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告别
钟山，万剑宗。
天枢站在窗边看完手里的密信，将它递到蜡烛上面由着火焰将其点燃。
“三个魔族卧底就地诛杀，剩下的修炼者按照计划已经带去山里的避难处安置，各山负责授课的先生与弟子们也都藏入避难处。”瑶光抱着自己的武器琵琶站在天枢的左边向他汇报现在宗门里面的情况，“目前仍在外面的人只有我们七人，朝暮师姐她——已经到山顶入定了。”
天枢在思考事情，直到火燎到他的指尖才回过神，“让浩然、鹤轩和鑫磊去玉衡山避一避吧。”
天璇擅长锻造，天玑擅长卜算，天权擅长炼丹。他们三个怎么看也不适合留在外面对抗即将冲上万剑宗的魔族大军，而瑶光、开阳二人一个擅音律一个擅御兽，可以在战场为天枢辅助，拖延时间。
开阳把灵兽送往了各山的避难处入口进行守卫，蛇妖打算与他一起作战，开阳却摇头让蛇妖留在开阳山的避难处保护里面的弟子。
他带了一批擅长攻击的灵兽赶往天枢山，与师兄、师姐汇合后，开阳朝两人点头示意准备完毕。
剑仙李朝暮出现在南海使出“一剑荡五山”击杀数千魔族士兵的消息已经传遍修仙界，其中不乏有魔族势力的推动。此刻万剑宗外被鸠夫人率领的魔军围住，只等护山大阵能量耗尽，就是被困在山上的这些修炼者迎接死亡的时候。
山下百姓已经提前疏散，只剩这些冲上万剑宗的修炼者被当作迷惑魔军的烟雾弹无法离开，不过他们会在安全的地方，等事情结束就能离开。
天枢手拿本命灵剑站在广场中央，他口中念念有词。左边是抱着琵琶的瑶光，右边是与赤虎站在一起的开阳。
随着最后一字念出，环绕在万剑宗之上的法阵悄然消失，与此同时各山避难处的入口被小型防护法阵挡住，这个法阵可以在能量耗尽前一直抵挡敌人的攻击。
魔族大军喊着口号冲向上方，天枢挥剑向前阻拦敌军的进攻，瑶光拨弦凭空飞起对上鸠夫人，开阳拿出自己的本命武器吹响口哨号令四周埋伏的灵兽出来迎战。
与此同时，天枢山的山顶，李朝暮盘腿坐在地上闭目专心寻找灵气之中的阶梯。
开阳甩开扑到自己身上的魔族士兵，注意到天色渐暗，趁着围在身边的魔族人还没攻过来，他仰头看向天空。
这时距离他们抵抗魔军大概过去了半个时辰，李朝暮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了登天梯。
李朝暮此刻已经与四周隔开联系，无法感知到任何动静，但她又与天地灵气产生共鸣，灵魂足以越过无数光团找到白石所制的阶梯。
劫云汇聚，劫雷降至。
李朝暮睁开双眼站起身朝前方走去，阶梯由无形化作有形，一步、两步，她渐渐往高处去，广场上面的人显得如此渺小。
她拔出诛魔迎接劈向自己的闪电，身上的法衣无法承受劫雷爆裂，露出里面的白衣。
登天，问路。
修仙界已经有数百年无人成功叩开天门飞升，李朝暮此举不但使下方的人、魔停住了动作，还让无数躲在远处暗中观察的人没忍住露出了身形。
他们都在等剑仙的成功，又或者在等待她的陨落。
劫雷会无差别劈向范围内的所有人，天枢捂着受伤的右手臂分别向瑶光和开阳点头示意，三人迅速撤离战场，赤虎背着腿部受伤的开阳在前面开路，瑶光断后，他们身边还有幸存的灵兽。李朝暮先前设下禁制使玉衡山被结界保护，天枢他们只要能坚持到进入玉衡山就会安全。
鸠夫人注意到那几个修炼者的离开，她意识到什么，迅速命令部下撤退，可惜已经晚了。
数道落雷劈向魔族士兵，他们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消失在雷光中。
李朝暮一步一停，缓慢走到高空，一扇石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伸出左手推向大门。
磅礴的灵气冲向石门，却无法撼动它分毫，于是她收起诛魔改用双手推门的姿势向前再走一步。
劫雷来得越发猛烈，这次被劈开的不再是法衣，而是李朝暮的身体。
