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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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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尔锟暗自叫苦,他来大睢,本就是为了向那刚上位的叔叔表个态投个诚,不料天要亡他。他见过大睢镇南将军的手段,如今他色心顿起,误杀了前来劝阻的阿兰朵,本就进退两难,只得听取身边那近侍的意见倒打一耙,处理了公主的侍女,将责任推给大睢,赌自家臣属对外一心,能圆了这个谎。哪想到现在这看似温和的韩大人却也突然发起难来。

    “韩大人是想威胁本王子?!”

    “敢问下官哪里威胁了王子?这是在按您的要求彻查呀,可不能乱说。”韩承言故作惊讶的答道,也未等图尔锟回应,“既然王子没有异议,那本官这就去办了。”

    四周的求饶声此起彼伏,禁军已经开始绑人,杨清蘅环顾了一圈,眉头微凝。

    “慢着!先等等。谢校尉何在?”

    “郡主有何吩咐?”

    “你带一队人马,去将驿馆搜一遍,柴房马厩,房梁水井,这些能藏人的地方一个也别漏,要快!”

    “末将领命。”

    对上韩承言略带疑惑的目光,杨清蘅开口解释:“韩大人是男子,可能不大了解,这里头,怕是少了两个在场之人,”她走了两步,伤处有些刺疼,想来是因骑马颠簸和久站撕开了,动起来有些难耐,“如公主这般贵女出行,身边总有贴身侍女伴随左右。公主身边碎了一只镯子。诺图瓦盛产上好的玉石,那只镯子色泽暗沉,花色槽杂,必然不是公主的饰物。所以韩大人不妨等等看,谢校尉能有什么有意思的发现。”

    场上气氛几乎凝滞了,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人,都因为不一样的原因坐立难安,除了杨清蘅和韩承言。

    不出二人所料,不消片刻,便有一位图瓦诺官员跪地求饶了,满口嚷着饶命,说是王子误杀了公主,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污蔑本王子!”

    “殿下恕罪啊!臣,臣还有妻儿老小在家里等着,臣不想死啊!韩大人饶命!杨将军饶命!还请放小人一条生路!”

    万事皆如此,有一便有二,然后便有三,看见有人带头求饶,且主事的韩承言未有什么反应,剩下的人便陆陆续续招认,霎时间求饶之声响成一片,图尔锟气的破口大骂,毫无体面可言。杨清蘅暗暗咂舌,这哪儿是使团驿馆啊,简直像南市的菜市。

    “回禀韩大人,玉尧郡主,从井里拉上来了个姑娘,差点淹死了,她是阿兰朵公主的侍女,谢校尉问,要不要让她休息打整完再——”

    “直接请上来,”杨清蘅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朝旁边移了一步,“陛下万寿,韩大人还等着回话交差。”到了现在,杨清蘅已然将事情的原委梳理清楚了,想必韩承言也差不多,自然等不了磨磨唧唧走流程。

    直到那侍女被两个禁军搀着出现在前厅,图尔锟终于绷不住,开始慌不择言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是阿兰朵!阿兰朵偏要拦我!我不过是,不过是瞧着那俩丫头水灵!我是推了她,但我没想杀人!”

    “所以,你便想了这么个办法?”韩承言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一步步走到了主位上,一旁的侍卫下意识地退步,“当真是高明,当我朝之人都是傻子。还是王子殿下以为,我大睢就算发现了也奈何不了你?”

    “我!”图尔锟被座椅绊了一下,跌坐下去,骤然高声嚷起来,“你们不过死了两个宫女!我,我是王子!阿兰朵还死在了你们这儿!你!你不能处置我!不然我王叔不会善罢甘休!”

    “谁说我们要处置你?你到还挺瞧得起自个儿,你嚷着杀人偿命,这话在理,不过阿兰朵公主是你杀的,如何偿命,也不是我们该考虑的,”杨清蘅不耐的皱了皱眉,“现在不如说说,是在做的哪个杀了我朝两位女使?”

    “他!是他!你!你要干什么!我是王子!我是诺瓦图的王子!”

