈特在她旁边非常紧张地搓手。
李朝暮给他递了一瓶游戏里的人族特产汽水问：“很紧张？”
莱因哈特用力点头，“我的样子和现实里面的样子差别太大了，你说我爸妈能认出来我吗？”他说完还搓了搓脸，看起来非常想缓解紧张的情绪。
“放轻松，作为父母怎么会……”李朝暮刚准备安慰他，突然听到书灵跟自己说话。
她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天空，在心里问书灵说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对方回答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埋怨她作为搭档竟然不相信自己。
李朝暮呵呵一笑，随后看向了站在队伍最前面正和其他会长讨论行动方案的男主角。
莱因哈特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成功进入副本，六支队伍被分到了不同的位置，每队共十人，由会长担任队长一职指挥大家进行探索并寻找亲人。
邓梓一心牵挂在病房里的妈妈，这会儿看起来心不在焉。
小队根据规划好的路线进行搜寻，他们走在街上，那些被困在副本里的人在路过他们的时候还会回头偷偷拍照，和朋友讨论这算不算《world》第一批coser，暂时没人发现异常。
“看起来这里没有异常。”先读条走在李朝暮的旁边跟她小声说道。
李朝暮也挺意外这个副本的真实性，她歪向先读条那边伸手指向远处的广告牌，轻声问那边的广告是不是换了新的代言人。
半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但足够一些事物由旧变新。
看得出来这个副本跟其他副本的区别在于它能够自动运行，且不会像其他副本那样只能按照程序设定好的路线行动。
可是它真的是大家认知里的真实世界吗？
确认副本里没有怪物存在后，大家暂时分开，各自回家寻找亲人团聚。
李朝暮不打算回姜家，她走进一家小卖部假装想要购买商品，借机观察这里的人使用的什么货币。在确定大家所用的钱币被替换成游戏币后，她离开小卖部前往银行将原主存的钱全部转到了原主父亲的账户里，也算完成了原主的心愿。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她始终没有怨恨过自己的父母，那么李朝暮借用了她的身体，自然不可能卷着原主的钱就跑了。
不过她也用不上，书灵说了，掠夺者随时会对她进行攻击，到时候她俩打不过就得跑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待太久。
所以最后李朝暮还把自己赚的游戏币也打给了原主的父亲。
也不知道姜家在发现辛辛苦苦赚的钱突然用不了的半个月里有多崩溃。
她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暗，小队里每个人的状态全部变成进入战斗。
李朝暮抬头看向出现在高楼表面快速爬行的蜘蛛怪物，她举起左手朝旁边做出抓取的动作，拿出精灵王弓，右手往后于武器装备栏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身。
带有光元素的箭矢射中那只蜘蛛，然而更多的怪物出现在了街道，人群开始朝她这边跑过来，大家因为恐慌发出大喊，诸多声音掩盖了法阵生效的时候产生的音效。
白发精灵高举手中的弓，莹白法阵自她脚下亮起，为整条街道的普通人增加了一层护盾。
队伍频道里莱因哈特正在询问大家的情况，不过除了李朝暮还有空回答他，其他人都在忙着保护自己的家人不被怪物攻击。
掠夺者站在广告牌上面用技能召唤出来各种黑暗生物，他脸上写满无聊，直到看见光元素的技能效果点亮了整条街道才露出一个发现猎物的笑容。
散发不祥气息的深紫色魔法阵骤然扩大，一只大型淤泥怪从里面爬出来。它从高空坠落，砸毁街边停放的车辆后，按照召唤师的旨意缓慢靠近李朝暮所在的街道。
因为是用沼泽怨气形成的怪物，它散发着恶臭，哪怕隔了两条街都能闻到那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无数白骨随着它的走动浮到表面，又顺着往下流淌的液体留在地面，几秒后这些白骨自动拼接成为骷髅士兵开始攻击路边奔跑的人群。
李朝暮飞到路灯上面站定，法阵在她脚下亮起，古老的咒语复杂拗口，她边说边抬起右手，使法阵向上变成三层纹路不同的召唤型魔法阵。
最上一层的范围最大，画有圣殿图案；中间一层的范围最小，是人族最伟大的魔法师自创的小型群体召唤法阵；最下一层的法阵图案是精灵圣树的模样，当李朝暮用右手指向淤泥怪的方向时，圣树法阵向上升起将两层法阵进行融合并扩大。
足有三层楼高的圣殿天使手持长剑出现在半空，在祂的身后是无数拿着弓箭的精灵。
人族圣殿召唤术，秘法·守护天使，以攻代守，会攻击视线范围内所有的黑暗生物，同时祂的攻击不会对人类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李朝暮短时间里能想到最好的对阵办法。
