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风起
次日,杨清蘅一早去兵部点卯,正巧和卢子钰打了个照面。
“将军。”卢子钰主动地打了声招呼。
“是你呀,”杨清蘅回礼,“现在该叫你一声卢大人了。这些时日忙,若不是韩敬德昨日提了一嘴,我还不知道和你做了同僚呢。”
“不敢打扰将军,”卢子钰诚惶诚恐。
“没事,你好好做事,我今日就是来点个卯,还有事要办,就不与你多聊了。”
“将军且慢,”卢子钰迎着杨清蘅疑惑的目光开了口,“双杆子携竹,盛一皿;秃老倌拉车,且疾行。将军,珍重。”
出枢机府,小策就支支吾吾的,素雪戳戳他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呀。”
“方才卢大人说的是云阳瑞州的方言,”杨清蘅率先开了口,“来来来,我给你翻译翻译,你且猜猜看,他是什么意思。”
“啊?!这也行呀,主子你怎么能听懂?”
“呆瓜,”素雪掀开车帘让两人先进去,“郡主是南境军统帅,又在瑞州呆了好几年,怎么会听不懂啊?”
“你听好了,他方才说的是‘双杆子携竹,盛一皿;秃老倌拉车,且疾行’,”杨清蘅倒了一碗水放在案上,“猜好了就写给我看。”
马车内宽敞,卫询在外头稳稳地驾着车,素雪收到主家的授意,拿出了纸和炭条。小策还在思索,杨清蘅三两下写好条子,拿给素雪速发北麓大郡。
小策左右望了望,疑惑地挠头
“主子,您是不是知道答案呀?”
“是呀,这不是考你呢嘛?快解,这可是要紧的消息,不能这么慢哦。”
“那,”小策忐忑的沾了沾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是,这个意思吗?”
杨清蘅看着“监军”二字,先是点头示意,而后蹙眉深思。
与此同时,大皇子那头为韩承言践行,办了一场宴席。
在座的都是大皇子一派的官员和幕僚,本就没有刻意规避什么,好炫耀大皇子门庭若市。若是早些年,皇帝无法容忍皇子私结党羽,但现下局势微妙,皇帝虽不喜这个儿子,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承言作为次要的主角,只是在院子里寻了个坐处,独自思考着。
“哟,这不是我的嫡兄吗?”
韩承毅刻薄的脸出现在面前,惹得韩承言一阵不悦,当下便准备起身离开。
“哥哥别急着走啊,”韩承毅伸手去拦,“还未恭喜哥哥得了美差。若是日后得了势,可要记得兄弟啊,别不把韩家放在眼里了。”
“让开。”
“哥哥可有想过,若是父亲知道了你这般心思,这世子之位可还坐得稳?”
“韩承毅,”韩承言冷眼望过去,“用不着你操心。我韩家储位,总不会落到你一个风尘之子头上。”
“哎呀,原来你们兄弟在此处叙旧啊,”郑奉枭笑着从一旁突然出现,“我和想着与敬德兄聊聊呢?”
韩承毅的脸色十分羞恼,他不知这昌和王听见了多少,出身和他生母的身份是他的痛处,此时碍于地位与身份,他根本无法发作。
“这是韩二公子呀,打扰你二人是谨兴的不是了,不若咱们改日再聊。”
韩承毅在看见郑奉枭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面上却还是一副极为不悦的神色。这人恐怕在一旁关注许久了。如今他倒是将自己明明白白的放到了大皇子这一边。可从他作为来看,此人并非善类。现在这举动……韩承言心生一计,做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倒是多谢王爷,我还有事,就此别过了。”
韩承言摔袖离去,韩承毅正欲离开,却被郑奉枭拉住了衣袖
“二公子莫要放在心上,敬德这些年难免有些浮躁。以你的才干,若是一心辅佐殿下,将来何愁不能出人投地?”
“殿下眼里从来只有他韩敬德!世子又如何,韩家的权利从来都没为殿下办过什么实事,”韩承毅狠恶的小声咒骂,“若是我来做这个世子,凭韩家的关系,定能助殿下平步青云!”
“二公子说的是,只要愿意多摸索摸索,办法总是会有的嘛。”
“但愿如此,不过多谢王爷肯屈尊听我肺腑之言。”
“哪里哪里,”郑奉枭搭着韩承毅的肩膀,“都是殿下的臣子,日后你我该多多探讨才是,说起来我们乃同辈,下回见面,二公子唤我谨兴兄便是。”
二人亲亲近近的离去,假山后,一位婢女悄悄的离开,朝后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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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麓大郡,鄞州
城防军刚刚换防,城外的马蹄声卷着沙尘由远及近。守城的士兵看见北境军的帅旗,赶忙唤人拉开厚重的城门。
“少主!”
杨书瀚本打算直接去州府运粮,却叫一个王府装束的侍卫叫住了。
“吁!”杨书瀚拉住缰绳,皱起眉来,“什么事?”
“少主,睢都传信。我们统领交代,一定要您亲自带去给王爷。”侍卫下马,将金属制的小筒子双手呈上。
“王爷不在鄞州王府吗?”杨书瀚收起小筒。
“王爷昨日率兵去了均州大营。”
“均州,太远了,现下战事不容松懈,不如取个中,”杨书瀚思虑片刻,“张将军,你带一队人,去均州请王爷回蒙洲大营一趟,就说我有急事,下晚些便去蒙洲与他汇合。”
“喏!”
