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收徒
结界随着法阵的消失而破碎，灵气如同潮水涌向四周。
李朝暮左手抱着还在昏睡的少年，右手拔出诛魔剑朝空中一抛。
“你我分开行动，看到任何可疑的法阵立刻摧毁。”她说完不等楚文麟给个答复，便运气提身跳到剑身朝来时的方向快速离开。
行至半途，少年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他下意识伸手搂住李朝暮的脖子，就像曾经母亲带他夜里赶路时那样揉着眼睛小声嘟囔询问道：“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朝暮拿出易容法器戴在少年的脸上回答道：“你的母亲将你托付给我照顾，待此处事毕，你可愿与我回万剑宗？”
少年脸上的魔纹因为法器被遮住，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和母亲分开，又不知道现在该作何反应。
或许他应该像其他孩子那样放声大哭让李朝暮带自己回去找人，可常年的逃亡生活让少年学会了如何保持沉默。
李朝暮并不着急现在就知道他的答案，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底下的树木，灵识在瞬间铺开，下面发生的一切事情瞬间被她“看”到。
就在不远处，几个穿着斗篷遮住容貌的神秘人正在追杀受伤的修炼者们。
她举起右手并拢食指与中指，口中念诀，灵气迅速向她聚拢，凝聚成一柄巨大的冰剑。
冰剑落下隔开修炼者与神秘人，李朝暮御剑避开飞向自己的灵箭，露出笑容让少年抱好自己。紧接着她俯身冲向地面的敌人，巨大的冰剑随之碎裂，冰块在半空旋转、重组，变成无数把灵剑的模样刺向那些神秘人。
少年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会影响到这个抱着自己的人。
“剑仙！是李剑仙！”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修炼者们发出欢呼，很快又各自捂住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他们暂时没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剑仙会从钟山来到南海，还出手拯救了他们几个倒霉蛋。
冰剑其实并不能成功击杀这些神秘人，不过这也不是李朝暮的真实目的。她将少年放到地上，从储物袋里抽出一件白斗篷罩到他的身上，这件法器能够抵挡三次伤害，还能顺便遮住他头上的角。随后，她握住剑柄，以敌人无法反应过来抵挡的速度冲过去，砍掉了对方拿着弓箭的手臂。
她面带笑意显得从容，沾到脸上的鲜血却衬得可怖，仿佛此刻剑仙亦是从地府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李朝暮不是第一次击杀邪修，她被书灵提前了一百年传送过来，除开最早的十年都待在玉衡山练习剑法和修炼，剩下九十年她都在易容成小弟子接宗门委托外出锻炼。
她头次下山就遇到了伪装成正道人士的邪修，当时大家被困山洞无法逃出去，邪修暴起杀人，她为了保护自己和其他人，拔剑杀死了对方。当时她看着尸体突然感觉反胃，没等同伴们过来说话，就跑去另一边扶着山壁把喝的水全部吐了出去。
李朝暮还记得自己当时双手颤抖的感觉，她生于和平年代，不需要像原主那样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拿起武器对抗魔族，可这里是修仙界，以后还会有魔族现世，她不可能到那个时候还像现在这样手抖。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些都是怪物，她在之前已经处理过很多只了。
再后来，她习惯了。
原主击杀魔族和邪修的时候会面带微笑，起初是为了掩饰恐惧，后来她习惯了。多杀一个魔族，同族才会安全一分；多杀一个叛徒，修仙界才会多一分清净。她没办法适应战争，也没办法阻止战争，只能改变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当时的伙伴都担心她的心理是否健康。
李朝暮在进入书里世界之后会被原主影响性格，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笑。她把这些神秘人全部击杀，甩掉诛魔上面的鲜血，转身抬手将剑收于剑鞘，施了个净衣诀清理身上的血迹。
