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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巨庭城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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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天苦,匣关飞渡堪嫉足,山形不绝盟山路。”

    盟山郡群山连绵,地处中州北部,大诗人竹焕昌曾游经此地后发出了如是感慨。其中有一座城池,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点缀在群山之中,这便是源国的国都——巨庭城。远远望去,数丈高的灰白城墙宛如气势磅礴的巨龙伏崖而卧,环绕着整个城池。源国那金黄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旗号【诸岭参见】则默默诉说着源君的雄心壮志。

    荷牧公是来自努田郡的行客商,这次也和往常一样,他来到源国国都也是为了卖掉自己的商品,同时记录城里的商品价格。巨庭城交易繁荣,而且大山中商品的价格也比外面高,一趟行程下来,荷牧公总能获得满意的利润。

    荷牧公缓缓驾着马车驶入城内,街道上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景象,由于来这里做生意的商旅实在过多,所以源君索性取消了城内的宵禁制度,鼓励商人全天自由贸易,于是这里有了“不夜之城”的美名。朝都高价的刻青石料铺在路上被人们随意踩踏。阳光透过房屋五颜六色的绢布窗帘缝隙洒下斑斓的光影,将街道染上一道道的奇异的色彩。

    荷牧公先将马车停在客栈,订好了一间客房,接着又赶忙出发前往城内的自由市集,一刻也不耽搁。

    “再过几日就是安礼节了,往年这个时候金马茶叶和陶器价格都会大涨。”他一边驾着马车在街上缓缓前进,心中暗自盘算。这一次荷牧公几乎倾尽所有抢先从努田郡购空了那里的特产——金马茶叶。陶器虽然一件的利润更高,但一路上终究有颠簸损坏的风险,所以荷牧公只采买了几箱。

    “哈哈哈哈,只要最后再从这里换些红瑙石、鹤珠,等我回到努田,便可衣食无忧啦!”荷牧公想到此处,不禁喜笑颜开。要知道,红瑙石、鹤珠可是西边积名郡螺洞港的特产,在各国达官显贵之间备受追捧。只可惜螺洞港与努田郡相距甚远,往返一次至少需要两三个月,中州也唯有巨庭城才有这两样宝物的身影。尽管利润大打折扣,但也相当可观。

    荷牧公赶到市集,他将马车停在一旁,开始布置起摊位。他熟练地将陶器和茶叶摆放整齐,陶器都是自己精心挑选,而且每一件都完好无损!这让荷牧公觉得这次的行商肯定能有一个好结果。

    荷牧公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行商的开始,他已驾轻就熟。

    “努田来的金马茶咯!各位都知道,这可是努田年年上贡天子的贡茶呵!泡一杯清香四溢,咂一口延年益寿咯!咱们就好这一口,可不敢骗人呐!”荷牧公用一口真假难辨的盟山口音推销着商品,如同自己就是巨庭城的本地人一般。

    说起来,盟山郡的百姓常年生活在大山中,中州其他郡都视之大山野民,朝都公卿更是直接称之为“乡巴佬”,直到源国崛起势力扩张出山,盟山人才开始受人尊敬,这口音也不再被人取笑。

    “还有努田的陶罐!每一件都是咱们巧匠烧制整整半个月的工艺品,结实耐用!残次品全都给砸了个屁的嘞!”

    正所谓,盟山人不骗盟山人,荷牧公这一口比本地人还纯正的口音很快就吸引了许多行人的驻足。

    荷牧公扫了一圈,直接将目标锁定成一个犹豫不决的妇人。

    “唉哟,咱老姐!”荷牧公跨过货摊,热情地把陶器举到胸前。“这咱一看就是那个大家闺秀!跟咱家里的姐姐似的,天天为一家操持家用,含辛茹苦,哎呀这让咱一看就心疼嘞,这个罐子…白送你嘞!”