“送信的人可还在府中?”杨书瀚问
“在。”
“王副将,你带其余人去运粮,务必尽快回肃州去。”
“喏,可少将军你一个人去蒙洲吗?”
“有鹰军。”
“喏,末将遵命。”
两人疾驰至鄞州的王府,张堰早已经等在了偏厅。
“少将军。”
“免礼,杨易还好吗,睢都那边怎么样!”
“我们统领叫我给您和王爷带个话,睢都一切都好。消息截断还未有进展,但鹰军的暗线已经重新布置完毕,请少将军和王爷放心。”
“那你们统领呢?你既然等在这里,便是要见我的。”
“睢都召您入都的圣旨不日便会到达鄞州王府,我们统领要和韩世子去江阳大郡赈灾。统领要少将军千万注意入境的北狄人,定要个个登记在册,时刻监控,多余的都在暗报里,统领请少将军和王爷务必珍重。”
“什么?!”杨书瀚听说妹妹要去江阳,急得不行,“为何要揽这等差事!若是不小心便会身陷囹圄!你们这几个近卫鹰军为何不劝阻?”
张堰将具体情况大致阐述了一遍,杨书瀚愈发的气急,巴不得赶紧去和父亲汇合。怎的半年不到,事情反而变得如此复杂,这恐怕已然超出了他们的计划和预期了。
“少将军,”张堰将杨书瀚送至门口时,借牵马过来的机会小声用腹语传信,“统领说,别再让郑氏的商队进前线大营,小心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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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杨清蘅还在安排府内事务与杨书瀚回家之后的交接,安平王妃突然来到书房。
“你们先下去,把带去的东西再检查一遍。”
杨清蘅遣散了属下,方才搀扶母亲落座,白术也懂事的领命离去。
“晗晗,这究竟是再怎么一回事呀?你别哄我,如实说。”
“就知道母亲要问的,”杨清蘅倒了杯温茶递过去,“北麓那边出了点麻烦。这差事也不是我要揽的,如此只是顺水推舟,名正言顺的去江阳查事,还能让哥哥走一趟,打通明路,消息才能往大郡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这是小麻烦?!连皇帝都要算进去!”安平王妃重重放下茶盏,“什么事要你和敬德亲自去!”
“这个母亲就别问了,我正好有事情要托付母亲。”
“何事?”
“母亲这些日子,除了盯清菱那边的事情,多去与长公主走动走动。”
“你这是要盯着绥宁王府?”
“准确的说,是盯着韩家的后院。”
“好,不该问的我不问,但你总要告诉我盯什么吧?”
“盯着他家妾氏。若是他家庶子有什么异动,劳母亲第一时间让白术给我传信。以及,让湲姑姑,看好睿夫人。”
时辰过得飞快,次日清晨,钦差的队伍便带着粮饷和北大营的三分之一兵力,从东城门出发了。为赶时间,所有随行人员全都选择骑马,随身物品只得能省则省,为此,临行前还挨了绥宁王妃好一通抱怨。
杨清蘅习以为常,韩承言也还好,倒是几名随行官员有些耐不住了。一日快马,天黑时将将赶着闭门的时辰进了上都大郡的州府青州。多位官员已经疲的站不稳,更有甚者上吐下泻,嚷着要韩承言安排车马。
“怎么样,你还好吧?”待那群“伤员”都被扶进了青州绥宁王府,杨清蘅来到韩承言跟前。
“让淮安缓缓,”韩承言牵着马,轻轻拍着伏在马上的青年。
“先生不必迁就我,休整好了淮安自会进去。”
“抬头,”杨清蘅抬起青年的下巴,“哪儿不舒服?”
“我,我有些恶心。”顾淮安整个人都虚脱了。
“方才给他喝了水,全吐出来了。”韩承言道
“小策!咱们的药呢?”
“在呐!”
对于这小子的神出鬼没,韩承言已经习惯了,倒是惊到了顾淮安,顿时干呕起来。小策二话不说,伸手把顾淮安拉下来稳稳当当的扶住,将一枚指节大小的药丸塞进他嘴里。
“唉!小心些!”韩承言被这番动作吓了一跳。
杨清蘅也上前架起顾淮安,素雪刚好赶来,招呼着几个兄弟把顾淮安带去休息。
“没事的!”小策怕韩承言不放心,热情的解释道,“那是我们北麓常备的药,很多新兵初次骑马赶路都会胀气疼,这是军医特质的药,睡一晚上就好了!只是不知道他鞍伤严不严重啊?”
“你这泼猴,没大没小,”素雪听见了赶紧去给韩承言行礼,“韩世子莫怪,这孩子刚来,还不太懂近侍的规矩,素雪给您赔不是。”
“无碍,素雪姑娘不必这般紧张。身边有这么个活泼的孩子,想来你们郡主也不会太无聊吧。”
“那是那是!我还会变戏法!韩世子您要看吗!”
“收起你的小玩意儿吧,和素雪姐姐去睡觉,明日一早便要赶路。”
小策见杨清蘅发话了,颇为失望的答了一声“喏”,被素雪拎着进了府。
天色已晚,街道上人不多,两人由管家一路引着,进了府内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