肉身凡胎一朝寻得天缘踏入求仙路，其路漫漫好似没有尽头，幸有灵气护体可刀枪不入，然而这些在天雷面前毫无作用。
她咬紧牙关，试图用力推开那扇门为众生寻求答案。
天门颤动，仅打开一缝，只够李朝暮看到门后漆黑的空洞，随后它猛地关上，消失在了半空，连带着无数阶梯消失于天空。
失去力气的李朝暮以头朝地的姿势向下飞速坠落，她的身体开始发出爆裂的声音，最先触碰到天门的左手已经消失大半，她在化为天地灵气。
鸠夫人与广场上面的魔族士兵已经消散在无尽的劫雷之中。
可是在万剑宗外还有不少蛰伏的魔族士兵。
李朝暮在半空扭转身体，她举起右手握住诛魔剑身将它从剑鞘中拔出，在劫雷中出现数道裂痕的灵剑颤动剑身，像是在回应自己的剑主。
“老朋友，助我挥出最后足可震慑千万敌军的一剑吧！”
剑仙快要坠落到山顶的时候稳住了身体，她握住诛魔指向遥远的西方，那里是封印魔族的地方。紧接着她摆出准备出招的姿势，向那一处挥出全力一击。
剑气从天枢山的山顶横扫至千里之外的封印地，斩灭了无数准备前往修仙界各处的魔族士兵。
一剑荡五山，万魔皆可诛！
随后，诛魔剑身彻底碎裂成几块，刀柄摔落在地上。
李朝暮彻底消散，化作天地之灵气，以万剑宗为中心向四周飘散。
护山大阵悄然开启挡住无数想来万剑宗一探究竟的修炼者，天枢咽下师弟准备的恢复丹，从羽涅的房间里走出来，他眼眶泛红，看向天枢山的方向动了动嘴唇，无声说着什么。
开阳腿上的伤没办法通过丹药快速恢复，这会儿由天璇和天玑搀扶着走到了院子里。
瑶光没有说话，只抱着宁慕荷悄悄落下眼泪。
天权站在所有人的后面，视线从天枢山的山顶转向手中贴着标签的药瓶，这是李朝暮托宁慕荷转赠给他的丹药，据说是楚文麟送给师妹的炸丹，威力极其恐怖。
最后由天枢站在前面向天枢山的方向行了个万剑宗弟子送别同门的手势礼。
宁慕荷擦掉眼泪向天枢山那边跪下磕了一下头，师尊消散、师弟离去，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恐怕玉衡山都只有她独自待着了。
剑仙以命求证天门是否无法开启的事情很快通过玉讯传遍修仙界，要知道修炼者最终都要叩开天门离开才算飞升成功，如今这扇门打不开，那求仙问道的意义又是什么，难道只是徒增百年千年的寿命，最终还是要面对消散于天地间的结局？
“大哥哥，你怎么了？”
衣衫破烂的小女孩蹲在干涸的河道里歪头看向旁边的人，这个奇怪的大哥哥是她最近几天在荒地里发现带回来的，对方自称羽涅，不过她没有名字，公平起见便以“大哥哥”和“小妹妹”互称。
羽涅擦掉突然流出来的眼泪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感觉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小女孩双手抱臂做出思考的模样，“那这个人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是啊。”
南海，刀宗。
褚决明翻着玉讯，神情严肃，他告诉楚文麟关于李朝暮开天门失败的消息后，对方闷不吭声离开了这里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反正他此行目的已经完成，随时能离开刀宗，卸掉脸上的伪装泥以另一个身份去其他地方。
楚文麟没有跟褚决明说自己的打算，也没和其他人讲，仅在出发前把自己埋在树下的好酒挖出来，倒出一碗对着钟山的方向倒进土地，再抱着酒坛找到自己的师兄跟他道别。
师兄正在统计这次受伤的刀宗弟子的数量，看到楚文麟抱着酒坛子走过来，他把毛笔搁在墨砚上面，起身走到对方面前。
“我是来找你告别的，师兄。”楚文麟将酒坛递过去，等师兄接住，他突然明白了李朝暮当时叮嘱她那两个徒弟的心情。
他把自己的储物袋取下来放到酒坛的红布上面，告诉师兄这里面都有什么东西，至于因果镜，如果师兄不愿意收着，可以交给刀宗掌门让对方去烦恼。