金发的天使睁开双眼将手中长剑举起，祂看到了敌人，以及那些遭受苦难的人类。
精灵们瞄准底下那些骷髅士兵，阻止它们继续攻击路过的人类。
“一式，其名救世。”天使落下手中的剑，地面瞬间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朝这边靠近的淤泥怪没有躲闪这招，直接被砍掉半边身体。
天使的视线落到淤泥怪身体里挣扎着要爬出来的骷髅，这次祂朝前面移动了一段距离，再次举起手中的剑置于身前。
“此为，济人。”
代表圣洁的光芒瞬间照亮这条道路，在极强的光元素里，大部分骷髅士兵因为身上的暗元素消散而崩溃散落在地上。
精灵们在这招结束后飞到那些受伤的人类身边将他们拎起来飞向安全的地方。
李朝暮喝着蓝药恢复法力值，视线一直盯着广告牌那个方向，她不确定掠夺者到现在为止究竟是在跟自己玩还是已经使出大部分招数。
召唤术只能持续三分钟，天使在清理淤泥怪之后淡去了自己的身形，祂在消失前垂眸看向了那些慌乱逃跑的人类，重新将剑尖朝下，以守护者的姿态消失。
掠夺者在发现这个世界遇到的同类只会在自己出招后进行模仿后迅速对这个人丧失兴趣，他无意再跟对方纠缠，直接从高楼跃下使用暗元素捏出一只坐骑带自己找到了蹲在路边恢复状态的李朝暮。
爆炸声惊动了副本里所有的玩家，李朝暮在浓烟里翻滚几圈才停下来咳嗽两声抽出精灵圣剑，几乎是她刚把剑举起来横在身前做出抵挡动作的瞬间，掠夺者穿过黑色的浓烟来到她的面前，直接一拳将她打得后退几步才停下。
圣剑的剑身出现细小的裂痕，看来无法承受太多来自另一颗星球的能量。
“在我眼里，你就像一个还在学人说话的婴儿。”掠夺者取出沾有暗元素的重剑，走到李朝暮的面前将它插入地面。
他看起来并不担心李朝暮会突然攻击自己，或者说他拥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在对方行动的第一秒就出招将对方制服让其丧失行动能力。
李朝暮握紧剑柄没有回答他的话。
“无论是试探还是反击，你都只是在进行拙劣的模仿，让我看看……”掠夺者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轻蔑的笑容，“你甚至没有摆脱自己身上的固有人设，真是令人觉得好笑，我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
“固有人设？”李朝暮皱起眉看着掠夺者松开抓着剑柄的手走到另一边。
掠夺者抬起右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说：“带你来的东西没跟你讲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定人设需要处理，否则进入世界也只是在扮演某个人。哦对，看得出来你还是个新兵，不如我教教你，到时候你甩了这个带你来的东西，加入我们，不照样能靠掠夺能量活下去。”
李朝暮收回视线低头望向自己的手，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对待不同的世界也只是在完成书灵交给她的任务。
“唉——谁叫我是好心人呢？”掠夺者走到护栏的旁边用手肘撑在上面，整个人歪歪斜斜的靠在那，在注意到李朝暮的迷茫表情后他笑了几声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她的脸，“就是这副表情！我上周碰到的掠夺者也是这个表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只是在根据设定好的剧情完成自己的戏份！”
掠夺者出于某种目的，虽然他自称这完全是因为自己拥有一份甩不掉的烂心肠人设，将整个世界的真相告诉了李朝暮。
书里世界如其名，由不同的创作者创造的文字诞生于广义定义的宇宙里，每个书中人都将按照创作者给出的人物设定演绎整本剧情，完善一些文字没有提到的部分。
就拿李朝暮这个角色作为例子，她在剧情里是男主角前期的助力，注定在剧情需要她做出奉献的时候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退场。
剧情是不会在意她的想法，这个角色有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在意的人？是否真的喜欢男主角？这些问题并不重要，因为创作者将她创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男主角在剧情前期拥有一笔合法合理的创业资金。
作为剧情中非重要角色的存在，李朝暮不需要自己的独立想法，哪怕她被书灵找出来离开那个世界，她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想法，所有的情绪表达，所有观察世界得到的结果，全都是基于书灵需要她通过某些办法完成某些目的。
在它认为需要进入的时间点来到世界，在它认为可以离开的时候直接离开。
