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命运的嘲弄与讥讽
教室里吵吵嚷嚷，闹声一片，但我走进去的时候，突然噤声，气氛瞬间安静又诡异。
我神色没变，紧抿着唇走向座位。
与此同时，上课铃声敲响。
等我坐到位子上时，才发现抽屉已经变得十分干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摞书。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瞟了林小池一眼。
她把书都给我了？
没想到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板着脸，语气不悦地开口：
“孟思远，你作为学习委员，上课都不把书拿出来是几个意思？”
坐在前排的他懒洋洋地站起身回话：
“老师，我之前请假把书都拿回家了。”
语文老师眉头紧锁接着追问：
“然后呢？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书呢？”
他叹口气，语气郑重又充满遗憾，
“很不幸的是，我家前几天遭贼了，把书一本不剩地全部拿走了，我只好空着两只手返校。”
班上隐隐传来低笑声。
语文老师狠狠瞪他一眼，
“你家小偷专门偷书啊！”
他顺势附和，假装很无辜，“巧了还真是，估计是个很爱学习的小偷。”
一阵嗤笑声在教室里荡漾。
语文老师脸色铁青，又训斥他几句，才翻开书讲课。
我低垂着眼眸，
避开那道有意无意的视线。
课上到一半，江伊突然偷偷摸摸给我递了个小纸团。
我瞥一眼讲台上的老师，然后藏在抽屉里轻轻拆开。
入眼是潇洒飘逸的瘦金体：
【这下全班都知道我没有书了，你就好好用吧，班主任会替我想办法的。】
【我又自作主张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手指无意间收拢，心口沉闷得很。
他还真是···油盐不进。
抬眼，往前看去，
不小心落入他星辰般的双眸中。
晚上放学，我在校门口走来走去。
这个夏望，不是说好来接我的吗···
夜里寒风更大，刮得脸像是被刀割。
我冷得对双手哈哈气，试图让自己温暖一点。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我利索地掏出来，滑动接听：
“于来你下课了？”
我吸了吸鼻涕，“早下课了，你该不会是忘记要接我回家这件事情了吧？”
她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闷闷的，回：
“不是，我···我想着怕这个小三轮不够威风，会给你丢脸什么的，就停在比较远的路边。”
一瞬间，心底好像有座冰山化开，一股暖流缓缓流淌。
这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居然也有心思这么细腻的时候。
寒冷的晚风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温柔，我捧着手机，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会呢，我最喜欢你的小三轮了。快点过来接我吧，有点冷···”
第一次，那么期盼被人接回家。
第一次心里雀跃得想放声大叫。
原来拥有一份良性的友谊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夏望似乎是顿了一下，欢欣快活的声音终于响起。
“好嘞！小的马上就到！”
一脚油门下去，她快乐得直晃脑袋。
片刻后，笑容满面的夏望就骑着小三轮停到了我的脚边。
“久等啦，小美女。”
她冲我俏皮地眨眨眼睛。
我也开心地朝她一笑，利索地爬上了后座。
然后对着夜空高喊一声：“回家！”
晃晃悠悠的小三轮调转方向，在一群人的目光簇拥下，跌跌撞撞地向家的方向前进。
夜晚，热闹的城市里，万盏灯火大放光明，一幢幢高楼大厦顿时披上了宝石镶嵌的衣裳，一条条街道也都变成皓光闪耀的银河。
而我们，穿梭其间。
小小的三轮与车流并行，看上去与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可是向我吹拂而来的风里，我感觉拥有了整个世界。
风尧的夜晚，真漂亮啊。
哪怕盘踞着无数洪水猛兽，却依旧美得动人心魄。
我突然想起什么，对前排的夏望大声说：
“夏望，今天星期几了？”
她回：“星期五。你们一中好像是星期日才放假吧？”
我给予她肯定的答复。
夏望的声音与风一起吹向我，
“怎么，就想着放假了？”
我望着夜空，笑出声，
“是啊，希望时间可以快一点吧。”
天空璀璨，星月交辉。
星期日的上午。
我停笔，整理好完成了的试卷。
身侧的翟静文始终低垂着脑袋，她似乎并不打算对我进行任何解释。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微微靠近她，轻柔地说：
“静文，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了。”
镜框下的瞳孔不自觉放大，连带着她的心脏一滞。
她有些控不住地想：于来，已经好久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