    图尔锟一把将面前的侍卫攮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便看见杨清蘅手里多了一把禁军的佩刀,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之时,方才推出去的侍卫已经被一刀毙命,血喷的周围人避无可避,在场的文人都慌忙退避,有人吓得不禁喊叫出声,而握刀的女人轻轻擦掉了脸颊上的血珠,转身将刀递给了谢予。此刻他早已忘了自己的所谓傲气,因为这一幕,和当年在国都前,手握□□的女杀神在他面前削掉一颗人头的场景无比相似,他尖叫着想跑,却只能在椅子上毫无尊严的拧成一团。

    “既是他动的手,那便要为两位无辜女使偿命。王子没有异议吧?”杨清蘅也未等答复,对上韩承言似笑非笑的目光,“如今韩大人可以交差了?”

    “那是自然,韩某多谢郡主相助,剩下的便交给韩某。”韩承言也不再理会图尔锟,转向了谢予,“时辰差不多了,禁军先护送诺瓦图小公主和领头使臣入宫。”

    “喏。”谢予抱拳听令。

    “图尔锟王子和使团诸位受了惊吓,其余羽林卫和禁军,便留在驿馆,好生保护和安抚,莫再生事端。”

    二人款步离开前厅,素雪已经备好了沾湿的帕子,递给杨清蘅擦拭血迹,韩承言与她并排走着,笑而不语,眼神一直瞟,弄得杨清蘅疑惑不已。

    “韩大人在瞧甚?莫非是我脸上还有脏东西?”

    “非也非也,”韩承言笑着摇头,“只是觉得郡主着青碧色淡了些,如今占了红色,显得好看许多。”

    “你还真会夸,”将帕子递给素雪处理,杨清蘅毫无芥蒂的接受了韩承言有些过于亲密的搀扶,更加方便的拎起厚重裙摆,跨过门槛。“这可是我家母妃专门做的礼服,如今沾了血,面不得圣。我方才回京,可找不出第二件合身的了。”

    “出了驿馆,西面的织娘巷都是制衣裁布的店,听闻达官显贵家的女眷都喜欢逛,郡主不如去瞧一瞧。”

    “多谢世子指路。先告辞了。”到了门口,两人自然而然的分开一段距离,素雪去牵了马来,韩家的车架也正好等在门口,杨清蘅本欲朝着马去,却被扯住了袖子。

    “韩司,去将素雪姑娘牵的马借过来。”韩承言十分自然的将杨清蘅送到了马车前,“郡主衣裙有污,若叫人看了去难免叫人多嘴,不如换一下,来日让韩四将马还回去。”

    “这,回禀世子,今日出门未带王府内眷的车挂,若是这般上了外男的……”素雪接收到了自家主子的眼神示意,正欲出言拒绝,可下一秒韩承言掏出了一个写着安平王府的车挂,十分大方的挂在了车门外,将她接下来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既然韩世子思虑周全,那玉尧便却之不恭了,改日登门道谢。”

    驿馆的人都在忙,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俩人,韩司和素雪十分默契的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旁,任由韩承言帮杨清蘅提着裙子,送上马车

    “你惯会逞强,”韩承言抱着裙摆,等杨清蘅上车,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开口,“皇帝值得你如此急着卖命?都来不及赶辆车?”

    “这话我五年前就问你了,”杨清蘅顿身,“你说我放肆胡言,怎么?韩王管你太严,定了个公主给你,这便叛逆了?”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先上去坐好,”待她落座,韩承言伸手松着竹帘,“我未与清瑜公主定亲,亦从不觉得你有错,但我本以为会有更好的办法,根治大睢之沉珂。”

    “现在看来,你的办法也不怎么好。”

    “的确,可你现在回来了,”车帘落下,韩承言却没立刻离开,“晗晗,我还没想好,等我给你满意的答复,再向你讨书。”

    杨清蘅没有答话,刚上车她便看见椅子上摆着的,是她还回去的旧物。如今她接不上话,也并不想回嘴,只是有些怅然。她自小便不是个“安分”的姑娘,自入学宫,便与兄长一道听着朝策长大,也有一腔抱负,心怀家国,她一直坚信,韩承言是能懂她的人。可数年过去,当初的热血已经被消磨干净,他们都长大了,分开了这么久,她看的清楚明白,京城之中的明争暗斗,无论谁输谁赢改变不了凋敝的世道,这繁华的不夜城外,各地大族的高门府邸旁,已然是烂到骨子里的江山。边城之外,处处是觊觎大睢沃土的异族军队。