“你跟那个东西真是搭档关系？”掠夺者指向天空，“我看未必吧，我跟带我来的东西就说明了，大家只是各取所需，你的那个东西敢跟你说清楚吗？”他的话带着笑意，但最后那一句询问压低了嗓音，令李朝暮在瞬间感觉到不妙。
掠夺者随手放在那的大剑突然颤动，黑色的气息像是要从地里窜出来。他走到重剑旁边伸手握住剑柄将它往下压了一下，视线一直停留在李朝暮的脸上，他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动摇。
“新兵，我看得到每个异世人身上的标签，你知道你的身上是什么可笑的内容吗？”掠夺者在把副本击穿之前朝李朝暮露出他认为是今天最真挚的笑容，“恋爱脑！工具人！太没意思了，我期待你打破自己的人设后加入我们，或者再跟我打一架。”
系统：副本遭到严重破坏！
系统：已弹出全部玩家！
系统：现在开始进行奖励结算……
李朝暮站着的地方开始向下凹陷，她掉入黑暗，高楼大厦飞速远离了她的视线范围，最后她摔在了一棵枯萎的大树旁边，滚出去好几圈才因为撞到断掉的树干停下。
她咳嗽几下爬起来观察四周的情况，这里看起来经历过一场大火，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那棵大树的中间有一个洞。
精灵飞到树洞前查看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荒芜，大概是有阳光能够照射进去，一小块草地正显得生机盎然。
系统弹出提示：您正位于危险区域：森林深处，可完成任务：精灵王的委托！
李朝暮打开背包掏出那袋种子，来到草地边缘拿出生活工具开始铲土，当她把种子埋进土里，原本枯黑的大树消失在她的眼前，只剩一块光秃秃的土地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芽的种子。
忙完这件事后，李朝暮找了个树桩坐下思考掠夺者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不排除对方在故意挑拨自己和书灵的关系，但固定人设这种说法也不是没可能，她对此感到迷茫。
游戏论坛正在因为副本的消失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有玩家觉得是这群进去探索情况的玩家误触了什么不应该碰到的怪物机制导致副本出现错误，也有在里面和怪物奋战的玩家说自己亲眼目睹亲人掉进黑洞后化作一串数据消失。
李朝暮所在的队伍频道非常安静，不排除是因为她距离队友太远的缘故。
直到邓梓在里面叹了一口气，频道才像突然活过来。
“你们收到系统提示了吗？”邓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其他队友表示自己看到了系统提到的副本被破坏，邓梓却说不是这个，他在病房里掉进黑洞的时候系统在他的面前闪出过一个弹窗，上面的内容是在告诉他整个世界的真相。
原来世界被幸存者分裂成两个世界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差错，最后不得不以游戏的形式将那些幸存者的意识唤醒，而他们全都被困在了80级的特殊副本里，那个副本能够根据人们的心愿演化出不同的景象。
所以不是大家被困在了游戏世界里，而是世界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终于攒够了将大家唤醒的能量。
莱因哈特在队伍里不解地问：“可如果我们才是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面的人，那为什么现在我们还有这些游戏里才有的界面，可以使用这些游戏里的功能？”
“因为我们是……□□□□啊。”邓梓的语气格外疲惫，然而触及到世界真相的部分被世界抹去了，大家只能听到一串杂音。
他话音刚落，天空仿佛被人撕裂，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
无数漆黑的怪物从里面掉出来，它们摔在地上也没有死去，在人们恐惧的情绪里，这些长相恐怖的怪物开始了捕食。
李朝暮坐在森林深处的精灵圣树前没有动静，仿佛进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连掠夺者走到自己面前也没有反应。
掠夺者伸出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后者终于从自己的思想里挣脱出来，捂住头顶抬头看向他。
“那个麻烦的家伙来了，你要是不想被销毁处理，最好现在跟我离开。”掠夺者无视了李朝暮控诉的眼神，单手叉腰，非常随意的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比了比天空裂缝的位置。
李朝暮看向那边，只见裂缝中涌出一股黑雾。
“这些怪物怎么会来这里？”她喃喃自语。
掠夺者“啧”了一声直接将李朝暮扛起来转身就跑，“新兵，别站在这里傻问，逃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