    荷牧公直接把罐子塞到妇人怀里,嘱咐她抱住,那妇人十分感动掏出钱票要付给荷牧公,荷牧公坚决推辞,又拿了两包茶叶塞到陶罐中,送走妇人,此举让围观的人们纷纷赞不绝口。

    “咱说嘞啊!大家每天都辛辛苦苦的哈,今天买罐子咱就送您两包茶叶,罐子卖完就不送嘞哈,大家伙也别埋怨咱。”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付钱,两大箱的陶器顷刻间售罄一空,至于失去的茶叶简直不值一提。很快到了黄昏,荷牧公吆喝了一天,饥肠辘辘,于是收摊打算前往城内的饭馆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正好经过了珠石的店铺,荷牧公干脆把马车停在外面,自己进到里面去问问红瑙石和鹤珠的价格。

    “掌柜!我又来看石头了。”

    “哎呀,今早咱还约摸着荷市头差不多要来了呢,快请。”珠石掌柜把荷牧公请到座位上,接着到柜子后面取出一个小盒。

    “荷市头,您请看这个。”珠石掌柜将小盒轻轻放在桌上,开了锁打开盖子。

    “嗯…这是怎么回事?”

    荷牧公向里看去,红瑙石和鹤珠静静躺在盒子中,不过数量却寥寥无几,成色也不像以往那样好。

    “唉,荷市头,咱不敢骗人,上个月公丑国和乐国开战了,海路现在走不了咯,就这几块都是散商伙计带到城里的。”

    洞螺港正是乐国的领地。

    “嗯…但是这种成色的,宫府的大人们可瞧不上。”

    “没办法啊,好的成色的已经被售光了,现在洞螺港的散商只能走陆路,基本没人愿意跑这么一趟。”珠玉掌柜合上盖子,面露难色道:“荷市头要是不待见这些东西,咱上个月就派伙计去洞螺港看情况了,按日子算再等个四五天约摸着就能回来。”

    “唉…”荷牧公想了想,决定还是等下一批宝石,“那我便在城内住个几日再来拜访吧,掌柜您千万得给我留着啊,这一次我全都收了。”

    “好说好说,咱肯定给您留着嘞。”

    当荷牧公来到饭馆时,太阳已经落入群山之间。饭馆的大堂里人来人往,各个身份的人在这里都能见到,商贩、旅人、宫府中的大人们……

    荷牧公找到一个挨着门口的空位坐下,这样便于他留意自己门外寄存的马车。饭馆有些嘈杂,但他早已习以为常,点好了酒菜后,又开始思考起来。

    “陶器虽然全卖出去了,但是茶叶今天只卖了一小部分,按照这个速度恐怕要十日才能全部卖出去,或许明日该降些价钱。”

    就在此时,荷牧公忽然被门外经过的一行人所吸引。

    他们穿着玄衣朱裳,头顶的冠带一看便知是朝都来的士大夫。

    “大概是天子派来的使者吧。”荷牧公心想着。

    店里的伙计把酒菜端了上来,也注意到了街上的士大夫队伍。

    “这朝都的人三天两头往城里跑。”店小二见荷牧公正望着队伍出神于是搭起话来。

    “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咱哪里能知道国家大事去?听说不久之前国君大人从朝廷那获得了个官职,之后就常常有朝都的人来城里拜见国君,以前贵人们可从来不会来咱们山里这种小地方。”

    荷牧公注视着已经走远的队伍,这群士大夫在朝都效命天子,自己若能结识其中一位,一定会是有价值的人脉。他决定之后多留意这些人的动向,也许能从中获得一些机会。

    “原来如此,不像我们连源君的面都没机会见到,真想见识一下源君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其实也不难。”伙计一脸认真地跟荷牧公说,“咱听说,国君对诡阵棋颇感兴趣,国君在城北尧山上为国内顶尖的棋手修建了棋宫还时常前去和棋手切磋,听说只要棋下得好,都能和国君对弈呢。”

    “是这样吗?”荷牧公点点头,若有所思。

    诡阵棋是古时神庭大将军所创流传在军营中的棋类游戏,双方操控棋子模拟战场士兵进行对弈,最初流行在朝廷官员之间,逐渐传至诸侯与宫府之间,但并不流通于百姓。

    “不过这段时间也见不到国君大人了。”伙计笑了笑,“国君已经前往锅淘港,听说正率军进攻叔国呢,现在城里是由少主大人代理,过几日安礼庆典上少主应该会现身吧。”

    “源国少主?姬孝时吗?”

