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事回道观去了
玉绍苑那厢，暮色悄悄降下。
宿修文今日一天都未做什么，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整整在花架旁边坐了一天，稍有困顿之感，耳边便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咒骂：“你个贱种！当初就该千刀万剐了你！”
他乍然惊醒，眼皮才刚撩开，又被拽入更深的梦境。
暗色长夜中亮着寥寥几盏灯火，薄弱的微光照着血流成河的地面。有鲜血从门槛处渗出来，沿着台阶缓缓下流。
宿修文脸上有三道血痕，湿滑的双手握着刀，静静地看着面前两个苟延残喘的男人和女人。
男人鲜血淋淋地躺在血泊中，双腿上的肉被削得只剩下白骨，听着皮肉一点点被挑开的声音，面上带着恐惧的神色：“季青、是爹错了、是爹错了、”
女人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喉管被割了一刀，这刀巧得很，没让人立刻断气，偏偏是流血不止，陈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鲜血从喷溅到平缓流动：“你、不得好死！”
宿修文充耳不闻，他低头把宿藏的腿骨用匕首卸下来，把骨头和宿藏并排放在一起，末了便继续卸另外一条腿。
“季青、你若还有良心，就把你弟弟妹妹都放了，他们是无辜的……”
宿修文抬起头，困惑道：“什么是无辜？宿家人有无辜的吗？良心这种东西，说没有也就没有了。”
“归帆呢？泽兰呢？！”
宿修文轻飘飘答道：“死了。”
面前的男人呼吸陡然重了，临死前拼尽全力地咒骂、憎恨道：“你个贱种！当初就该千刀万剐了你！”
“你不得好死！合该和你那该死的娘一样堕入畜生道！讨债鬼！贱人！娼妇唔！！”宿藏骂了许久，终于在激怒宿修文后，被对方一刀捅入咽喉，咽气命绝了。
宿修文起身冷眼看着地上零零散散躺着的人，对着旁边的草堆扔了一把火，地上被泼了油，眨眼间大火就吞噬了一切。
他走到池边洗了把手，身后的火势还在蔓延，他把沾了血的外袍扔进火里，顷刻就化成了灰。
“讨债鬼！”
“你想替你娘求药，总得拿东西换吧？不过——你管那娼妇作甚？”
……
“宿公子？宿公子？”柏舟见他睡在院子里，眼见天寒了起来，便把人叫醒。
宿修文缓缓睁眼，眼角蔓延出猩红的血丝，险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暴虐，停了几息才恢复常态，他看向柏舟，轻声问道：“大公子回来了？”
柏舟不知道自己险些就丧命刀口，只是抬手指了指天：“没回来，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宿公子还是进屋歇息为好。”
届时钟声已过，篆香才点，月到门时。宿修文神色僵硬，半晌，勾起殷红的嘴唇：“没回来啊。”
到了这个点，柏舟料想颜渡也不会回来了，便趁着得空来隔壁转一圈，见宿修文落寞地坐在那里等人，面上有些于心不忍。
“宿公子，要我说，您就让着点大少爷，我家大少爷还是很好哄的，这把人气出去了，你们两人都难受，尽是便宜外面的妖精了。”
宿修文起身把地上散落的书拾了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柏舟在说什么，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柏舟见状，便跟在旁边蛐蛐道：“您喜欢上我家大少爷也是不容易，毕竟我家大少爷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处处都是要提防的人，可是您把人气跑了，不就便宜其他人了吗？”
“别说外面有多少人惦记着，光是这颜府，前段时间才进来一个、”他顿了一下，怕江明珠真是未来的颜家主母，不敢多说，含糊道：“反正是大有人在的。”
宿修文半边脸隐匿在黑暗中，沉默了良久。
感情这事最是玄奥，急不得慢不得、近不得远不得。他的心思，旁人看得一清二楚，唯独颜渡像是白瞎了一双眼，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想。
“等明日大少爷回来，你们赶紧和好就是。”
柏舟把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见宿修文也听进去了，渐渐放了心，便行礼出去了。
宿修文迟缓地往屋里走，面色茫然不知所措，每抬脚走一步，耳边似乎就响起一道讥讽的声音。
‘安稳了一段时间，还真当自己是个端正君子了。’
‘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肮脏的人，怎么敢奢望用干净手段来得到珍宝？’
宿修文不是个好人，连他自己都这样以为，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在过往已经是常态。可他纵然有千种手段，也不愿意把手段用在颜渡身上。
或者说，他还想留条后路。留一条能让颜渡后退，能让自己抽身的退路。
颜渡以为他是个普通儒生，那他便把刀藏起来，干干净净站在那儿。所求的，也只有简简单单四字，痴想一段寻常人家的风月韵事。
既然如此，他便不能用自己的办法来留住人。
宿修文目光微闪，心道：明日便道歉和好。
……
柏舟为两人的事情操碎了心，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第二天一早便给宿修文开门进了采薇苑，谁知道等了一天，也没见颜渡回来。
柏舟暗道不妙，昨晚才把宿修文哄来，谁知道颜渡却没回来？！
柏舟为颜渡开脱道：“许是像之前那样，又参加了什么宴会，忘了时间，宿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宿修文紧了紧手，缓缓摇头道：“如此，我明日再来。”
柏舟点头哈腰地把宿修文送走，门一关，脸上的心虚就暴露了出来，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又过了一日，两个院子里静得吓人，到了黄昏时分还未见人来。
宿修文望着霞光一点点消散，神色难掩地慌张起来：“速让人去找大公子！这么长时间未得到消息，怕是遇到了事情——”
柏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手掌，撒腿就往老爷书房的方向跑。好巧不巧，在拐角处和颜随心撞上了。
“哎呦！你乱跑什么？！”颜随心被撞了个踉跄，抬手拽住面前人的衣领，定睛一看，原来是柏舟。
柏舟慌道：“二少爷！大少爷两日未回府了，敢问二少爷可曾见过大少爷？”
颜随心一怔，问道：“府里没人通知你们吗？颜渡昨日来信，有事回道观去了。”
柏舟双眼一下子瞪圆了。宿修文赶在柏舟后几步，恰好听了两人的话，脸上的焦急滞住了，心中起了一阵荒唐之感，竟是突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