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之初，究竟是善是恶？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有寒冷的风吹过，如同针刺一般疼痛。
冷意从脊背钻入心口，我这才缓缓意识到，原来冬天已经到了。
窸窸窣窣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轻轻擦着后脖子。
然后，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站在我对面的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双手环抱，笑得张扬。
有个人走近一步，高昂着头颅。
“我呀，就是看到了有脏东西在这，顺手帮忙清理一下。”
“怎么，脏东西生气啦？”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又欢快地笑作一团。
周围沉默着的人，也不断向我投来怪异的目光。
一时间，我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随手将纸巾扔在桌上，站起身，目光冷静地走到那个女生面前，逼视她，“道歉。”
她夸张地捂着嘴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笑得双肩轻颤。
“听到没，脏东西叫我······”
啪。
一道脆亮的声响。
说话的人被我用力地一伸胳膊给甩了出去。
哐的一声，她栽倒在地。
围在她周围的小姐妹一下子尖叫起来。
又着急忙慌地去扶人。
我轻轻歪头，轻蔑地笑出声。
“下一个是谁？”
被扶起来的女生捂着半边脸，神色恍惚过后，立马换上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
她冲我嘶喊：
“你妈的臭婊子居然敢打我？想死是吧！”
挽住她胳膊的那几个小姐妹也一脸怒容地盯着我，随即，本来还在我身旁坐着看戏的一些人也立马站了起来。
阴沉着向我靠拢。
小白突然在玉里着急地喊：
“于来你赶紧离开！他们人多势众，真打起来里一点胜算也没有！”
眼前是一群乌泱泱靠近的人。
门口处也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笑了笑，呢喃着：
“我还走得出去吗······”
捂住脸的女生怒目圆睁，大手一挥，淬上毒药的脸又狰狞又癫狂。
“都给我上，给我狠狠地打！一个低保户也敢爬到老娘头上来了吗！打不死你！”
一瞬间，无数的人迸发，快速将我围了起来。
无数的拳脚像下落的烟花一样。
我扑向一个人，抓住领子一甩挡在身前，好抵御一些攻击。
后背却狠狠地挨了一脚。
我立马转过身，右手擒住那只长腿，手腕用力，狠狠地抓住甩动半圈，一小处的人被脱翻在地滚动的人吓得立马弹开。
霎时间，一个空餐盘精准地砸到了我的后脑勺上。
我吃痛地惊呼一声，手上抓着的腿不自觉松开。
又有人猛烈冲出，狠狠扑向我，将我整个人都压制在了地上。
动···动不了。
我咬着牙，用力地支起胳膊。
有人趁机狠狠地踹向了我的后脑勺，一脚又一脚，伴随着狰狞尖细的叫声。
“哈哈哈哈哈臭婊子你刚刚不是很威风吗！有种就给我站起来啊！”
密密麻麻的脚像是雨点一样，踹得我眼前发昏。
腹腔像是马上就要炸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可我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心脏好疼，脑袋已经没有知觉了。
五感在慢慢钝化，耳边却响起尖锐的爆鸣声。
我······
好累好累。
好想回家······
他是掌管好人死后投胎的引路神，每一个通过天门来到那里的人，无一例外不是慈眉善目，谦卑有礼的。
所以，他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
潜意识地认为这个世界是好人占更多数的。
可是，就在今天，他亲眼目睹着一群不过十六十七岁的孩子，一脸灿烂地折磨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那笑容是那么的明亮爽朗，
是这个年纪特有的烂漫无瑕。
可是实际上，在那副面具下的，是一只又一只来自地狱的恐怖恶魔。
不要！
快停下！
快停下啊！
他嘶喊着扑向他的女孩，紧紧地搂住那个被狠狠殴打在地的女孩。
她的鼻子里流出源源不断的鲜血，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生气。
那双瞳孔里毫无波澜，仿佛死人一般。
可是，那些快乐的施暴者们兴致盎然，欢声笑语，毫无惧意地蹂躏着匍匐在地的她。
他们穿过他的身体，一拳一脚结结实实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连为她挨打都做不到。