那些修炼者想凑近跟剑仙打招呼，李朝暮看出他们的意思，伸手做出停止手势，告诉他们自己还要去其他地方阻止这些神秘人，随后不等这些人说话，她抱起少年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楚文麟找到一处奇怪的法阵，这里聚集着几个穿着斗篷的修炼者。他没有直接出手，而是等这些人聊完了才拔出自己的刀。
待巨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秘境随之震颤，天色骤然变暗。
李朝暮拿出玉讯看到楚文麟在上面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我已处理法阵，有情报，出去聊。”
她御剑飞往秘境入口，沿途能够看到朝着入口方向逃跑的灵兽，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的李朝暮扭头朝身后看过去。
只见黑沉沉的天空出现一缕亮光，可那并不象征安全，反而是一种警告。
——秘境要崩塌了。
无数修炼者朝着秘境的入口逃亡，其中有人到这种时候也不忘给自己的仇家使绊子，最好能够让对方永远留在这里。
李朝暮无心去管那些事情，带少年顺利逃出秘境后更是一刻不停赶往楚文麟在刀宗的住处。
楚文麟比她早回来一步，刚把破损严重的衣服脱掉换成自己常穿的练功服，李朝暮就冲进来收起诛魔让他把情报说出来。
“倒也没有如此着急，先喝杯水吧。”楚文麟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到少年面前。
他跟李朝暮分开后朝着反方向离开，路上没遇到什么修炼者，他正奇怪呢，突然感觉到不远处的山洞里有一股不祥的气息。这股气息让他觉得不舒服，所以他隐去身形走进山洞，刚好看到几个神秘人，他们坐在法阵旁边闲聊。
“那些人在秘境里生活了十几年，我根据他们对话的内容推测，在他们之前还有人居住在秘境里，这伙人的任务是抓捕一切出现在秘境里带有灵气的生物。”楚文麟说到一半，看见李朝暮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一包钟山特产甜米卷。
少年看看面前的甜米卷，仰头看向站在旁边表情无语的楚文麟。
李朝暮端起茶杯让楚文麟继续说。
楚文麟叹口气，“我们先前的猜测不错，那边的修炼者几乎被抓干净了。灵气重新出现，这群人准备启动法阵吸取，情急之下我只能使用师弟制作的丹药引爆了山洞。”
“等等……你丢出去什么？”李朝暮举起左手示意询问。
“丹药。”楚文麟双手抱臂，“我师弟亲手制作的。”
李朝暮感觉自己哪里听错了，直到楚文麟从储物袋里翻出一瓶标有“火焰丹”的瓶子递给她，并贴心地叮嘱她不到危急时刻千万不要把瓶子砸出去。
神秘人显然跟魔族有勾结，楚文麟打算接下来这段时间去四周转转。
他摆出思考的动作，低头盯着吃甜米卷的少年，他问：“那么，这位是谁？”
李朝暮把自己在结界里面经历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楚文麟，并直言自己最开始借因果镜是因为鹤轩师兄算到她在未来会跟一个半人半魔的混血有师徒缘，且命线指向南边，她出于好奇才过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其实天玑没给李朝暮说过师徒缘这事，不过小说里有提到：剑仙李朝暮站在两个徒弟面前，她面对的是无数修炼者，在众人声讨人魔混血的二徒弟时，她有些走神想起师兄告诉过自己的结果。早在招新大会开始前，他起卦替师妹算到她有两个弟子，只是与其中一个师徒缘浅。
“所以这是你的——哦，我明白了。”楚文麟搬开椅子坐下去，“难怪我看到他总感觉什么地方奇怪。”
少年虽然半人半魔，但某种角度来说也算非人非魔。
楚文麟左手撑头，从油包纸里拿走一块甜米卷。
修炼者跟魔族说是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但少年的父母在世时努力给遭受战火波及的无辜人提供了栖息之所，更是在能力范围内不断击杀魔族与邪修。无论从孩子本身没有作孽这一点出发，还是从孩子父母的角度出发，楚文麟都没有找到现在立刻拔刀斩了对方的理由。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显得很忙，很焦虑的时候也不例外。
楚文麟连着吃掉两块甜米卷才调理好自己的情绪，“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帮忙，我会赶去钟山。”
他觉得李朝暮肯定会收留这个少年，否则也不会将人带出秘境。
