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
腊月京城正下着小雪，大概是到了窝冬的时候，街上的行人稀少，雪花在地上薄薄的覆盖了一层。
有人从长街这头走到另外一头，似乎是晕在这纵横交错巷子里，最后干脆从袖中掏出三个铜板，一边抛，一边走，终于找到了三法司的地方。
那人一身藏青色道袍，身板清瘦，只着这一件单衣，头上没有冠，用一根树枝挽着，嘴唇白里泛青，虽清寒却是神清骨秀，好一副俊俏模样。
颜渡盯着上面牌匾再三确认了，问旁边侧门的衙役：“敢问这位兄台，颜大人在衙门里吗？”
衙役打了个哈欠，揣着手撵他：“别儿去，刑部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在刑部晃什么。”
颜渡脸色一变，掐指道：“你近日有血光之灾，快让贫道进去，不然你性命难保。”
衙役嗤笑一声，右手握住腰间的大刀抬了抬，颜渡说：“也罢，好言难劝该死鬼，就是可怜了你家里的老母和刚过门的娇妻了。”
说罢，他抬起脚步就要走，衙役一怔，喊住他：“道长！你怎么知道——”
颜渡回头，神色不变：“敢问颜大人可在衙门里？劳烦兄台通报一声，就说颜渡来了。”
衙役小声嘀咕了一句，让一人留在门前看住颜渡，旋身跑进去通报。片刻，柳潇慌慌张张从里面出来，看了眼还站在门外的蓝衣道士，急道：“蠢材！怎么不让大少爷进去！”
柳潇是跟在刑部尚书颜峥身边的得力侍从，方才颜峥正和其他大臣在书房商事，他留在外面，听人通报在衙门外有个叫颜渡的人求见的时，还以为是出现了幻听。
领路的衙役和门前守着的衙役猛地一愣，目光直往颜渡脸上飘。
常见颜尚书家的二公子来衙门里走过，却从来没见过大公子是何模样，小道闲谈倒是听说……是在清明山上的某个道观修行，如今怎么反倒是下山了？
颜渡看见了柳潇便直接跨步进去，开门见山道：“我爹呢？带我去见他。”
柳潇有三年没见过颜渡了，和颜渡接触也不多，摸不清对方脾性，只先哄道：“大少爷可先在茶间里等候片刻，老爷正在书房里和人谈话，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柳潇正要低声询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要下山了，就听颜渡直白道：“我爹在和谁谈话？是二皇子轩王的人？”
“额、这、是的。”柳潇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大少爷怎么知道的？是老爷往山上送信说的吗？”
颜渡嘴角勾了勾，不见笑意。
那糟老头子一年就往山上寄一封信，一封信不超过十个字，可写不出来这些事情。
颜渡是有事下山，见颜峥不在，便先打听道：“最近皇上是不是抄了个宿家？”
柳潇以为颜渡是下山后在路上听见的，解释道：“是，但这是八月份的事情了。怪也怪也，那家在即将入狱的前一晚，宿家死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个外出还书的庶子活下来了。”
颜渡把茶盏捧在手心迟迟未入口，蹙着眉心道：“那人是不是叫宿修文？”
“是，那庶子刚过了秋闱，宿家就出事了，九月份放榜的时候还中了举，年岁不过十八，也算是年少有为了，只可惜家里出了事，现在就算有再大的能耐和天赋，也无处施展了。”
颜渡安静了一会，手中的茶盏渐渐转凉，他把茶盏放到一边，再次问道：“那人现在在哪里？”
柳潇笑了：“之前还在大牢里关着呢，什么拔指甲、抽鞭子、烙印……刑没少用，吭都没见他吭一声。”
“前段时间秋审推迟了，才下来结果，现在嘛，圣上开恩，念他满门皆灭、在巫蛊之术上又实在无辜，贬为奴隶，今晚就要在夜市等着拍卖呢。”
“哪里？夜市？他现在已经到夜市了？！”
“奴隶都在东风楼拍卖。”柳潇以为是这位常年呆在山上的大少爷接受不了这事，安抚道：“这个下场已经算好了，要是搁在大牢里，早生蛆死了。”
颜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情绪激动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柳潇打量了几眼，正要让人去请郎中，却见颜渡倏地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东风楼走一趟。”
柳潇见状没有再问，想来这父子俩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嘴，思绪一闪，他躬身出去，到书房里给颜峥传话。
颜渡出门后脸色越来越难看，从柳潇这几句话中，他大概可以确定一件事——他梦中的那些事情，是真的。
他梦见颜家在未来被满门抄斩了。起初他还以为是做的噩梦，可早晨给祖师爷烧香的时候，香不是断了就是灭了，得师父提醒，他这才想起要下山看看。
在梦里，当爹的负责犯大错，跟着二皇子谋权篡位失败；做弟弟的负责拉仇恨值，戳猫逗狗横行霸道乃京城公子哥中一恶霸！做继母的让颜家的名声烂得百花齐放，主拈花惹草，背地里有五六个奸夫！
在新帝登基之后，颜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颜峥在朝中被排挤，再加上颜随心在京城横行霸道惹得权贵不少，最后被新帝那边的人一个个算了旧账，全家在菜市口斩头。
就连他几年不下山一次的人，都被人从山上捉了下去，一起跪在菜市口斩头。
上有跟错主子的爹，下有惹是生非的弟，后宅还有到处拈花惹草的继母，整整一家子豺狼虎豹五毒俱全了。
而那今晚即将在东风楼被拍卖的奴隶，在未来会登阁拜相，同时也是将来登上皇位的五皇子信王的人。
这案子是颜峥接手的，动刑也是颜峥允许的，两人的主子还刚好是对家。在梦中，宿修文日后得势起来，把之前得罪过他的、落井下石的人全治了一遍。
颜家首当其冲。
马车飞快地往东风楼的方向跑，颜渡捂着胸口，微微有些喘不上来气，目光复杂地望向窗外。
刚从山上下来时，师父让他到山下务必广结善缘，在他临走的时候又卜了一卦，刻意提起过这个叫宿修文的人，强调要与之交好。
宿修文和未来的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梦里，这人被一个商人买走之后就没了音讯，再次出现时，也就是五皇子当上皇帝之后的事情了，他不信在这期间，两人没有联系。
今晚，宿修文要么是被自己买走，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收为自己的人，到时候多一条出路。
要么，就直接死在东风楼，以绝后患。
【食用指南：万人迷受＋修罗场＋极限拉扯，1v1，】
【众多人对主角单箭头，主角直男微gay，只回小宿的粗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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