我仔细打量她的一举一动，
她面无表情的神情隐约有所松动，眉眼舒展。
我接着说：
“我知道，你不肯告诉我赵宣对你的威胁，一定是让你毫无办法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对你敌意很重，从来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过···
上次食堂的事情让我明白了，我不应该再跟赵宣那么明面上斗争，这样给我十条命都不够挥霍的。
我需要你，同时我也想帮你，帮你摆脱掉赵宣。”
她缓缓扭过头，小鹿一样湿润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我。
有怀疑，有顾虑，有不安，也有一丝丝期待。
她神情微敛，眼底依旧黯淡无光。
“你斗不过她的，趁早放弃吧······”
我却双眼如炬，语气坚决：
“我可以放弃，那你呢？你要被她威胁到什时候，一辈子都被她摆布吗？就算她让你去杀人你也去杀吗？”
她的眼眶霎时间变得通红，身子都开始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我能怎么办···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来，你还是离开吧，转学或者去别的城市，这样我们就都不会被她迫害了···”
我抬起手，轻轻搭在她的胳膊上，温柔地朝她笑：
“静文，我走了，还有下一个我，你又能保证当下一个于来出现的时候，她不会拿你当枪使吗？”
她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轻柔地将她脸侧细小的发丝拨至耳后，声音惆怅又缱绻。
“静文，既然一时回答不出来的问题，那我们就不要想了。先让我们回到从前吧，不要再针锋相对了，在这个班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们以前是那么快乐啊，就像亲姐妹似的。”
“静文，就算最终我会离开这里，可我最舍不得的人还是你，无论你对我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依旧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我永远都不会真的对你生气。”
“所以，不管前路怎么样，不管未来我们又会有着怎样的挫折和苦难，起码当下，让我们再做一回好朋友吧，好吗，静文？”
我望着她清秀的面容，泪水在眶里打转。
她似乎被我温柔的话语所打动，黯淡的眼神倏地一亮，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
她双眸含泪，笑着向我点头。
我也朝她展开灿烂的笑颜。
宛如一对真正的，解开心结，久别重逢的故友。
星期日的下午，
她本想待在空旷的教室里写作业。
我手挽着她的胳膊，不满地嘀咕道：
“静文我们一起出去吃东西吧，正好我爸爸给了我零花钱。”
“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去嘛去嘛，一起去吃肯德基怎么样？”
最终，她还是被我牵着手，走出了校门。
今天天气特别晴朗，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脸上特别舒适。
我们一起去买了奶茶，逛超市买了零食，还买了一大袋炸鸡薯条。
翟静文看见一个劲购物的我，很疑惑地问：
“于来你这样是不是花太多钱了？你爸爸······”
我笑着打断她，朝她挤眉弄眼。
“是这样的，我一个表姐今天到风尧来找工作了，但我们家她不想住，就跑到市区住宾馆来了，我买这么多是想等会给她送一点。”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手里的袋子太多，掌心都被勒出了红痕，于是可怜巴巴地对她说：
“帮我提一点嘛，我的手好痛。”
她捂着嘴偷笑，小心地接过。
估摸着时间有点久了，我对她说：
“那咱们就先给我表姐送过去吧，留一点我们到教室的时候吃。”
她笑着说好。
十分钟后，我们站定在一家小宾馆前。
翟静文眼睛盯着面前的女生，个子很高，皮肤呈橘黄色，嘴里还叼着烟，她熟悉地朝她们抬了抬下巴，算作打招呼。
女生开口：
“谢谢啊，但是我有一只手比较疼，提不了重物，麻烦你们两个给我送上去，好吧？”
翟静文抿抿嘴，看向我。
我点头，笑着说：“行嘞表姐，那等下东西我要多拿一点啊。”
女生勾唇一笑，豪爽地回：“随便拿。”
说完，她转身往里走。
我对翟静文点头一笑，率先跟了上去，嘴里催促道：
“静文快一点啊，等下晚了我表姐可就舍不得了。”
她原先犹豫的脚跨进去一步，轻柔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悦耳：“知道了。”
我们一步一步来到了303，女生拿出房卡滴的一声，门开了。
随后，我们走了进去。
翟静文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个小桌子上，然后，抬眼看着我。
我随手往地上一扔，接着身子一仰，瘫倒在柔软的床上。
