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兰继子继女上门
这天中午下工的时候，葛队长媳妇刘慧安喊上了姜淼一起。
姜淼停在田埂向家的方向望了好一会，那里炊烟升起，合家欢乐。
三天前，李兰带着姜淼从葛有根家回来的第二天，有四人突然上门，两个孩子一个妇女一个老婆子，那老婆子说什么特意把两个孩子带过来跟马上要当妈的人增进增进感情。
如进自家门一般把橱柜缸底仅剩的细粮和油挑出来，要李兰这几天养好她的孙子孙女，等她当兵的儿子回来就来接她们母子三人。
当时，满头白发的老婆子费力地睁着那双笼了层雾一样混浊的眼睛打量她，尖细的下巴，松弛的脸皮。姜淼扭过头不想去看这个状如蒸去水分的干萝卜，反被得了好几句的骂。
这四人就是李兰看好的那家的人，远在外地当兵的大儿子有一双儿女，顾在身边的二儿子家有三个小孩，还有一个刚结婚不久马上要回娘家做月子的小闺女。
一大家子人挤到一块，牙齿碰舌头的，几乎天天吵架。
正好前不久老婆子给大儿子选好了一个新媳妇，小闺女坐月子的这期间能把两个小孩提前送过去，家里睡得地方也能稍微缓一下，两小孩和后妈也熟悉熟悉，皆大欢喜的事情！
就这样，两个小孩住到了李兰家里，霸占了李兰的床，抬着鼻孔指使人干这干那，还要吃面吃肉。吃不到就一个在地上打滚负责哭闹，一个甩着小拳又骂又威胁“小心我告诉奶不要你这个媳妇了”“你不给我肉吃我就让我爸回来了打死你”……
这样不得安宁的吵闹很快就在队里传开了。
“李兰的继子继女都上门要肉吃了！”
“还没进门就开始给人养孩子了？真是上赶着！”
“放到哪个年头都是后妈难当啊！”
“听说那男人还是个当兵的，当兵的好啊，每月的补贴高，还能去随军。李兰这是熬出来啦！”
“那姜淼怎么办？”
对呀，姜淼怎么办呢？
四人上门的第一天，刘慧安就瞧见了，在门口听了几嘴立马就跑回家跟当家的打报告，葛有根气愤的鼻子一股股地冒热气，这哪里是不顾忌姜淼，简直是把他们生产队的脸按地上摩擦。
李兰现在住的屋子可是姜勇的！未来那也是该给姜淼的！
葛有根咬着旱烟管吸了一会，才跟自家婆娘说，“这事儿先不要声张，你去找李兰问问到底怎么个子丑卯寅？另外，这两天上工的时候都把姜淼带着。”
李兰也没想到这老婆子这么不要脸，不打一声招呼就带着两个孩子上门了，打的什么鬼主意她心里门清。要是这两小孩像姜淼那么听话也就罢了，偏偏是个顽劣的，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耐心去养育。
刹那间，李兰都有些怀疑这条路这个男人选的对不对。
哄走了葛队长媳妇，李兰坐在窗前想了许久，没一会儿，再次被小孩一声声的后妈叫破防。叫你妈呢叫！明天她就去邮局拍电报，让你两亲爸回来收拾你们！
“打听清了，说是隔壁队曾媒婆拉的线，对方是咱们邻县红星公社徐家大队的。这家人前头两个儿子都夭了，现在还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当兵二儿子种地，小女儿嫁到革委会的一个小领导了。家里条件是不错。”
“按说这么好的条件，就算是二婚也应该早就成了的。但是这婆子选媳妇有个忒苛刻的条件。”刘慧安又压低了一度的声音，凑到葛有根耳边，呼出的热气闹地他怪不适应。
幸好他脸黑，看不出变化，要不然青天白日的被自家婆娘羞了个脸红，贼丢人。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作甚！”
婆娘一巴掌拍到他肩上，“谁凑你近了，你都一把年纪的老树皮了，要不是说事谁想挨你！”这大中午的，两人躺一个床上休息，胳膊靠胳膊的，她能怎么办，真是的，还热得慌勒。
葛有根半个肩膀僵了僵，连忙说：“继续继续。”
刘慧安从鼻子哼出一声，才接着说：“那婆子要求人进门后不能再生小孩，必须将现在的两个小孩当做亲生的养。我说呢，这么多年找不着媳妇……你说，都是女人何苦这么为难呢？一只手五根指头还有不同长短呢，为了原来的两个都不让人生个自己的。”
“可惜前头那个媳妇是个命不好的，本来都苦尽甘来有个当军官的丈夫了，结果……为了生个孩子命都没了。你说说，人这一辈子图啥呢。”说着说着，又跑题了。
“李兰答应了这条件吗？”葛有根没这瞎功夫跟她感怀人生，又把话拉了回来。
“那是自然，李兰不是前几年生姜淼的时候坏了身子吗？跟姜勇那么些年都没有怀上。现在碰上个条件契合的还不得抓紧了。虽说现在人人都把妇女能顶半天挂嘴上，但那不还有半边天吗？没有个男人，李兰可是半边天都撑不起来的。”
“现在李兰的去处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那孩子你可想好了？”姜淼那丫头是个不错的，但现在家家户户自己人吃饱都勉强，再来个半大孩子，谁愿意领呢？
说起这事，葛有根也愁。
队里几个干部是看不起李兰的，先是姜勇去世没几个月她就开始打扮得花枝招展找下家了，后来更是年年工分都不够，只得次次拿钱换粮。算一算，姜勇那点底子恐怕早就没了。人咋能这样过呢，只顾上顿不顾下顿的。
领导人都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李兰这一点攀登的意思都没有。
但他们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孩过不去，小孩的去处还是得好好想想的。要么开个集体会议把姜淼的条件，队里扶助的条件开出来，总有人见钱还是愿意的；要么就还是找大爷家的春福兄，他前头已经领养两个了，再领养个小闺女他还是乐意的。
刘慧安听了他的打算，有些不赞同。
“不成，你得先跟姜淼那孩子通个气，万一她有自己的成算呢？”
葛有根翻个身，背过气，声音嗡嗡的，“八岁小孩能有什么成算？我们给她安排好，她舒舒服服的接受不就好了？”
刘慧安简直想背过去，只觉男人从身体到心里都是山上的硬石头，十几年了都是这个鬼样子，怎么就不会细腻一点呢，得亏有她这个婆娘，不然这事还真可能砸。
“你可不要小瞧了姜淼那孩子，看着是不话多，但眼神清亮，动作利落，小小年纪干活就是一把老手了。而且你想，除开一些本就嘴碎的，其她一起干活的妇人，谁不夸夸她。”
“关键呀，事情都到这么一步了，你看姜淼有哭过一声闹过一句吗？”刘慧安越说越觉得是这样，指不定这孩子真真的眼明心亮呢，“没有，是吧，我可没说错。自个亲娘的心思，说不定……她想得透透得勒，那自然她对以后也是自己想法的。”
葛有根听自己媳妇的推测，半信半疑，苦瓜似的脸皱了皱，“哪有你说的那么神？人是八岁，不是十八岁，你想想你八岁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儿子你闺女八岁的时候在干嘛？”天天玩泥巴，满脑子都是一天三顿吃什么。
刘慧安推搡他一把，扭过头也不理他了，嘴里嘟囔道：“你不信我就算了。懒得跟你说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