思路一换，人就豁然开朗，至少楚文麟还能捏捏少年软乎乎的脸问李朝暮这孩子叫什么。
“羽涅。”某剑仙用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写出极其潇洒的两个字。
“寓意聪颖、自信，以及志向远大、一飞冲天、功成名就，好名字，你的父母很爱你。”楚文麟收回手语气认真地问，“你想学刀吗？”
李朝暮伸手拦在羽涅和楚文麟之间非常果断的替少年拒绝了好友的邀请。
两人临走前，楚文麟站在门口叫住李朝暮。
羽涅站在树下踢着小石子，乖乖等他们聊完事情。
“秘境一事估计这两天会传遍修仙界，我这里有一个法器能够隐藏魔族特征，你让羽涅先戴着吧。”楚文麟掏出以前从魔族探子那薅走的特制法器塞到李朝暮手里，“如果哪天他对无辜者动手，你下不了手，我来帮你清理门户。”
李朝暮接过法器朝他道谢，她用肯定的语气说：“他不会这么做的。”
“但愿吧，路上小心。”楚文麟目送她走到羽涅身边，在少年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他朝对方招招手。
羽涅抬手对楚文麟挥了挥才握着李朝暮的手走到诛魔剑身上面，他不敢往下面看，就这样盯着面前人的背回到了万剑宗。
李朝暮回到宗门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羽涅去找天枢，顺便让其他几位师兄、师妹、师弟赶过来，等他们到齐后，她把羽涅往前面推了推，将孩子的身世告诉了大家。
她毕竟是要把羽涅留下来当徒弟照顾，而万剑宗的几人与她是家人，没道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当作秘密瞒住自己的家人。所以在征得羽涅的同意后，李朝暮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瑶光拿手帕擦擦眼泪：“这孩子辛苦了。”
天璇和天枢交换一个眼神，又齐齐看向天玑，后者注意到两位师兄看过来，抬手从自己的袖中乾坤里面掏出来卜算工具，席地而坐开始占卜。
天权还没出关，大家就没喊他的徒弟过来开会。
开阳憋了半天抓耳挠腮，最后凑到羽涅旁边掏出一只布老虎问他想不想去摸摸真老虎。
“我看不清楚。”天玑将双手搁在膝盖上，仰头看着天枢，非常直白地给出回答。
原本招新大会那天他帮五师妹占卜一卦显示她有两段师徒缘分，一份较深泛有红光，一份较浅像是随时会断掉。可是今天再看，较浅的那一份干脆看不清了，仿佛有雾气笼罩，这意味着在李朝暮做出最终决定前，天玑也算不出来她和羽涅的师徒缘到底会走向什么结局。
天枢听后看向羽涅，少年站在五师妹旁边，表情迷茫。他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从个人角度来说，他支持师妹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人与魔的仇恨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他的父母已经为此付出生命，且生前一直在帮助战乱中流离失所的普通人。如果能够进行正确的引导，少年也不会走向极端，是作为人还是作为魔，这种选择应该让他以后自己决定。
可是作为万剑宗的掌门，他不得不以公正的角度让李朝暮向天道发誓，若有一天羽涅向无辜者挥剑，她作为师尊，不得包庇，不得阻止他对羽涅进行审判，不得犹豫。
但所谓公正，实际上也是偏心之后的结果，若天枢真的能够做到公正，他也不会同意李朝暮在起誓后将羽涅带回玉衡山。
李朝暮后退一步向在场几人行礼表示感谢。
“多谢各位，我李朝暮愿在此向天道起誓，若有一天我的二徒弟羽涅向无辜者挥剑，查清真相后，我会赶在所有人之前了结他。”
窗外传来雷声，天道证明了此条誓言即刻起效。
天璇先一步离开掌门书房，他回天璇山帮师妹把大徒弟送过去，顺便给小孩做点心理建设。
李朝暮带羽涅回玉衡山收拾房间，然后坐在院子里等宁慕荷回来。
仙鹤在半空发出叫声，师徒两人抬起头，宁慕荷坐在仙鹤背上朝他们挥手。
天璇把小孩送到，就让仙鹤带自己离开了玉衡山。
宁慕荷小跑到师尊面前给她一个拥抱，再看向旁边略显局促的羽涅，她想了想也给师弟一个拥抱。
“事情我听天璇师伯说了，师弟你好哇，我叫宁慕荷，是你的师姐哦！”
羽涅红着脸小声说：“师姐你好，我叫羽涅，是你的师弟哦。”
李朝暮没想到女主角这个时候愿意用小孩的语气哄小孩，她大笑几声，摸摸两个小孩的脑袋。
“两位徒弟好啊，晚上想不想吃点甜米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