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肯定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吃过同样的亏，也做过同样的事，所以在得知我因为谋反被送至三重寺软禁起来的时候，小姑姑决定到三重寺看看我。

    原本小姑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想带我回山寨，但她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如果我用她和山寨的消息向皇兄做交易，那么她就是害了山寨里的苦命姑娘们。

    于是小姑姑一直瞒着我关于山寨的事情，只是告诉我她在山上隐居，平时饿了就打猎，渴了就喝山泉水。

    而我看着小姑姑纤细的胳膊，没有选择拆穿她。

    直到小姑父来见过了我，回去和小姑姑说她可以告诉我关于山寨的事情，小姑姑才把真相告诉我。

    小姑姑说，她一直把我当作亲生的女儿。

    我开玩笑说，等到小姑姑生了孩子，只怕我就不是亲生的了。

    听到我那么说，小姑姑并没有笑，反而很严肃的对我说，她不准备生孩子。

    我问她为什么？是因为怕疼吗？

    我曾见过一次宫里的女人生孩子，血水一盆盆的抬出来，又装着一盆盆的热水抬进去，整个皇宫都能听到女子痛苦的叫喊声。

    小姑姑说不是，她不怕疼，她也曾期待能够拥有一个她和小姑父的孩子，但她害怕。

    害怕自己照顾不好那个孩子，害怕自己会变成像皇爷爷那样的父母。

    其实小姑姑和小姑父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因为怀孕期间小姑姑忧思过重，导致那个孩子未能保住，那段时间小姑姑内疚的一直躲着小姑父，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那个孩子。

    我问过小姑父最后是怎么哄好小姑姑的，小姑父只是笑笑没有告诉我，就连平日里最藏不住事的小姑姑，也难得的管住了嘴，竟然半分都对我没泄露。

    屋外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剩下不知名的虫子发出的虫鸣声传来。

    我将小姑姑送入了暗道，临走前小姑姑反复叮嘱我，要是皇兄逼我逼得紧了，就从暗道跑出宫去，到东市找一个姓王的马夫，他会将我送到山寨去。

    我随意的应付了几句，小姑姑才一脸不舍的离开了。

    小姑姑跑来闹了那么一通，我早就没有了睡意，于是走到庭院内的亭子边坐下，这个位置正好能够看到月亮和一大片星空，小时候我只要睡不着，母妃就会抱着我坐在这里。

    我便将脑袋靠在亭子的柱子上，看着夜空发呆。

    刚刚下过雨再加上夜深了，即使在夏日屋外也还是有些冷，但我并不打算回屋里去，借着这股凉意，我也好清醒一下。

    突然有人走到我身后，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衣，我回头一看是竹清。

    “梨香去休息了？”我算了算时间，她们两个人应该是到了换班的时间。

    竹清回答我说是，随后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弄些吃的给我。

    我摇摇头表示并不饿，示意她坐到我身边，竹清也不扭捏，直接就坐到了我身边。

    “您说服临月公主了？”竹清小心的问道，我并不奇怪竹清怎么会知道我和小姑姑的聊了些什么，我也不打算瞒着她和梨香。

    “没有，”我苦笑一声，“我已经把事情写在给小姑父的信里了，剩下的就交给小姑父去解释吧。”

    想起临月公主，竹清也觉得脑袋疼，上次她不小心撞见小姑姑爬我的窗子，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硬生生的挨了小姑姑一棍子，头疼了好几天。

    看见竹清揉太阳穴，我就知道她想起来上次被小姑姑打的事情了，有些内疚的拍了拍竹清的肩，说了句辛苦了。

    突然我很知道她和梨香过去在军营里是怎么生活的，便让竹清讲讲。

    竹清告诉我，每一批被选进蒋家的姑娘有很多，最多的时候有一百多人，最少也有几十人，但最后真正进到军营里的只有几个。

    在军营里的那段日子很累，每天除了练武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刀剑无眼还有可能会受伤，但她觉得很快乐。

    我静静的听竹清在被派到我身边前，在军营里训练和出任务的日子，还有和同为武婢的姐妹们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趣事。

    听着听着，我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不做武婢，她想去做什么？

    竹清愣了一下，虽然不懂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认真的思考起来，可想了好半天，也没能的出一个答案。

    她说她自己也不知道除了做武婢，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从她记事起便在蒋府受训，等稍微大点便被送到了军营，她这一辈子好像就是为了做武婢而生一样。

    见竹清苦恼到脸都皱成了一团，我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安慰她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要太在意，但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竹清，只能说她太了解我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我的担忧说了出来。

    从小到大，大多数围在我身边的人，都是对我有所图谋的，即使好不容易有了几个勉强能称作朋友的朋友，也在我被陷害谋反之后，不再和我往来。

    竹清和梨香虽然是太后娘娘特地挑给我的武婢，但她们对我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但那日摩桑来找过我之后，我就有了将竹清和梨香两人送走，重新换两个新的武婢的想法。

    就像摩桑说的那样，南靖的后宫宫斗在哈图看来就像不痛不痒的小孩过家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那活下来，也许踏进哈图的第一天我就会丧命。

    想要保命，除了要步步为营外，还要懂得取舍。

    而这个的舍，也包括了身边的人，尤其是当对方发现一时半会动不了我的时候，就一定会从我身边的人下手，到那时竹清和梨香就成了行走的活靶子。

    竹清她们对我是绝对的忠诚，如果真的到了我和她们只能活一个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定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保全我的性命。

    所以并不是我不相信她们，而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小姑姑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皇家人都是自私而无情的。

    我很赞成她的这句话，因为我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

    当年紫苑被抓后，我其实是能救她的，但我没有，因为我恨她想杀了我，还有皇兄在早朝上处理的那一批世家官员，我也没少帮忙在宫外收集证据，尤其是盯着我婚事不放的那几家。

    我还住在宫里的那几年，替皇兄管着一部分的后宫事务，我暗中也处理了不少不听话的妃子和宫女，但这些人都是与我不熟的人，对她们下手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竹清她们不是陌生人。

    我曾在脑海里设想过，如果真的在哈图遇到了危险，这个危险可以通过牺牲竹清和梨香她们其中一个人来避开，我是否会牺牲她们？

    糟糕的是，我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