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夕阳与秋
“站住！”
矮小的男人站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的身影显得那么高大。
“我说，站住！”
陈祥云两人的无视，使男人追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嗯？有事吗？”
突然张开的双臂和眼前嚣张的男人，让两人茫然不解，目光齐刷刷看去，那人竟还有些害羞。
“我大哥他们呢？”
不经意的一瞥，陈祥云看到了男人手中提的几串铜钱，是之前追逐自己的那伙人。
“不知道啊”
陈祥云双手一摊，很是无辜。
当时铜钱掉落一地，男子去捡拾，等回过神来，兄弟们已经不见了踪迹，寻寻觅觅各个场所，就是没寻到一人，正在男子迷茫之际，看见了刚出城门的老小二人。
不断地纠缠，让陈祥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到男子身边，轻声说道：
“他，他们已经死了，在一处废弃的庭院，那有一堆白骨。”
“虽不是我杀的，却是因我而死的”
面对紧追不舍的男人，陈祥云向他讲出了实话。
男人没有说话，他跪在地上大声嚎哭着，怀中紧紧抱着那几串铜钱，他并不爱钱，只是贯穿铜钱的红绳是他们的信物。
身为孤儿的几人，想尽办法长大成人。只不过，渐渐的，大哥迷失了心智。算命的说，要在秋天关闭赌场。他曾经劝过他们，但当老人出现时，他心中有种感觉，是不是为时已晚了。
矮小的男人拖着笨重的身躯，找遍了全城，现在的他终于不用在强忍着泪水。
他取下铜钱，将红绳缠绕在手中，看着朦胧的天空，回忆着曾经。此刻，他们终于不会被打扰。
邢云安几步一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直到男人消失在了视线里。
树荫下的余光，让邢云安眼前有了重影，他脚步变得沉重，只能靠着陈祥云牵着的手向前走去，在跨过小坡时，黑暗占据了双眼，他昏了过去。
流水哗哗，微风徐徐，重重黄昏透过微风入眼。也许路有些颠簸，邢云安缓缓睁开了双眼。
“陈爷”
“醒啦，昨晚没睡吧，你也该歇歇了”
“嗯，谢谢陈爷”
“哈哈哈，这世上就咱俩最亲”
年老的后背此刻是如此的坚实可靠，他靠在陈祥云的背上，很是温馨。焦黄的杨树叶，指引着邢云安歪头看去，它们簇拥成一团，熠熠生辉。
就在昨日，在夕阳下，那里躺着一人，邢云安看清了他的样貌，他虽给枯燥的村民带来了短暂的热闹，但他已经死去。
田间的杂草，也有他的一生。
男人身披黄袍漫步在乡间，朦胧的迷雾也遮不住他丑陋的面容。黄衣随风摆摆，心底的喜悦压不住，出现在了他的嘴角，此刻的他，真像一只正在坏笑的黄鼠狼。
华克山--这是猥琐的男人为自己取的名字，不知是天生还是后来的变故，他按耐不住内心的狂躁，成了一个采花贼。屡屡犯案，让他逃到了这里，加入了销刃帮。那是个由马匪组建的帮派，尽管他们不再作恶，可是百姓们还是愿称他们为--马匪。
久久藏匿的欲念，终于在那个午后被打开，那是一名清美的女子。
口哨声潇潇洒洒，华克山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即将路过的这棵杨树之上，矗立着他的死亡。
男人手拿飞刀，冰冷的寒刃映射着他的面容，左脸的疤痕让他心悸。他看向下方的黄袍，他知道他的来意。振翅的虫子是如此渺小，被男人随手一捏便与世隔绝。
“锵！”
华克山用尽毕生所学挡下这一刀，刀身破碎就如他生的希望一样，荡然无存。他惊慌地寻觅着，而不是选择逃跑。他知道逃不掉，他只想知道是谁，尽管他将要死去。
杨树叶被风拨弄着翻转而落，此刻彷佛倒映着他的一生。抬头看去，除了正向他而来的飞刀，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寻常模样。
“娘，这是什么树？”
利刃贯穿了胸膛，他躺在血泊中，慢慢死去。
“这是杨树，到了那你要好好学，长大了当个关差，做个好人”
眼前的母亲，口含鲜血，身后站着被他残害过的姑娘，她们愤恨地看向他，将他拖向死亡。
“对不起”
满身罪恶的他，只能去往地狱偿还。杨树叶遮蔽了他胸前的血洞，刺耳的尖叫，扰乱了村子的宁静。那天午后，因出汗而露出雪白的双臂，成为了他最后看到的美景。
“云安云安”
亲切地呼唤将邢云安唤醒。
邢云安睁开朦胧的睡眼，只见陈祥云站在床边，身旁还有个满脸不安的小女孩。
“安哥哥起来吃点饭吗？”
女孩只有五岁，生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目光如炬，很有灵性。见邢云安已醒，她走到床边握住邢云安的手。
“嗯，谢谢你，盼平”
“不客气”
邢云安起了床，小姑娘带他去吃饭，路中一直牵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吃完，来后林。”
撂下一句话，饮一口酒，陈祥云便向大门外走去。
“臭老头！你不吃饭了吗？”
女孩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冲那道背影喊着。紧握邢云安的那只小手，也更加用力。
“不吃了”
身影离去，黑夜降临，陈祥云踏着点点风尘，向院后的林中走去。
“平平，不准这么叫爷爷”
屋外的动静，引得两口子探出身来，妻子训斥着懵懂无知的孩子。
“婶子，没事，平平还小”
邢云安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安慰着她。
“他明明很臭嘛”小女孩略带委屈，嘟起小嘴小声嘀咕着。
“云安，快进来吃吧，饭快凉了。”
女人面带微笑，她很喜欢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
“嗯”
屋中米香四溢，两口子聊着生活中的琐事，小女孩紧靠着哥哥，不忍分离。四人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这顿晚饭。
烛火的熄灭，意味着一天的结束。邢云安提着灯漫步在幽静的小路，微茫的灯火，隐隐映射出陈祥云的足迹。他一步步走着，与以往不同，黑夜里缺少了恐惧，更多的是清静。
“来啦”
“嗯”
不觉间，邢云安已经来到了后林。陈祥云站在前方，身旁飞舞着朵朵蓝蝶，它们扇动着翅膀落下片片星光。光影落地，四散开来，照明了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