那一刻，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是神，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连对她说“别怕，有我在”的勇气都没有。
头顶上不再是天花板，而是一张又一张青春的狞笑的脸蛋。
明明是清明透亮的白天，此刻却比黑夜更黑。
谁来帮帮他，
谁来救救她，
求求了，求求了，
谁可以来帮帮他们啊！
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为什么这样了都不愿意帮他们一下啊！
他痛苦地低吼着，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凶兽，泪水顺着脸庞大颗大颗砸落在她身上。
他只能无声地紧紧搂住她，一颗心碎成七八块，眼泪随着血糊了一地。
这场暴行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声：
“老师来了！快跑！”
那群人一哄而散，乌泱泱的头顶，终于落下了细碎的光。
他决堤一般的哭泣慢慢止住，像个天真的孩子，充满希望地望向那群朝他们走来的人。
“同学，你怎么样了？”
“同学，还能说话吗？能听到声音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老师扶起她的腰，语气迫切地凑在她的耳边询问。
随后立马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心脏。
偏头朝一旁站着的男人说：
“还有呼吸，先把她送到医务室去！”
高大威武的男人立马点头，面色凝重的蹲下身子，伸出手，想将她抱起。
忽然，她皱着眉猛咳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嘴巴颤抖地蠕动着。
她似乎想要说话。
女老师立马轻抚她的胸口，温柔地说：
“没事了没事了，现在安全了，情况我们等一会儿再说，先去看医生好吗？”
女孩的嘴角处残留着从鼻翼涌出来的鲜血，灰尘扑扑的脸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的视线没有看向女老师，而是缓缓地向一侧移动。
满是青痕和脚印的手，轻轻抬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想要抚摸什么。
她望着他，温柔地扯了一下嘴角，顶着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
“小白，别哭……”
音落，那只哆嗦的手猛地坠落。
他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倒映着她双目紧闭的面容。
“你们先回去调查情况吧，等她醒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白大褂医生皱着眉，凝重地跟几位老师交代完情况。
然后，又转身走到了女孩的病床上，低头望着她，语气悲哀地长叹口气。
“幸好没有什么大碍，好好的一个学生怎么会经历这种事情…”
医生轻轻地给女孩脸上擦去灰扑扑的印记。
她姣好的脸蛋高高肿起，大片的巴掌印像是疤痕夸张地烙印在脸上。
目前来说虽然给鼻子止住了血，但是身上各种淤青，破皮的伤口，红肿的部位，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完全恢复。
他蹲在一旁，紧紧注视着她。
然后，抬起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透出指间的缝隙，轻柔地十指相扣住。
悲痛难受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漫了出来。
心脏处传来一阵阵抽痛，胸口里逐渐发酵的哀伤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甚至觉得当初被噬神鞭抽打的时候，都没有这一刻疼痛。
往日喜欢对他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女孩，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
身上是数不清的伤。
那时候，她该有多痛呢。
那么多的人围着小小的她，还有许多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生，可是她倔强着没有说一句屈服他们的话。
再多的攻击都一直拼命忍着。
哪怕下嘴唇被她咬破皮，咬出血，一滴眼泪也不肯掉出来。