楚文麟临走的时候除了褚决明和师兄没人发现他的离去，直到数千里外的海域突然电闪雷鸣，天门再次出现，大家才发现刀圣独自前往了贪厄躲藏的深海里，并以开天门为由拖着天雷与贪厄苦战。
最终贪厄被天雷劈的连渣都不剩，楚文麟飞升失败化作灵气，竟是与剑仙一前一后离去。
至此，魔族四大将死去三人，仅剩将军护在魔王左右，等待他们的是尚在成长的新任魔王。
李朝暮恢复意识的时候，书灵正在空间里气得上蹿下跳，可惜是没有手，不然它肯定会给李朝暮来个左勾拳右勾拳。
脱离了原主身体的李朝暮貌似失去了剑仙李朝暮的那部分性格，她站在旁边安静看着书灵乱窜，顺便给这个修仙世界的书灵挥手打招呼。
按照惯例，她打开了那本书翻看后续。
剑仙李朝暮与刀圣楚文麟以氪命的方式带走难以处理的魔族大将（因为魔族人死后尸体会散发出黑气污染环境），人类与魔族进入尴尬的休战期，期间宁慕荷努力修炼并对环境变化进行调查，她与身在魔界的羽涅进行配合，最终查出魔界形成的真相是因为灵气的缺失。
所谓的魔王赐福其实是初代魔王制造的谎言，那些魔族人原本是普通百姓，在丧失灵气的土地生活，这里没有耕地也没有水源，无数人饿死、渴死，怨气久久无法消散，最终“感染”了一个在尸体堆里翻找财物的人，这个人就是初代魔王。
死者的怨气诅咒了生者，意外使他们获得了能力，可以使用怨气进行修炼（后称魔气）。
第一波战争爆发于魔族人的内部，弱者被魔王夺去性命，怨气化作诅咒反被包装成赐福，无知的求生者争先恐后渴望得到王的赐福，他们没人发现真相，也可能没人在乎，他们只想活下去。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直到小说结尾才被找到，此时距离褚决明、天枢等人战死于人魔大战已经过去几百年，这期间战争不断，修炼者们从一开始恐惧羽涅成为魔王反过来攻打修仙界，变成希望他能够在魔界杀死魔王和战无不胜的将军成为新一任魔王。
羽涅对于当魔王没什么兴趣，他仍在魔界四处寻找解决办法，直到被魔王派人抓去审讯——有叛逃的修炼者将当年因果镜展现的未来讲给了魔王，这个魔王为了扼杀一切可能性，干脆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过有不灭自带的诅咒，最后反而是羽涅如镜中所示一样坐在殿里唯一的椅子上面休息。
将军死了，魔王换代，这场战争以潦草的形式结束。
宁慕荷在全票通过后作为万剑宗的代表前往魔界找新任魔王商量方案拯救修仙界。
结尾是呼吁大家保护环境，多植树，少向水域倾倒垃圾。
李朝暮看着两个徒弟在番外剧情里成婚，继续投入恢复生态环境的工作里，没忍住轻笑一声。
“你还笑！李朝暮！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能先和我说一下吗？”书灵猛地跳起来飞到李朝暮的头上，看起来是给了一记飞踢，然而没有造成伤害。
李朝暮合上书还给这个世界的书灵，把自己脑袋上面的淡粉色光球拿下来捧在手心，她说：“这不是看你在忙吗？下次一定跟你讲哦。”
书灵的光芒暗了两下：“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被天雷劈落的时候有多担心。”
“啊，你担心我啊？”李朝暮有些意外。
书灵老实回答道：“毕竟你出事了，我就失败了，整个世界都会崩溃。”
李朝暮觉得它的回答在自己意料之中，“哦，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呢……”
趴在书封上面的书灵晃动两下身体，在同伴的威胁下没告诉李朝暮其实刚才它都急哭了。
“我们去新世界吧。”被捧在手心里的书灵飞起来带李朝暮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