    她想啊,她曾想过改变,可这华盖下的贵人们,听不见百姓的求救,皇家只想着稳固皇位,打压世家,而某些世家的眼睛也只盯着那把龙椅。到头来,他们的抱负,都成了笑话,能做的唯有自保。所以如今,杨清蘅与父兄商议过,杨家不能过早的陷进争权的泥沼里,这次回来,便是要少露头角,先保住安平王府现有的力量。如今韩承言贴了上来,她看不清韩承言到底想干什么,只是隐约有些感觉,韩承言与韩王似乎并非一条心。她给不了韩承言答复,因为韩承言是韩家世子,有个眼睛盯着皇位,且手已经握住朝堂的爹。与他旧情复燃的代价根本无法预估。

    “韩世子,”杨清蘅喊住了已经上马的韩承言,“今日之事,劳韩世子多辛苦些。玉尧好不容易回京,想好好在父母跟前尽孝。”

    …………………………………………

    皇宫,乾云阁

    皇帝刚刚送走几位议事的臣子,便觉得有些疲乏,还好身边的近侍伺候的舒心。

    “舒云,今日这香,闻着不似往日浓郁啊?”皇帝放下了手上的茶盏,深吸一口气。

    被唤“舒云”的女子擎着一抹笑容,优雅从容的合上刚刚点燃的香囊球,顺势跪坐在脚踏上,替桌上的香炉清去旧灰

    “这香是睿夫人特意为陛下调制的,安神静心。”

    “这么些年来,”皇帝自己揉了揉膝盖,“还是渊儿和你照顾的最贴心的。”

    “陛下谬赞,这是臣女作为尚宫应尽职责,”此时皇帝突然伸手轻抚女子的发髻,她手上的动作并未停顿,仿佛习以为常,“渊儿今日特地让臣女把这香给陛下送来,愿陛下平安顺遂,今日能睡个好觉。”

    “辛苦你了,今日一早清蘅那孩子,本该随安平王妃入宫,却不想出了些乱子,朕叫她去处理了,一会儿便由你去接她把,你是她姑姑,能叫她松快些。”

    “臣女代兄长和侄女谢陛下厚爱。为陛下分忧乃是本分,那丫头在外这么些年想必也吃够了苦头,陛下如此偏爱,杨家惭愧啊。”

    “怎会?你与渊儿在宫中,可是朕难得的贴心之人,不必如此生分。再说了,晗晗也是朕看着长大的,自小就闹腾,就算曾经做了点无伤大雅的糊涂事,也不过是年纪还小,任性罢了。叫你去便是让她和你兄长不必如此惶恐,朕一言九鼎,不会计较旧事。”

    “谢陛下。”

    之后,九五之尊未发话,女子点完香,拖着清雅的衣裙缄口而起,为正在书写的皇帝缓缓研磨。立在一旁的宫女们低着头,跪在地上蹑手蹑脚地侍奉地上的暖盆。暖阁里安安静静,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陛下,韩世子来回话了。”

    荣德大总管弓着身子,在门外唤了一声,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皇帝不动声色的直起腰板:“传。”

    “臣女告退。”杨舒云自觉地起身行礼,带着两个宫女离开。

    门廊冗长,出入必然是会碰面的,韩承言便是在此时遇见了本该从内殿出入的杨舒云。论起辈分,这位尚宫大人出身杨家,名湲,字舒云,乃是安平王的嫡妹,是得了“怀瑾”为封号的超品诰命夫人,见了长辈他理应见礼。若论利益,这位尚宫虽无妃位却和皇帝关系暧昧,她与陛下之间,比起自家皇后姑姑在陛下面前还要亲密几分,甚至能在后宫事务中说得上话,自然不能交恶,必然要敬重。

    “晚辈问姑姑安。”

    “免了吧,”杨舒云笑着朝韩承言作揖,“听陛下说今早你和我家玉尧去办事儿了,可还顺利呀?”

    “晚辈不才,多亏玉尧郡主相帮,方才解决了麻烦。”韩承言望了望来时的方向,“姑姑这是要出内宫?”

    “奉陛下旨意,去接玉尧郡主。陛下今日心情不错,想来韩世子能讨个好。”

    “多谢姑姑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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