那一刻，她该多绝望。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她还顶着一口气，忍受着身上的剧痛，温柔地安慰他。
别哭。
他哽咽一声，低下头，握紧那只冰凉的手。
下午准备上课的课间，班上纷纷扰扰，一些声音飘进林小池的耳朵里。
“被打得好惨……”
“对啊，因为有很多人一起动手的。”
“谁知道怎么回事，她看着也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人啊，成绩也挺好的。”
林小池写字的笔一抖。
下意识抬眼看向于来的座位。
她……没有来上课？
怎么回事？
林小池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心脏乱七八糟地跳动着。
她赶紧转身回头，瞪着身后说话的两人，语气很急躁。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谁惹是生非？”
被她突如其来的样子有些吓到的女生一愣，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你还不知道啊？就今天中午在食堂的时候，于来被一群人打了。”
“是啊，好多人都看到了，打了好久，最后还是食堂那边给老师打了电话。”
“什么？！”
她站起身大叫一句。
其他人的目光纷纷被她的惊叫声吸引在一起。
一向低调内敛的她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她坐回座位上，双眼失神，身子有些不自觉地战栗。
“你把事情经过全给我讲一遍。”
对面的女生皱眉，“这我哪清楚那么多啊，好像就是于来惹到了一个别班女生吧，然后那个人气不过，就叫其他人一起揍于来。”
不对不对。
如果于来真的不小心惹到了人，那她绝对不至于会被一群人殴打。
而且这个节骨眼上，于来又怎么可能会去招惹其他人呢！
绝对是有预谋的。
林小池眼底划过惊恐，手心开始一阵阵发寒，呼吸变得缓慢又沉重。
她接着追问：
“于来现在人在哪里？”
对面思考了一下，语气不太确定地回答：“应该是在医院吧，也可能在医务室，说不好她回家了呢。”
班上除了她，应该不会有人在意于来的行踪了。
可是现在马上要上课了，她没法去确定于来的位置。
林小池的脸色越来越沉重，转过身，那只握着笔的手慢慢地颤抖起来。
会是谁，想要害于来？
心中一片慌乱，思绪也跟着变得不清晰。
上课铃敲响了。
班主任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米色呢子大衣，戴着白色贝雷帽，妆容精致的脸上，隐隐有些怒意。
她把书往讲桌上一甩，目露凶光。
“应该很多人都听说了今天中午在食堂发生的事情吧。
事态非常恶劣，对学校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危害。
没想到平时一声不吭，埋头苦学的好学生居然会跟一群人打成一片，而且还是出自我们这个理科尖子班！”
她的眉毛拧在一起，在讲桌上走来走去，样子看上去生气又带着点嫌弃。
“我很早就说过了，我们跟其他班一样，是全年级最优秀最卓越的班级，上头领导主任都盯着呢，居然还会有人干出这么丢脸的事情！让我这个班主任的脸往哪里搁！”
班主任重重地敲了一下讲桌，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教室里。
林小池却身子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自己的学生出事了，第一反应不是去调查情况，反而是在这里言之凿凿地控诉给她丢脸？
林小池感到一抹凉意透过衣襟，钻入脊背，刺得她一阵疼痛。
疯子。
有病。
简直愧为人师。
班主任依旧板着脸在讲桌上叫嚣，可她一句话也听不清了，耳朵像是被罩上了一层厚膜，与这个教室隔绝开来。
她在想，
于来该有多疼啊……
本来就是个遇事不吭声的家伙，这下，学校会怎么处理她，她回去又该怎么面对她的爸爸……
一瞬间，干净整洁的课桌上，涌出了一滴水。
好黑，一点光也没有。
仿佛置身在一个黑洞里似的。
那群人呢？
这里是哪里？
是在做梦吗？
诶，
那边有一个小白点。
身体好像在慢慢靠近那个白点。
那是光吗？
越来越近了。
不对，那里好像蹲着一个人。
是谁？
那人背对着身，看不到脸。
说不出话，也发不出声音。
到底是谁呢……
脚下好像有一条路慢慢显现出来了，黑暗在慢慢褪去。
周围又变成一片白色了，脚下笔直的路仍然是黑色的，还有，那个人的身后也是一片黑色。
诶，那个人转过身子了。
那张脸……没有五官？
扎着高马尾，没有衣服，脖子以下全被黑色笼罩着。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它明明没有眼睛，却感觉好像一直在盯着“我”？
突然，它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往后倒去。
“不要！”
我伸手，只抓住了一片虚无。