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云下的温暖
血的腥味在四处弥漫，芬香干净的房间里，飞舞着四处乱窜的苍蝇。下人在清理着尸体，那位昔日威严的城主，现在静静的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具没有头的躯体。在他的手边，还有把破碎的长剑，看来他也为自己的生命争取过。
空荡荡的大厅内，布满了白色花蕊，亲人的离世，在这个城主府里，只能听到两个年幼孩童的哭泣。
大概是死亡太过刺鼻，院中的两条狗一直狂吠不停，闲来无事的百姓，在门前驻足，甚至有人已经跨过门槛。
下人没有像以前一样，去阻止这些冒昧的群众，因为那两位夫人，让他们抽不开身。
两位美艳的妇人，衣裳镶金带玉，脸上涂抹着昂贵的胭脂，可此刻他们却像乡野村妇一样，在这灵堂之上，撸起衣袖，为了家产，当着众人的面开始骂街。
偷情，狐狸精，臭三八，对方的糗事，加上所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词，都强加于对方。这场景就像是民间的斗鸡。
她们各自的孩子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泼辣，恶毒。孩子们放声大哭，在这争吵哭泣中，还夹杂着，门外看热闹的笑声。
直到密集整齐的脚步前来，才宣告着这场闹剧的结束。
“朝廷有旨！林为名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交予探金卫发落，其府邸财产一律充公，家人发配边疆，立即执行！”门口聚集的百姓听到这道圣旨后，纷纷四散逃窜，生怕被殃及池鱼。而刚才还在府内争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的两位夫人，此刻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也许在这时候她们才像是一家人，这时候才会为丈夫的离去悲伤。
清晨，阳光灿烂，邢云安抬手轻轻叩响阿娇家的门，他右手握着陈祥云那破旧的酒葫芦，左手紧紧攥着几枚铜板。
他被陈祥云嘱托，前来打酒。只不过，那扇门很平静，久久没有回应。邢云安心想，或许姐姐还没醒，过会再来。
巴掌大的黄叶，被微风吹落。他正要走，门却缓缓地打开了。邢云安回身看去，敞开的门前空无一人，在地上只有一坛酒，酒坛上贴着张纸条，它正随风飘拂。邢云安凑上前，看到上面写着”赠予老爷子”，字后还画着一张可爱的笑脸。
门的后面挂着一把锁，邢云安将那坛酒抱出，在那下面，还压着一封信，他拾起信，将它揣进口袋。最后，他又轻轻地用那把没有钥匙的锁，关上了门。
把酒葫芦挂在腰间，邢云安抱起那坛美酒，满载而归。
浓郁的酒香迎面而来，还带着满满的爱意。
“张叔，张婶，盼平，很感谢你们这些日子里的照顾和陪伴，请原谅我和毅哥的不辞而别，不知为何，我们昨天一夜未眠，彼此彷佛有说不完的话。在天快明的时候，毅哥说，他再也无法等待，他要带我回他的家乡，与我成亲，我们要永远的在一起。”
“大叔，很抱歉，没能当面跟你道谢。我时时刻刻都在等这一天，当我牵起她的手，我知道，我亏欠了她太多太多。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花，它会在秋末时盛开，我想和梦娇，在那时那一刻，淡蓝色的花朵，开满山时成亲，所以我一刻也无法停留。”
“最后，言语无法表达我们的感激和歉意，在我们安置好后，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大叔，到时我们再来场比试，我充满爱的飞刀，必定胜你。”
张百顺的妻子，读着这一封告别的信件，她的嘴角微微抬起，好似想起了年轻的自己。
“嘿嘿，这小许，都要为人夫了，还想着‘打打杀杀’。”
张百顺发自内心的高兴，他满脸欣慰，笑容不止。
“爹，酒姐姐，走了吗？”
小姑娘不明白，隔壁的姐姐走了，爹娘为什么那么高兴。
张百顺：“嗯，你想她了？她过段时间，还会回来的。”
小姑娘不知从哪捡了一片落叶，拿在小手里面，倒像一把扇子。她看着那片泛黄的秋叶，又问道：“姐姐去哪了啊？”
张百顺将小女儿抱在怀中，温柔地回道：“他们去安阳了，在南边，那里很美。再等爹爹攒攒钱，到时候带你们娘俩去玩玩。”
小姑娘歪头看向正在愣神的邢云安，问道：“安哥哥也去吗？”
回过神来的邢云安顿时有点懵：“我我先哦，忘了！”
他突然想起，陈爷没酒喝时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先给爷爷去送酒。”
话音一落，邢云安便没了踪迹。小女孩嘟起小嘴，有些不悦：“安哥哥。”
见状，张百顺摸摸女孩的头，安慰道：“好了，好了。云安有他的事要忙，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啊。待会儿，该去蒋先生那上学了。”
妻子将信件收好，放到了被褥底下：“平儿，要好好读书哦。”
“嗯。”
短短的一瞬间，清晨的太阳，被白云遮蔽。可没有阳光的屋内，被一家三口的幸福照亮。
只是现在是秋天，凋零它总会到来。一粒不知从何而来的黄沙，正慢慢地浮现在张百顺的手上。
邢云安跑到屋内，此刻，陈祥云双眼无神地凝视着屋顶的木梁。
“陈爷！酒来了”
陈祥云从床上爬起，他接过酒葫芦，一饮而尽。刹那间，那双眼再次有了神：“哈，好酒啊。”
邢云安：“陈爷，这酒只剩下一坛了，以后恐怕喝不到了，阿娇姐姐去安阳了。”
陈祥云看着手中的酒葫芦，微笑道：“咱们早晚要离开的，我也该换换口味了。”
回过劲来的陈祥云，急忙从床上下来，他整了整衣裳，看向邢云安：“云安，昨天小万教你的，你学会了吗？”
邢云安点了点头：“嗯，万叔他教的很好。”
陈祥云：“修行，还是要靠自己的领悟。云安，我今天就不陪你了，你自己找块没人的地，尝试一下，用气和小万教你的结合，若成了，这宣武城咱就没白来。”
邢云安认真回道：“嗯，我知道。”
说完，陈祥云便要朝门外走去。他似乎有些不放心，回头又说道：“云安，这村里的河那么清，里面还有鱼呢。昨天见到几个老汉在那钓鱼，我也去凑凑热闹，有什么事，就去村头河边找我。”
陈祥云背着手，嘴里哼唱着小曲，他穿上了张百顺为他找的一件旧衣，身上的污泥也清洗干净，此刻他没了乞丐模样，悠闲的样子，真像一位颐养天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