    “不然还会是谁?国君大人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尤其是少主大人。”

    “对啊对啊!”在一旁听着两人聊天的醉汉也忍不住加入了谈话中。“少主可是个仁善心软的年轻人呐。嗝~多亏了少主,山里流浪的小孩儿才能住在城里还能有书念啊。”

    晚上,荷牧公去钱铺将一天获得的铜钱换成了一张张轻巧的票元。回到客栈中,忙碌了一天的他躺到床上没过多久就昏昏欲睡,就在此时,突然外面传来了大吵大闹的声音让他烦躁,且没理会继续躺着,忽然外面脚步声散乱,慌张的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器物在地上摔碎的声响。

    “快逃命啊!着火了!”有人在大声喊叫。

    荷牧公惊醒,打开房门一看大惊失色,客栈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着已经被浓烟熏成焦黑的房顶,他必须要赶快逃离这里!

    荷牧公回房抓起行李包袱,里面装的是他所有的票元,再走到楼梯处,发现楼梯已经被火焰吞噬。他迅速转身回屋,从窗户跳了出去,跌落在地面上。荷牧公感受到从脚踝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定睛一瞧,自己下降时脚磕到了后院的石磨上。

    “不行,我不能在这停下来。”荷牧公被强烈的想法激励着再次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逃出了火海。

    当他站在了安全的位置,回头望去,连同客栈的整个街道已经被火海吞没,大火映红了夜空。商铺与其他建筑不断在火焰中塌倒,黑烟冲天而起遮蔽了月亮。城内的溅兵们在匆忙地搭救着火海中的人们,然而在惊人的火势面前,他们显得无能为力。

    “糟了!我的马车!”危急过后的荷牧公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货物,虽然票元被自己带了出来,但是这一次行商所指望的那一包包金马茶叶,以及那一辆马车,恐怕早已灰飞烟灭。

    “全都没了。”一股无力感如潮水般袭来,荷牧公瘫倒在地。

    “喂!你在干什么!振作点!”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跑到荷牧公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啊…”荷牧公知道自己已经几乎一无所有了,面如死灰地看着跑过来的男人,“请问大人是…”

    “我是城尉……朝贤胄。先别在这里站着了,这儿是风口,我们先到别处。”朝贤胄扶起荷牧公。

    一路上,溅兵们在忙着扑灭火焰以及防止火势蔓延至周边的商铺,百姓们也纷纷加入帮助,但是火势根本不见减小。

    “你是来城内做生意的?”

    “是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大人。”

    “你背后的布袋不是还在嘛。”

    “比起我的损失,这个布袋不值一提。”

    两人来到城尉值守所在的巡房,朝坦胄换下被浓烟熏黑半边的护具,边擦着身子边对荷牧公说。

    “至少你没有损失掉性命,这比大多数人幸运。”

    荷牧公苦笑了一下:“城尉大人,这场火灾简直来得太突然了,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朝贤胄眉头紧锁,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是那帮‘鸦鬼’干的。”

    “‘鸦鬼’?”荷牧公疑惑地问。

    朝贤胄看了一眼荷牧公,又说道:“你不是盟山郡的人吧?‘鸦鬼是这片大山里的神秘武士,这群人修行着奇怪的杀人招式,只为了过着不被任何人统治的生活。国君最近开始整肃治安,颁布了【武斗禁令】,禁止百姓家中私藏武器。我们便因此抓了很多抵抗的‘鸦鬼’,我觉得这次火灾就是他们的同伴在搞鬼。”

    “这…真是令人担忧。”荷牧公看着远处蔓延连天的火光,心情不似刚才那样沮丧。

    “无需担忧,那帮恶徒不敢与士兵正面交战,只敢用些卑劣手段。此次纵火若真是“鸦鬼”干的,那么少主即便再不忍心,也不得不处死狱中那些败类。”朝贤胄换上新护具,走出巡房,沉声道:“且待国君回城,知晓此事后,必会将山里所有‘鸦鬼’铲除殆尽,这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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