她不解，正想开口，我却抢先一步说话：
“夏望，辛苦你了，但是让你当我表姐属实还是占便宜了。”
倚靠在门把手上的女生哈哈一笑，无所谓地耸耸肩。
翟静文突然心底一阵慌乱，怯生生地开口：
“于来你们在说什么？她难道不是你表姐吗？”
夏望吐出一口烟雾，笑得一脸狡黠，“答对了，我根本就不是她的表姐。”
“你们想干什么？！”
翟静文着急了，扯着嗓子对我们喊。
我手撑着床，缓缓坐起来，笑得很无辜，“翟静文，你难道不觉得这一招很眼熟吗？”
“你···你之前都是骗我的？那些话···”
此刻，她的牙齿都在打颤，整个人开始往下坠。
我眼底的嘲讽满得快要溢出来，站起身子，懒洋洋地扫她一眼，
“是啊，我还演得很辛苦呢，拼命地挤眼泪，说着一些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至极的话。”
她浑身上下抖得更厉害了，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板上。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她牙齿缝隙间挤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我，我这么相信你，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
我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笑着说：
“你还记得那一天骗我去废弃工地的事情吗？你后来解释说，只是按照赵宣的吩咐，把我带到那里去而已，具体发生了什么完全都不知道···
可是，那一天，明明你跟我都看见了那个男生，他抓住了我，你也看见了，但你只是立马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的声音越发温柔，凑到她的耳边，像是在跟恋人耳鬓厮磨。
“你只知道那里有男生，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你不想知道呢，还是你故意假装不知道呢？”
她的瞳孔剧烈抖动着，心跳如擂鼓，冷汗湿透了后背。
“其实你什么都清楚，但你默认了这一切的发生不是吗？”
我的脸和她越贴越近，她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我温柔地抚摸她细嫩的脸颊，笑得越发灿烂，眉眼里是颇为愉悦的笑意。
“过家家结束了，出来吧。”
夏望打了一个响指，厕所的门被缓缓推开。
翟静文的视线看过去，紧接着是瞳孔一缩，宛如惊弓之鸟，汗毛倒竖，拼了命地往后退。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这样···”
她呢喃着，冷汗和泪水模糊在一起，惨白的小脸看上去可怜极了，一股冰冷直直往她脊椎上攀升，如坠冰窖。
我直起身子伸伸懒腰，目光一偏，两个高大粗壮的男人站定在侧。
翟静文开始疯狂地磕头，脑袋砸地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于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做了！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于来······”
巨大的恐惧像看不见的手紧紧抓住了她，凄惨的求饶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是那么立体清晰。
我只是半蹲下来，朝她莞尔一笑，
“我只是把当初你做的事情，还给你了而已。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她早已泪流满面，甚至抬手疯狂地扇自己巴掌。
“我错了于来我真的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求求你这样真的会毁了我的······”
好笑，当初你怎么不想着会毁了我呢？
我面无表情地朝那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肌肉额外发达的一人立即抓住她的两只胳膊，用力把她拖立起来。
此刻，那张清秀的脸蛋上满是绝望和悲戚，双眼红肿得像恶鬼，干裂的嘴巴开开合合，仿佛能将人生吞下去。
她依然在声嘶力竭哭喊着：
“不要···不要这样···我会死的···”
那个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啸，悲痛，崩溃，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最后，她连哭都哭不出了，声音嘶哑得像是在用割刀锯木头。
“我会···死的。”
我轻轻打开门，朝她回眸一笑，
“你不会的，毕竟，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我忍不住笑出声，
“可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